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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录像资料。
打开录像细细查看,却见那天下午黑子三点三十五分进了厕所,三点五十七分才出来。这期间并无第二个人进过卫生间。而黑子出来之后就大叫丢了铅笔,随即管教便控制住了厂房里的所有人,大家再也不可随意走动。
“就是黑子干的了!”姜平下结论似的说道,“那天除了他之外,没人进过厕所。难怪他待了那么长时间,原来在里面研究怎么藏铅笔呢!”
张海峰点点头,基本认同姜平的判断。
就在不久前,他的疑点曾集中在杜明强的身上,不过要说杜明强杀了小顺动机实在有点牵强,怀疑此人的原因仅仅是基于他能够成功偷走铅笔的可能性。不过,当张海峰仔细查看那支惹出祸端的铅笔时,他的思路却再次发生了转变——因为他分明闻到了铅笔上散发出来的屎尿臭气。这无疑是个非常显著的提示:铅笔曾经被藏匿在便池的下水口中。于是他开始担忧负责搜查卫生间的姜平是否尽责地完成了任务,事实则证明了他并非杞人忧天:姜平对便池的搜查的确存有漏洞,而这个漏洞极有可能便是铅笔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的症结所在。
再通过比对录像,一切似乎更加明了:当日黑子已存有偷走铅笔之心,他借口上厕所的机会把铅笔藏好。在藏匿地点的选择上他则颇费心思,拼的就是管教怕脏且又不熟悉排水管的构造。这步险棋成功之后,虽然他也被判罚了十天禁闭,但那支铅笔终于保存下来。昨天禁闭期满,黑子从便池里把铅笔取出,悄悄携带回了宿舍。趁着夜深人静,小顺又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黑子把这支铅笔深深插进了小顺的眼球,直接导致了后者死亡。
黑子为什么要偷铅笔?黑子又为什么要在禁闭期满后杀死小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是统一的。大家都知道黑子和小顺早有积怨,只是不知这积怨激起的仇恨已如此之深。这种仇恨让黑子对小顺起了杀心,他自导自演铅笔丢失的闹剧,原因必在与此。一个重刑犯冒着极大的风险偷一支铅笔,除了用来行凶之外,还能干什么?只是随后的禁闭让黑子的计划不得不推迟十天,禁闭期满后的当夜,黑子便迫不及待地实施了自己的杀戮。而沈建平对小顺的折磨正好协助了黑子,后者的杀人行为变得更加容易,而且还有了浑水摸鱼、掩饰自己暴行的机会。
姜平见张海峰对自己的论断没什么异议,便迫不及待地请示道:“我去把黑子带过来!”
张海峰抬头看看姜平,问:“你现在想怎么办?”
“先上他一顿电棍!”姜平咬着牙说道,“然后给他做笔录,一定要定了他的死罪。”他现在恨透了黑子,恨不能直接把对方拉出去毙了才好。
张海峰却摇了摇头:“要治黑子的罪并不难,可治了他的罪之后呢?我们怎么办?”
这话听得姜平一惊。的确,在监区内部发生恶性杀人案件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给行凶者定罪之后,接下来要追究的就是管教人员的责任。到时候上至监狱领导,下至值班干警,必有一大批人会受到牵连,而自己和张海峰作为最直接的关系人,只怕还要被追究渎职的刑事责任。
自己刚刚二十来岁,难道人生竟要就此毁在这件事情上吗?姜平想到这番可怕的前景,禁不住已冷汗淋漓。
姜平的目光迷离四顾,当他看到张海峰的时候,心中忽然又燃起一线希望。
这是一个在四监区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的铁血男子,在他面前还从来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现在天大的祸端塌下来,好歹还有这个人先顶着。况且他的位置比自己高那么多,他才是真正输不起的人。
想到这一层之后,姜平的心绪又慢慢稳定下来,他紧盯着张海峰,满怀期待。
后者此刻正如入定一般地沉默着,他的眉头纠缠成一团疙瘩,紧密得几乎无从化解。半晌之后,他的目光才微微地动了一动,然后他转头看向姜平。
姜平主动向前凑了凑,等待对方的吩咐。
张海峰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郑重说道:“从现在开始,你所有的事情都要按我的吩咐去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有任何的动摇和疑虑,你明白吗?”
姜平很坚决地点点头,他深信对方抛给自己的已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很好。”张海峰赞了一句,然后他下达了自己整套计划中的第一个指令,“你把沈建平给我带过来!”
姜平领命而去,不多久便把平哥带到了张海峰的办公室。与杭文治相比,平哥自然要老辣许多。此刻虽然面对着四监区人人闻之色变的鬼见愁,而且自身还惹了大祸,但他面上仍能保持着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张海峰也改变了策略。他把身体斜靠在椅背上,情绪不再像先前绷得那么紧,只是用一种懒懒的眼神看着对方。
平哥见此情形,主动走到办公桌前冲张海峰鞠了个躬,大喊了一声:“报告!”
张海峰又看了对方一会儿,平哥迎着他的目光,并不躲闪。
“沈建平啊……”张海峰终于开口了,“你当号头也不少年了,以前还都不错,怎么这次给我捅了这么大的乱子?!”
平哥咧着嘴说:“是疏忽了啊。谁想到黑子把铅笔带到监舍里来了?那天管教们搜得惊天动地的,我总以为万无一失了呢。”
这番话说得绵里藏针,很明显要把责任往监区管教这边推。张海峰心中有数,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接着对方的话茬继续问道:“你这么肯定?那支铅笔一定是黑子带出来的?”
