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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说要把桌子搬走的。”
良江从手提包里取出手绢儿擦了擦眼睛。
“这也不怨你们”滋子说,“她要来找真一谁也想不到。”
“那个女孩儿怎么那么厚颜无耻。”石井良江愤怒地说,“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呀!”
“找信用调查所的事儿是她对你说的吗?”
“是啊,看她眼睛直盯着我,那时候真一也不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就每天都来,或者打电话来。我告诉她真一不在这儿,她就是不信,硬说是我把真一给藏起来了,非要我交出来不可。后来大概是觉得我说的是真话了,至少是相信了真一不在我家里。她说,既然这样,她自己有办法找到。这才说到找信用调查所什么的。”
良江不时扭头朝饭店的出入口方向张望。
“所以,从那以后,我和丈夫出门时总担心会被跟踪,都有点神经质了。我们都尽量不出门。没办法,看她那副样子,我们在家里也是什么都不敢做。前天,我们还特意请了探察窃听器的专家来家里查了一通,就是担心万一电话被窃听就麻烦了。”
“对不起,伯母。”真一对石井夫人说,“真是对不起。”
“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石井夫人沙哑地说。
“你看,真一现在和我们夫妻俩住在同一所公寓里。”为了让良江放心,滋子说。
公寓的业主当然是前烟铁工所。一层的南侧正好有一间带厨房的一居室空着。
滋子夫妻已经商量好了,由真一支付一定的租金和生活费。真一有自己的存款,是父亲留下的遗产,原则上要到成年时才能使用。但是,先动用其中一部分也是可以的。
石井良江为真一的事去见了管理真一财产的吉田律师,今天来也是要告诉滋子和真一她去见律师的结果。
“吉田先生也非常吃惊。”良江说,“他说,这可不能不管,得去找负责案子的检察官谈谈。他还要找通口秀幸的律师谈谈。”
“不管怎么说,采取一些办法是能制止通口惠子的行动的。”
良江叹了口气:“吉田先生也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儿,至于具体怎么办,他现在也不能马上答复。”
滋子说:“应该先有个提议,要求检察机构发个禁止令什么的。禁止那女孩儿在真一的半径二百米之内活动。”
“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到的。”
真一摇了摇头说:“没有用。她又没有固定的住址。”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真一,你也是这么说的吧?”
滋子看着真一问道,真一抬起头说:“她不是说过吗,你去报告警察吧,去法院告吧,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怎么这么说呀!”良江不禁提高了嗓门儿,“她凭什么这么狂啊?”
第14章(2)
“她不是说吗,警察也不能抓我,因为我是未成年人。我又没犯法,能把我怎么样。你到法院也一样,你能告我什么呢?再说,我连固定的住址都没有,你怎么告我呀?你连传票都没地方送。看来她还真学了点法律呢。”
“她母亲在干什么?”滋子皱着眉头说,“看样子她母亲也没有固定住址吧?”
“吉田先生就是说要先确定一下她母亲的情况,看看她母亲知不知道惠子干的事儿。”
良江生气地说:“她母亲也真是的,怎么不管管自己的女儿。”
滋子说:“这个女孩儿有她自己的想法,她认为只要真一在减刑申请书上签了字,就有用。这也许是他父亲出的主意呢。”
良江睁大了眼睛,说:“你是说通口秀幸?”
“是啊。通口惠子不是能见到她的父亲吗?”
“这是什么样的父女呀!”
良江两手握得紧紧的。
“真是畜生都不如,难道他杀了三个人就没事儿了吗?”
滋子看着真一的侧脸,只见他眼睛朝下看着,用手摸着冰冷的玻璃杯。
“不管怎么说也应该判他死刑。”
良江愤怒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还不能判决,他们干的事儿不是明摆着的吗?到现在还不审判,说是那帮人还要求精神鉴定呢。什么精神鉴定,不就是在找借口吗?难道对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法院还要维护他们的权利吗?”
“伯母……”
“他们是些什么人啊!是些杀人犯。如果要维护罪犯的权利,那被害人的权利呢?如果法院什么也做不了的话,我也要把他们给杀了!”
良江愤怒地边说边擦着眼泪。
“我也恨不得杀了他们,伯母。”
真一艰难地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
良江吃惊地抬起头,身上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忙用手遮住张大的嘴。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真一微微点了点头,坐在他对面的良江并没有看见。
“恨不得杀了他们!”真一像木偶人一样反复地说着,“决不能,我决不能让他们活着,就算父母亲和妹妹不能死而复生,也决不能让他们再活着。我决不能忍受和他们一起生活在这个世上。”
“真一君。”滋子摇了摇头,对真一说,“别去想了。”
“我做不到。”真一说,“除非杀了他们,只要他们还活着,我就想杀了他们,这一点伯母应该很清楚。”
良江的脸变得苍白:“真一君……你还是这么想吗?”
“这是我的责任。”真一慢慢地坚定地说。
滋子打断真一的话,说:“我们不谈这个话题了。”
石井良江紧紧抓住冰冷的玻璃杯。可以看见杯子里的水在颤动。
走到街上,滋子和真一在通往地铁御茶水站的路口与良江分了手,看着她的步履蹒跚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人群之中,真一说:
“我想走一走。”
“好啊。”滋子附和着。
他们说着,朝秋叶原的方向走去。走了一会儿,真一突然问滋子。
“你怎么不问我呢?”
