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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庭听到他说的话,似笑非笑的说道:
“李总兵说的倒是直白,真是如此简单吗?”
李孟嘿嘿的笑了下来,有些话还是说开了好,也不知道眼前这位前巡抚,前总督有没有那种文人的所谓“风骨气节”或者说“精神洁癖”,不如把胶州营的所作所为稍微摊开来讲讲,他笑着说道:
“也有不卖的,刀架在脖子上也就卖了……”
说完这句,李孟盯着孙传庭,却看见这位孙先生脸上没有什么愤怒或者是厌恶的表情,反倒是很平淡的对待。
当然,当年孙传庭在西安府屯田,也不是双手干干净净。说到这里,李孟对孙传庭的印象变好了许多,这等见惯世情、通透洞明的大人物,对很多事情看的明白。李孟的许多做法他们不光是知道怎么做,而且还很理解。
比如说孙和斗那样的文人就有些书生气过重。而周扬这种,当初心理斗争也是非常的厉害。曾经在酒后和李孟哭诉道“以为自己是纵横之才,心如铁石,看到因为自己地手段而死亡和流离失所的人,还是整夜里无法睡觉,觉得愧疚难安”。
像那才子袁文宏也是这个模样,据山东盐帮监视地回报说,袁文宏曾经和自己的妻子叹道“如今无颜讲圣人大义”
这种心态若是转变过来。自然是对胶州营系统忠心耿耿,若是转不过来,终究是有隐患。
李孟对这种心态极为的讨厌,心想我提供你们温饱,给你们身份地位,每有我李孟。你们现在还是在乡间冻饿等死,怎么这肚子吃饱了,却还记挂着什么大义名份。什么圣人教诲,真是莫名。
所以在胶州营系统之中,军人的地位要比文人高一块,因为官兵都知道谁给他们饱饭吃。他们就给谁卖命。
孙传庭看得明白,那说明自己招揽对方,最起码在道德和道义这两方面不会存在什么障碍。
“手段虽然是李总兵这边凌厉了些,不过老夫所为的是平定流贼,还天下一个太平,报答天子的恩德,可你李总兵的所作所为,恐怕都是为了一己私利和那滔天地野心吧!”
李孟苦笑了下。看来自己想的还是太一厢情愿。不过看着孙传庭略带质疑的神情,李孟却冷笑着反问道:
“孙先生。这天子有什么恩德值得你报答……”
说完这话,李孟感觉自己的心都是激烈的跳了几下,来到这个时代以来,在京师那个从来没有见到的皇帝尽管作出了种种糊涂之极地决断,但那种全天下主宰的身份,和身边人无所不知的敬畏和恐惧,或多或少地影响了李孟。
尽管是来自现代,可李孟也是对崇祯皇帝不敢有什么怠慢,这或许是一种大环境大气氛下的影响。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感觉崇祯皇帝身上的那层神秘光环开始慢慢的褪色,原本高高在上地皇帝,整个大明的主宰,渐渐的变成了个偏听偏信,越忙越乱的糊涂蛋,李孟的敬畏也是越来越少,现在都可以直接说出口来。李孟的作为,都是有种种的异心掺杂在其中,但一直没有说出来,不管是他还是身边的那些人都有一种心照不宣地默契。
却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机会,把一切都挑明了,孙传庭听见这话,眉头禁不住一挑,脸上怒容乍现,瞪着李孟冷声说道:
“当今圣上,大明天子也是你说得地,果然是狼子……”
李孟反倒是放得开了,孙传庭虽然是愤怒,但身子没离开座位,也没有什么张扬的举动,当然,都能把钦犯从诏狱里面捞出来,这些天看胶州营地种种行事,那里是什么忠心臣子的做法,想必也有心理准备了。
“孙先生,若是圣明天子,先生为何会下诏狱待审呢?”
说到这里,李孟终于是想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崇祯皇帝彻底失去了敬畏,应该是杨嗣昌进入中枢之后。
从前被他认为是悲剧人物,生错了时代的崇祯皇帝,才渐渐的显出了原型,崇祯皇帝似乎就是这个时代的罪魁祸首,他要不做事,天下让这些臣子维持着,反倒还能维持住,他要做事,做一件坏一件,局面崩坏如此,十分倒有八分是这崇祯皇帝的功劳。
孙传庭下狱待审,罪名完全可以说是莫须有,一名有功,甚至是有大功的重臣,紧紧因为杨嗣昌的“心有怨望”四个字,就被下诏狱待审。
还有这些年被杀被贬的内阁学士,尚书、侍郎、总督、巡抚、总兵等等,身上很多的罪过不是不至于刑罚这么重,就是属于可容忍的地步,但这崇祯皇帝都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概重罚。
中枢走马灯一样的换人,自然谈不上什么稳定,没有稳定的核心,整个大明也是一片混乱。
自家事自家知,孙传庭这件案子,说皇帝圣明。倒是和骂人差不多,李孟这一句反问。让孙传庭楞了半响,苦笑了几声,开口叹息着说道:
“李总兵请回,老夫这边还有不少东西要看,改日再聊吧!”
