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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袋?”
“哦,这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这样能够锻炼力量。”田田把裤管卷上来一点儿,小腿上绑着一圈巴掌大的鼓鼓的帆布小口袋,“你也可以试试。”
“我,我没有这东西。”马妞既羡慕又嫉妒,还得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很容易的,你自己在家就能做。”
“真的?”马妞狐疑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很有效的,你试试吧。”
还真如田田所说,简易沙袋的制作并不复杂,用塑料袋装满沙子,再用破布包结实扎牢,绑在腿上就可以达到效果。
马妞也开始了负重跑,效果果然大增,这实在不可思议,田田居然分享了她的训练技术。就在马妞松懈防范后,事儿就发生了。
周三的早晨格外寒冷,天气预报说这是近20年来的最低气温,走出门,脸就被风割得生疼。马妞把脖子缩进领子里,全副武装依然感到无处不在的寒意。地上、树上都结了一层霜,白茫茫的一片,颇显萧瑟。她在楼房前先做了热身,然后慢跑着来到河边。一呼吸,冷空气就像冰溜子一样钻进肺部,马妞调整着步伐,一边控制吸气,一边加快自己的速度。跑了一个来回,田田在河对面又出现了。训练刚完成一半,马妞看见田田远远地蹲在了路边。
“喂,你怎么了?”马妞停了下来,大喊道。
“我,我有点难受!”
“怎么了,是不是运动量过大了?”
“我想,我想,如果可以的话,你要过来扶我一下,我好像站不起来了。”田田痛苦地呻吟着。
徐教练交代过很多次,冬训时一冷一热容易痉挛,莫非田田有意外?她似乎愈发严重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等等,我现在过来。”河上只有一座桥,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离桥还有些距离。要节省时间的话,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从结了冰的河面上直接走过去。马妞犹豫了一会儿,看着田田慢慢躺到了地上,她也不禁着急起来。周围很安静,连一个帮助的人都找不到。马妞最终决定从冰面过河。
“你再坚持一下,我现在就来了。”马妞蹲下身跳下了河堤,踩到了冰面上。冰面很结实,马妞壮着胆子往前移了几步,然后加快了速度。走到河中央,脚下传来了刺啦刺啦的声音,她觉得有点不对,而此时马妞已经进退两难了。前方的冰面上出现了裂纹,马妞心里慌了起来,她想要一步跨出去,可已经来不及了,冰面突然开裂,咚的一下,她开始下沉。马妞一侧身就滑进了河里。河水并不深,只到胸口,可问题是四周全是光滑的冰面,根本没有支撑的地方。马妞的脚底下一直在打滑,整个人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
“救命!”
这时,岸边的田田竟然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河里的马妞,然后嘴角泛起了一丝邪恶的笑意。一瞬间马妞就明白了,这又是田田设下的圈套,她是深怕马妞自身的重量不够,所以才让她绑上了沙袋,然后用这个办法引诱马妞掉进了河里。
那天马妞在冰冷的水里折腾了20分钟,才疲惫地爬上来,而正是这次经历,让马妞从田径队彻底淘汰。
※※※
家家户户的灯都灭了,坐在山坡上看下去,整片厂区就只有黑乎乎的轮廓,不规则地撒着几粒萤火虫般的路灯,在与厚重的黑暗抗争。天空有云,月亮时隐时现,只有当它从云层里探出脑袋的时候,才能略微看到点东西。
马妞已经爬到了目的地,她坐在一块石头上,乐乐的埋葬地就在身边,她准备稍作休整就开始行动。山风刮得有点诡异,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马妞总觉得身边的树林子有东西在窥视她。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初秋的天气应该还有点热,可马妞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会是乐乐的鬼魂回来了吧,马妞胡思乱想着,乐乐啊乐乐,我可不是故意的,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受害者啊,马妞在心里委屈地喊着。
因为在三九寒天掉进了冰窟窿,呛了水,马妞的病情最后恶化成了急性肺炎,在医院足足待了两个星期才出院。医生说,治疗得其实还不彻底,最好能再观察一段时间。可出于医疗费的考虑,马妞还是被接回了家用中药调理。刚到家没多久,马妞就坐不住了,吵着嚷着要回田径队。可再一次回到田径队,马妞像是变了一个人——疾病让她看上去憔悴不堪,根本无法坚持高强度的训练。
“你能不能坚持,要不要再修养一段时间?”徐教练担忧地问道。
“不用不用。”马妞赶紧摆手拒绝。缺席高强度的紧张训练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出局。
“可是看你的样子,完全支撑不住啊!”
“没事的,徐教练,我身体好,稍微恢复恢复就好了。”
然而身体上的原因,往往不是靠意志力就能解决的。只要稍微跑两步,马妞的胸口就像被压了一块很大的石头,喘不过气来,用力呼吸,被刺激的气管就会止不住地咳嗽,好几次马妞不得不在训练半途停下来。
“其实,不一定要当体育生的,抓紧时间把文化课弄上去,一样也有前途的啊。”当徐教练婉转地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马妞知道自己的命运已被改变。
徐教练说这话的同时,眼睛瞟向了跑道上的田田,一副“幸亏还有田田”的表情,这一表情彻底刺痛了马妞的心。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回家的路上,马妞拦住了田田。
“什么?”
“是你让我掉河里的!”