“什么?”滋子不解地问。
“我说过在我家的事件中我有责任的话,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意思呢?”
“是啊,我是没有问。”滋子说,“我是想在你愿意回答的时候我才问。”
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会儿,感到有些累了。
“伯母今天真是气坏了。”真一说,“她可不是说那种话的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这么说话。”
“她是气急了才这么说的。”
“不过,我倒想问问你,你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收留我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呢?”
滋子笑了,说道:“是啊。”
“其实,你对于我来说,也是个不知底细的人啊。”真一又说道。
“那我们就彼此彼此啦。真一,你想不想买一台电视或者收音机什么的?”
他们已经走到秋叶原地铁站附近了。在有名的电器街上,平日里也是人头攒动,热闹得很。电器商店一家挨着一家,醒目的广告和琳琅满目的橱窗一个接着一个。
“你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有,不感觉寂寞吗?”滋子问真一。
两人穿过了人行道,滋子看见石丸电器商店的一层陈列着许多电视,她停下了脚步。
陈列着的电视机里播出的都是同一频道画面,许多人围在电视机前看着。
是新闻转播画面。真一看见了。滋子也看见了。虽然他们没听见播音员说了什么,但是一看画面就知道是什么内容了。
“是那个事件……”真一说,“遗体找到了。”
滋子挤到了人群的前头,真一站在后面能看见她的背影。
画面上出现了年轻女子的照片,打出的字幕写着“古川鞠子”。就是在公园发现的手提包的主人,一个漂亮的女孩儿,还在笑着……
忽然,真一想到,这个事件的罪犯还没有被抓到,就算一旦被抓获,说不定又会有庇护他的人跳出来,说什么罪犯也是社会的牺牲品什么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都是牺牲品,真正要与之斗争的“罪人”又是谁呢?
临时插播的新闻开始的时候,有马义男一个人在店里值班,没有看电视。
木田正要出去送货。突然,杂货店的老板又要追加定货,义男忙着从冷柜里取出他需要的订数,木田在旁边叨叨着:“这个老板真没个准头儿。”
义男笑着送走了木田。自从上周罪犯打过电话以来,义男和木田就从没谈起过这事儿,就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继续着他们的日常工作。隔壁蹲守的警察们也从不提这个话题。
上午来买豆腐的客人很少。义男一边整理着账簿,一边翻看着报纸。今天的社会版面没有继续刊登关于大川公园事件的消息了。义男正在翻看着体育版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店门外叫他“老伯”。
他抬头一看,来的是常客,一位住在附近的年轻主妇。义男知道她是下午去做小时工的活,所以常在上午看见她。平时总是见她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今天却还带着个五六岁的女孩儿。女孩儿也骑一辆有辅助轮的小自行车,紧跟在妈妈的后边。母女俩在店门口停了下来。
“您好。”
义男走到柜台前,主妇看着冷柜说:
“啊,什么时候开始做油炸豆腐啦?”
“前天就开始了。”
“那,给我来四块儿吧。再来一块儿南豆腐。”
义男洗了手,给她捡着豆腐。小女孩儿也下了自行车跑到柜台前面来了。
“叫爷爷。”母亲对女儿说。
“你好。” 义男先跟小女孩儿打着招呼。女孩儿忸忸怩怩的没说话。
“是你的孩子吧,第一次带她来呢。”
“是小女儿。都该上幼儿园了。”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经义男这么一问,小女孩儿藏到母亲身后去了。
“瞧,就是认生得很。”
“女孩儿嘛,这样才可爱哪。”
“咳,现在的女孩儿这样可不行了。老大爷,您的观念太老了。”
豆腐还没装完,里屋的电话铃响了。年轻主妇说:
“您先去接电话吧,我不着急。”
“那太不好意思了。”
义男小跑着走进办公室里,电话是坂木达夫打来的。
“是义男先生吗?看了电视了吗?”
自从鞠子失踪的事件轰动以来,坂木时常给义男打电话,还陪义男一起去医院看望真智子。可是,今天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往日不太一样,硬邦邦地有些颤抖。
“没有看。出什么事儿了?”
“你赶快打开看看,是HBS台。”
“又有什么消息了吧?”
“隔壁的警察没告诉你吗?”
“啊,告诉什么?”
“噢,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呢。有马先生……”坂木稍稍停顿了一下,“怎么说呢,鞠子找到了。”
义男一下子愣住了。什么话也没说,把话筒放下就赶紧把旁边的电视打开了。电视画面上是鞠子的照片。
画面上的照片是警察要去的那张鞠子今年春天拍的照片。鞠子在笑着。
“老伯?”
店里的年轻主妇在喊义男。
“怎么回事儿,老伯?”
因为是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鞠子是义男的外孙女。在广场饭店的事儿被报道之后,她来买豆腐时还安慰义男说:
“老伯,打起精神来,不能服输呀。”
她的话和别人不一样,不是说“真可惜呀”、“真让人担心呀”,所以她的话给义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今天又听见她的声音了。因为从店门口也能看见电视画面,想必她此时已经知道了事态的进展。
义男看着画面,听着画面上记者的声音。慢慢地离开电视回到柜台前。
“老伯……”主妇的声音发颤,脸上带着泪痕,小女儿紧贴着她站着。
“电视里是说您的外孙女找到了,是吗?”
义男点点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