每日你看这些东西是为了消闲,别说的好像是公务大事,李孟腹诽了几句。笑着起身就要告辞。
正当这时候,外面两名亲卫招呼了一声,捧着几份文卷走了进来,亲卫行礼之后禀报说道:
“大帅,这是这两日刚到的塘报和邸报,还有下面几处的文书情报。按照老太爷地吩咐,抄录后送过来了。”
李孟点点头,心想就这么走了这次拜见又是半途而废。还是继续坐一会,委实是气闷,自己堂堂一省的总镇,在这里低声下气。但胶州营现在是真地缺人才,自己作为统领也有责任去招揽和请求。
看到李孟坐在那里,孙传庭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反倒是缓声的说道:
“把近日的文卷拿过来吧,桌子上清理下。”
那两名亲卫彼此对视,都有些恼怒和无奈,孙传庭果然是身居高位之人,使唤下人都这样自然而然。但别说是李孟坐在这里。就算不在,也严格要求必须要客客气气的对待。只得是把桌面清理干净,把装订起来的邸报和塘报的文件交到了孙传庭地手中。
等这两名亲卫出去之后,李孟却想起这两天的邸报和塘报,自己还没有看,校阅两营的兵马可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做完的,不过让李孟感觉到欣慰的是,陈六和张江在两淮之地,丝毫没有放松训练。
这次轮换回来的两个营,虽然都是新兵为主,可行兵布阵都老练很多,比起驻扎在山东这些“半老”兵,要显得更有杀气。
李孟心中也是明白,而今各部训练都是死抓,从训练上能区别出高下已经不容易,大家都欠缺地是实战的经验,两淮至今尚没有完全的平靖,淮北军和淮南军大战小战不断,士兵们见过血,杀过人,当然不一样。
“咣当”一声,这突然地声响把李孟吓了一挑,书房的门立刻被推开半边,几名亲兵紧张的看着里面。
李孟对面的孙传庭已经站了起来,手中拿着方才递上地邸报和塘报文卷,文卷的纸张被抖动的哗哗作响。
现在的孙传庭那有什么重臣气度,胡须乱飘,大声的喝道:
“闯逆入河南,闯逆入河南,这是纵虎入山,必成大祸,快些准备快马信使,上奏天子,速速调派兵马围剿。”
看着孙传庭这番失态,李孟也有些目瞪口呆,不过稍一反应过来,就觉得这情景委实是有些悲凉,外面的士兵看见无事,顺手带上了门,李孟清清嗓子,开口说道:
“孙先生,孙先生……”
李孟第一声提醒,孙传庭就反应过来,手臂僵在半空中,屋中安静了半响,孙传庭的手臂垂下,无力的坐回了椅子。
方才这场面看似有些好笑,但李孟地心中却一阵阵抽紧,这时候听到孙传庭缓缓地开口说道:
“老夫是诏狱里面的罪臣,已经死去地孤魂野鬼,却还想着上奏,委实是可笑,可笑啊!!”
声音越来越低,孙传庭满脸全是颓然之色,人在这瞬间好像是老了十几岁一般。
这情景李孟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上前拿过那文卷翻了几页,上面说着“闯逆十一月至内乡,河南贼寇纷纷结伴相投,四五日,已有近十万之众……”。
邸报塘报的从前对李自成的描述就是“苟延残喘,仅余千人”,李孟对这段历史有明确记忆的就是,李自成率领大顺军进入京师,大明在北方的法统宣告灭亡。可这两年多,李自成的闯军被官兵打的灰头土脸,在灭亡的边缘徘徊。
李孟所担心的就是,这个时代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发生“蝴蝶效应”,原本不会有胜利的满清入关取得了小胜,山东的大灾被把损害降到最低,其他的历史事件会不会也受影响。
看这邸报,心中倒是放下些心来。这历史应该还在原有地轨道前进,自己还能利用对历史大势的大概了解。占些先天性地优势。
孙传庭的失态被李孟看在眼中,倒是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李孟清清嗓子,开口劝说道:
“孙先生,千余人亡命入河南,仓促间聚成十余万,未免根基不稳。朝廷兵马腾出手来,这闯贼也逃不出败亡的结局!”
李孟这番宽慰的话说完,坐在哪里的孙传庭摇摇头,低声的说道:
“怎么是仓促成军,当日见李闯在河南本就有不少旧部在,这些年始终没有停下活动。此次聚成,又是在河南通衢之地,必成大害。”
孙传庭刚一低头却猛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
“在今年六月间,李总兵曾经率领山东兵马去开封城下救援,大获全胜,眼下河南兵马尽在湖广四川之地。周围能调动地也就是李总兵麾下的兵马了,那河南巡抚李仙风上次也是见过齐鲁兵马的威风,这次形势危急,恐怕顾不得什么官场体面,会直接向朝廷要求鲁兵救援。“
李孟干笑几声,手中这么大的实力,就算是低调也低调不起来,而坐在那里的孙传庭。方才的焦急惊慌已经是消失不见。盯着李孟问道:
“河南告急,李总兵去救。没有什么好处,不去救,却可以保境安民,咱们地大明的将军在这个局面下,不听调的倒是多啊,李总兵,若是调你,你去不去?”
李孟略一沉吟,后退几步坐到自己地椅子上,满面笑容的说道:
“孙先生,若是朝廷调我兵马去河南平贼,那我自然要去,有些事,孙先生看的还是短了些,怎么能说没有好处,大有好处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孟起身抱拳告辞,今日和孙传庭交流已然是不少,倒是能看出境遇不同,人的心态涵养也是不同,孙传庭表面上镇静,可心中想必是并不平静,无罪下狱,天下如此糜烂,孙传庭地心也凉了。
而且最后方才孙传庭所说的朝廷调兵一事,和胶州营自己的判断分析差不多是一致的,若是李自成真在河南这么闹起来,山东兵马肯定是会被调动,早做谋划的好。从前朝廷调曹州总兵刘泽清去河南平贼,除却第一次去了之外,其余的时候都是托辞不去,现在李孟的实力比刘泽清还要强盛几倍,若是不去,朝廷也拿他没有办法。
但这对李孟来说,的确是大有好处,方才还在考虑如何让自己地士兵经历实战,河南平贼正是大好地练兵机会。
山东兵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