田田冷冷地看着马妞:“你自己要来扶我,我又没有逼你,再说你完全可以过桥,为什么要走冰面,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你居然说这样的话。我看见你笑了,你是故意的。”
“故意的?笑话,按照你的意思,是我让你掉河里的?那么多人在冰上都没事儿,我怎么知道你踩到冰面上,冰会垮塌?”
马妞涨红着脸:“我,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可我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神经病!”田田甩甩手扬长而去。
马妞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那个在班上毫无特色的小女生。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也许就是给人希望,然后再无情地打破它。
马妞时刻都在等待着机会,等待着反击回去的机会。
机会是来了,马妞绞尽脑汁才想出了“把乐乐尸体放进田田课桌”这一招。谁曾想竟然会横插出这样的意外,“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吧。现在马妞还得想尽一切办法撇清自己。
怎么办呢?
马妞把自己的情绪从痛苦的回忆中调整回来,应该先把埋葬乐乐的那个土坑里的土挖走。这样的话,毛发、血渍之类的痕迹就会被带走,即使警察找到了这个地方,也不会怀疑自己。
“全怪那几个小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打枣,害得自己还要深更半夜出来收拾残局。”马妞一边想,一边挥动起了手里的铁锹。
泥土很松软,并不费什么劲儿,不过工作量也并不小。她需要把铲出来的土堆在一边,然后再用蛇皮袋做搬运工具,从稍远一点儿的地方换些新鲜的土回来。
“现在不会再被人发现了吧!”马妞心里琢磨着,“已经十一点多了,谁没事儿还会跑到这个鬼地方来。”
“等等——”猛然间,马妞像被人点了穴似的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心脏被电流击过一般,冷汗一下子湿透了背脊,强烈的恐惧感让她浑身上下起了寒意。
马妞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最大的破绽:偏偏是在乐乐的尸体被放进田田课桌的那个晚上,被人调包成了手掌?
如果这压根儿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这样做的呢?
马妞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被人监视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根本不是什么巧合,就是有人看到了自己的行为,才这样做的!她的感觉没有错,树林的黑暗中,确实有东西在看着她,不过那个东西是个人,是把乐乐的尸体换成手掌的人!
真是大意啊!马妞有点后悔深更半夜爬到这没有人烟的山上来了。他的意图是什么呢?马妞现在才发现独自上来多么冒失,她弯着腰有点不知所措。稍微冷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不打草惊蛇——他就在附近,不过到现在还没有行动,也许他并没有恶意,马妞安慰着自己。马妞脑袋左右轻微地转着,让视线呈弧度迅速地扫过周围。那些树和草,在微弱的光芒里,只是一些抽象的线条,根本找不到他的藏身何处。
马妞假装不经意地站直身子,手里的铁锹却握得更紧了。有股子阴风吹了过来,吹散了头顶上的一片云,月亮像在提示马妞似的,一探头又缩回去了。时间很短,可还是让马妞差点晕眩,借着那一点点月光,马妞看到了他,就在斜后方不远的地方,有个人正安静地站在那儿,直愣愣地望着自己。
马妞感觉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心脏像小鹿般怦怦跳个不停,她还不得不装作浑然不知。马妞紧握着铁锹,继续挖着地下的土。这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啊,在漆黑的山坡上,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刨着曾经埋过尸体的土坑,而不远处一个杀人犯正怔怔地看着她。
“如果能够安全回家的话,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儿了!”马妞在心里发誓。
也许是因为紧张,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部好像快要炸开似的,她蹲下身子差点喘不过气儿来。也就在这一瞬间,她灵感闪现,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
就在不远处,有片草丛。她佯装擦着额头的汗,重重地咳嗽了一下,然后顺势发力,一下子滚到了草丛里,这下起码她也来到暗处了。马妞动也不敢动,铁锹拿在最顺手的位置,只要他敢过来,绝不会坐以待毙。马妞紧张了一会儿,那个人还是没有动,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怔住了,正在寻思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马妞和他较量着耐心。草丛里的那些小虫子正顺着裤脚管上爬,奇痒难耐。马妞轻轻地抖抖脚,然后往左移动了一个身位。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两个人就像对峙中的对手,等待着看谁先露出破绽。
马妞又移动了一点儿。
“为什么不绕到他的身后去呢?”马妞咬了咬牙,一个反击的念头冒了出来。
马妞悄悄地动了一下身子,匍匐着迂回过去。已经到他的身后,他似乎并没有发现。马妞轻轻地站起身子,慢慢地往前靠,脚底下突然踩到了一根树枝,发出咯吱的声音。
“糟糕!”她急忙蹲下身。
可他似乎注意力始终关注着前方,完全没有意识到来自身后的危险。
马妞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离他只有四五米了,她突然加速冲了过去,在他还没作出防卫之前,挥起铁锹重重地敲在他的腿上,砰的一声响,马妞大声地叫着:“你是谁!”
对方居然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马妞举着铁锹,刚准备再次攻击,举到一半的武器,定格在了半空中,马妞歪着脖子看了一会儿,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真是自己吓自己,这哪里是人嘛,分明是个木桩子,杵在那,就像一个监视者。
马妞擦擦汗,原来是虚惊一场,回过头——一个巨大的黑影竖在眼前。
“你在找我吗?”
这是马妞失去知觉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三章 偷窥者
李光智蹲在一截树桩前眉头紧锁,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