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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他们应该在外面还有零活干,有时候就在我厂里加工所需的零件,你们别看我这厂小,但‘五脏俱全’,车钳刨钻设备还是很齐全的,一般小作坊做不到。没活的时候,与其让它们闲在那儿生锈,还不如有人动一动。”
李光智心里一动,还没来得及问话,轮子在一旁就已经插话进来:“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什么时候?”
张海生低着头掐指算:“差不多一个月前吧,自从小郝来到厂里之后,阿四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但突然一个月前的某个晚上,11点多钟吧,我突然想起来有个合同放厂里忘拿了,就回到厂里,结果发现车间的灯竟然亮着,原来阿四来了,他和小郝说着话,看见我打了个招呼,也没解释。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性格的人,所以也没问。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们,第二天小郝就不辞而别了,我还纳闷了,开始以为他偷厂里东西了,后来清点发现并没有,也就不了了之了,他们本来就怪里怪气的。”
“当时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
“奇怪的事情?好像没有,哦,对了,我记得当时地上还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貌似是从五金店买回来的东西。”
轮子像只警觉的猴子,突然直起身:“你说什么,五金店,是不是继电器?”
轮子的反应过大,张海生吓了一跳:“我,我不知道有没有继电器,可能有吧,我还闻到一股子化学药水的味道。”
“具体几号?”
“20号出头,不是23号就是24号。”
李光智默不作声,23号正是化学试剂店失窃的那一晚。这么看来,郝志梓和阿四并不是在做什么“私活”,他们俩是共犯?阿四也就是郝志梓口中所谓的那个“朋友”?除了国棉三厂那个废弃的仓库,他们还有另外的一个“加工”基地,就是张海生的小作坊,所有作案的工具,都是从这两个地方“生产”出来的!
“那个阿四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张海生抬头看了眼警察,“不过,他好像以前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所以能给我找来那么多临时工。”
“哪家孤儿院?”
“具体名字我不知道,应该是在赣州路上——赣州路200多号。”
“赣州路239号?”
“大概是吧。”
“那不是个养老院吗?”
“对对,没错,就是那儿,现在是养老院,其实以前是个福利机构,所以也收留孤儿、流浪儿。”
李光智心里咯噔一下,赣州路239号——宋志平的精神卫生研究院和他们同在一个院里。
※※※
“对于刘院长的去世我们深表遗憾。”话题很快转到了曲敏之所以从街道居委会调至福利院工作的原因。
她是个50岁出头的精干女性、短发、面露红光、声音洪亮。多年来基层工作的经验,形成了她干练的工作作风。
“那个阿四是在刘院长任期时的孤儿,你刚来半年,来的时候,阿四已经离开了?”李光智一边反问一边难掩失望的心情。
“也不是没听说过——我不知道你们是否了解,我们和其他收容弃儿的机构不太一样,很早就进行了技能培训,这也是为了他们将来的出路着想。”曲敏快步走到净水机前,取出隔层里的一次性杯子倒了两杯水端过来,“毕竟那些孩子都是有残疾或者智障的,进入社会太困难。”
“谢谢!”李光智和轮子接过水杯,“你们所谓的技能培训是不是机械技工培训?”这个猜想李光智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曲院长略带惊讶,随即便释然了,对方是警察,有这点推测能力很正常:“正是,起码大部分的课程都安排在这块,主要是刘院长的丈夫是机械厂的副厂长,有一定资源,前些年市场经济还没那么泛滥的时候,单位之间这种毫无利益瓜葛的合作司空见惯。”
李光智点点头,孤儿院里的技能培训,大概就是阿四最初的知识来源。
“你们说的那个阿四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曲院长接着往下解释,“不仅没有残障,而且还特别的聪明,一学就会。这么说吧,他是那帮孩子的头儿,所以就算离开孤儿院一年多了,还是经常会从老师和孩子的嘴里听说过他。”
“你知不知道阿四带着孤儿院里的孩子到外面打零工,而他们几乎都没到法定的工作年龄?”
曲院长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哦——这个,其实——我是知道的。”
“你知道?”
“这能怪我们吗?”曲院长仰起脖子,“我们是公益组织,是政府拨款的,但是承诺过的钱呢,从我上任到现在还没看见过一毛钱进到账上,你说我能怎么办?”她情绪激动,对这一现状颇有微词。
李光智可不是来追究这个问题的,这不是重点。“阿四是怎么进孤儿院的?既然他那么聪明,应该不是弃儿吧?”他赶紧把话题转移了出去。
“一下子我也说不清楚。”曲院长似乎还没有从怨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语气不佳,放慢了语速,“助理已经去拿档案了,上面应该会记录得很详细。”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推门进来了。
“这就是小志。”曲院长招招手,让那个小男孩站到办公桌前,“就是我前面提到的和阿四同一间宿舍住了3年的那位,有什么细节你们可以先问问他。”
李光智把视线投了过去,名为小志的少年很瘦小,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衬衫,长得都盖住膝盖了——曲院长还说过,这个小志脑子转得不是很快。
“你好!”