“除了黑子,谁还会对小顺下死手?”平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看到黑子动手了?”
“没有——我要是看到了,还能让他得手?那小子坏得很,趁其他人都睡着的时候干的。”平哥每句话都说得很严密,竭力开脱自己在此事中的责任。
“哦,你们都睡着了……”张海峰先点了点头,然后话锋却又一转,“不过小顺这么个大活人,被人生生把铅笔插进了眼睛里,闹出来的动静应该不小吧?而且现场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这也奇怪得很。”
平哥心中一凛。对他来说,张海峰提出来的这两个问题极为关键。自己隐瞒了睡觉前折磨小顺的情节,目的无非是要把小顺的死全部归咎到黑子一人身上。但这却留下一个难以弥补的漏洞:凭黑子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把铅笔插进小顺的眼睛里?
不过平哥早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问题死扛过去。他定了定神,装出困惑的语气说道:“我也很奇怪……不知道黑子怎么下的手。可能是趁小顺半夜上厕所,迷迷糊糊的时候偷袭的吧?”
张海峰早已从杭文治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此刻看着平哥在自己面前睁眼说瞎话,他便“嘿”地冷笑了一声,然后转头冲站在一旁的姜平使了个眼色。
姜平会意,走上前将一团湿糊糊的绳子扔到了办公桌上。饶是平哥再凶恶奸猾,一见到这团绳子,他的眼角也禁不住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这是我从现场便池里面掏出来的。”张海峰盯着平哥,目光开始有些发冷。
平哥暗暗叫苦,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不过他这个人大风大浪实在经历得太多,即便到了如此境地仍不松口,反而做好收缩防御的姿态,准备用死不承认的方式来做最后的顽抗。
“这是什么玩意儿?”他挤着难看的笑容说道,“恐怕也是黑子整出来的名堂。”
张海峰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双目圆睁:“你什么都往黑子身上推,你当我们管教都是傻子吗?!”
事已至此,反正也没什么退路了。平哥索性咬咬牙,壮着胆子说道:“我也不是什么都要推给黑子,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东扯西扯的,你扯上我,我再扯上你,把大家都扯进来就好了吗?”
这话隐隐带着威胁的意味,似乎在警告张海峰:这事已经这样了,你如果非要把我扯进去,那我也只好多扯几个垫背的,到时候只怕大家谁也讨不到好。
平哥敢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抱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不过出乎他的意料,张海峰居然没有发怒,他反而换了一种目光看着自己——原先那令人窒息的压力渐渐散去,目光中却多了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早在他的掌控之中似的。
平哥感到一阵迷茫和恐惧,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张海峰的对手。他开始后悔和对方对着干了。
平哥慢慢垂下头,他的气势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方散去。
张海峰很满意这轮较量的结果,他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说道:“沈建平啊沈建平,你完全没有领会我的意思。”
平哥一怔,又不解地抬起头来。
“你一直说是黑子杀了小顺,但又始终拿不出真凭实据。仅仅凭你的主观猜测,而且还有那么大的漏洞无法自圆其说——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张海峰的语气并不严厉,反而带着几分要引导对方的意思。平哥心中一动,觉得有必要先顺着对方的口吻试探试探,于是便探着身体问道:“那您觉得是谁干的?”
“小顺被一支铅笔深深地插进眼睛而死,事发深夜,但监舍里却没有一个人听见异常的响动,而且现场也没有搏斗过的痕迹,这样看来,难道不是自杀的可能性要远远超出他杀的可能性吗?”张海峰看着平哥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平哥在瞬间思路大开。他忙不迭地附和说:“不错,不错,应该是自杀!”
“这些绳子应该也是小顺给自己准备的。”张海峰继续说道,“他半夜来到卫生间,开始可能想上吊自杀的,后来不知怎么又改变了主意,竟然用铅笔去插自己的眼睛。”
“应该就是这样!”平哥赞同之余,还触类旁通地引申道,“那前一阵铅笔丢失,肯定也是小顺干的好事了。”
“小顺趁黑子上厕所的机会偷走了铅笔,然后又在大搜查之前把铅笔藏进卫生间便池的排水口。昨天禁闭结束之后,他悄悄把铅笔取出来带回了监舍。这些过程虽然没有人证,但通过研究监控录像是可以推测出来的。”张海峰说到这里,转头求证于他的下属,“对吧,姜平?”
姜平说:“对。黑子进厕所没多久,小顺也跟了进去。除了他俩之外,那段时间没有其他人进过卫生间。这段录像虽然没有保存下来,但当时我和张队一块看的,记得很清楚。”
“最重要的一点……”张海峰补充说,“致小顺死亡的铅笔上有明显的屎尿臭味,证明了这支铅笔确实就是藏在便池的下水口。”说完他还拿起桌上的铅笔扬了扬,示意平哥也闻一闻。
平哥碍着规矩不敢直接上前,姜平从中接了一下,然后递给了平哥。平哥拿到铅笔后凑上鼻子一吸,然后大声说道:“的确有屎尿味。原来小顺把铅笔藏在这么龌龊的地方,也难怪管教们找不到。”说话的同时心中却想:我怎么不记得小顺跟着黑子进过厕所?这铅笔分明就是黑子自己藏起来的。
“所以事情很简单,也很清楚。”张海峰用手指点着桌子,下结论般地说道,“小顺想要自杀,又准备绳子又准备铅笔的,别人想防恐怕也防不住啊。”
“是啊。”平哥摇头叹息,“也真是可惜了,你说小顺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
张海峰微微眯起眼睛:“这我就得问问你们了。你们和小顺朝夕相处的,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