“你好!”小志诺诺地应了一句。
“别紧张,我们是市局的警察,过来了解一点儿阿四的情况。”
小志比想象中要配合得多,一提到这个名字,似乎瞬间兴奋起来:“你们找阿四哥啊,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个案子需要他协助调查,一时半会儿我们找不到他。”
“那倒也是,阿四哥总是神出鬼没的,”小志好像并没有怀疑,“以前他还住在这儿的时候,经常我半夜醒来,他就不见了,再睡到早上的时候,他又回来了。”
李光智没想到,倒是这个被说成“脑子转得不快”的少年,开门见山就给了他们信息。看来这个阿四在很早以前就已经逃夜了,没准他早就在外面开始建设起了自己的秘密基地,“知道他去哪了吗?”
“知道啊,他去找他的妈妈去了。”
“找妈妈?你们不都应该没有爸妈的吗?”心直口快的轮子不禁又脱口而出。
“对啊,但阿四哥有。”小志并没有被影响,“他说过,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妈妈的身边了。”
李光智皱起了眉头,他看一眼曲院长,曲院长的表情暴露了她对此也所知甚少。
“但是每次——”小志擤擤鼻子,“每次他偷偷溜出去见他妈妈回来都会很沮丧。”
“哦,这是为什么?”
“我觉得他妈妈不想要他了,但阿四哥不这么认为,他告诉我们之所以现在还不能回到妈妈身边,是因为妈妈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然后还会说一些我们根本听不懂的话让我们听。”
李光智竖起了耳朵。
“我听不太懂,他会说人生就是选择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
“选择?!”李光智心咯噔一下,卢胜东在医院提到他出来的原因是“选择”对了,还有,现在想想国棉三厂发现的那些机械设备,游戏的主题也是“选择”。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就带领我们做游戏啰。”
“什么游戏?”
“说起来还挺可怕的,他会把我们关进一个房间里,然后用他自制的小玩具作为道具。我也不知道阿四哥是怎么做到的,反正用一些电线缠绕在一起,放进一个盒子里,就可以制造出一个小玩具来。那些小玩具上面有很多按钮,我们每个人可以选择一个按钮按下,按错的话就会被电打到,其实还是蛮疼的。”
“那你们还玩?”
“我们也没什么好玩的嘛!”小志不好意思地说道。
李光智把身体靠向椅背,眉头紧锁,他觉得案情正在一步步明朗。
久等不来的档案,终于被助理拿进了办公室。档案被装在黄色的牛皮信封里。这个时候李光智反而冷静了,所有的证据越来越证明阿四就是他们辛苦一个多月要找的那个嫌疑人,而现在就在眼前。
李光智喝了一口水,然后绕开信封上的线圈,第一页就是阿四的照片。
李光智的胃部像被人重重地击打了一拳似的翻江倒海,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从后背的脊梁骨升腾起来。
他沉住气,耐着性子看完了整个档案,没错,阿四是3年前被送进孤儿院的,送他来的正是他的母亲,而且他母亲还健在,就好好地活在这座城市里面。
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使得李光智心中难解的谜团,顿时舒展成了一条条泾渭分明的线索,所有不合理的地方,都能够得到解释了。
李光智咽了口唾沫,努力不让自己失控,可抑制不住的震惊还是让他的语音走调,他转过脸对轮子说道:“我们从一开始——就完全错了。”
第二十三章 恐怖屋
惨白的月光,却把卢胜东缺乏血色的脸照成青紫,凌乱的头发在背光下颇有青面獠牙之势,所以月川被他推醒后,第一反应就是本能地举起拳头。
“喂,是我。”
已经缩到床角落的月川,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年,是卢胜东。
“你吓死我了!”月川喘着粗气。
卢胜东把食指竖在嘴前,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房间里有轻轻的抽泣声。月川循声看去,田田醒着,她蜷缩在被子里,哭声是从她那儿传过来的。
“她怎么了?”
卢胜东压着嗓音说道:“她已经被我说服了,现在轮到你了。”
“什么?”月川狐疑地看着他,警惕之心依然没有放松。
“我们必须出去。”
“出去?”
“嗯。”
“去哪?”
“你跟我走就是了。”卢胜东有点担心,警察随时可能推门而入。
“为什么?”
“因为——”卢胜东转过脸,他脸上的表情让月川感到不妙,果然,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他说我们必须去。”
月川有些茫然。“他?他是谁?!”可沉默了一会儿,月川就明白卢胜东说的是谁了,“你是说——‘他’?”月川触电似的耸起了身体。
卢胜东点点头。
“你,你是谁?”
“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受害者。”
“你出来就是要带我们见他?”月川摸到了一点儿门道,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凭什么跟你一起去?”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吗——他说你一定会去的。”卢胜东沉着嗓音,“如果你想知道自己13岁之前发生了什么的话。”
月川心头一紧。
犹豫不决仅仅维持了5分钟。
5分钟里,月川一言不发,大脑的转动却丝毫没有停止。他一直盯着卢胜东的脸,似乎想从他僵直的表情看出背后的含义,可卢胜东没有给出任何提示。
卢胜东在做什么?帮助绑架他并且是铡断他手掌的人?!
但细想似乎又是可以揣测的,是的,就像月川无法拒绝错过解答自己身世之谜的机会,对方或许也掌握着卢胜东的筹码,让他像一具木偶任人摆布?
选择去还是不去,或许月川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但必须经历这样的纠结,才能够让他确定对自己身世的好奇,远超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危险。
“我们,我们怎么做?”月川深呼了一口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