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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远觉得,京中的形势对霍庆阳始终一字不提,可以理解为皇上对霍元帅的信任和看重,但是有了战场上的主意,这是有利的事情,为什么也不说呢?
青瞳看着他的脸色,皱眉道:“你也觉得霍元帅作战不力?”
陈文远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臣岂敢胡言乱语?不过霍元帅始终和西瞻军队没有接触,恐怕是对西瞻人的行踪难以掌握。陛下信任霍元帅,哪怕不命令,给霍元帅一个意见也好啊。”
“我就是怕霍庆阳太重视我的意见了。”青瞳叹了一口气,“陈文远,你聪明能干、博闻强识,为人又小心谨慎,将来会有重用你之处。所以你要记得,并不是只有真正刀对刀、枪对枪打起来才叫战争。战争通常从整军行军就已经开始,几万、十几万人的军队出动,会是多长的队列,你没有亲眼看见过恐怕很难想象。我只告诉你,一直在主将视线范围内的最多五六千人,其余的都只能靠各级军官整肃,这中间士气的保持、首尾的呼应、士兵的休养,甚至吃饭、宿营、巡逻的顺序,一切皆是学问,尤其是疾行的时候,一个小问题都可能引发大哗变。定远军的周元帅曾经和我说过,如果要一个不会养兵的将领领军,不必打仗,单单行军就可以让几十万人的军队,还没有走到战斗地点就自行崩溃。”
青瞳摇摇头道:“你和上奏章的人一样,光看到霍元帅带兵追击西瞻没有丝毫成效,可是没有看到,霍元帅已经带着军队以每天百里的速度,追着西瞻军走出麟州八郡四十一城,军队的人数不但没有因为日夜兼程的行军而减少,也没有因为急于追赶而被西瞻人伏击,我们没有成功也没有损失,这已经是霍庆阳称职最好的证明。”
陈文远认真地想着,道:“臣明白了。”
青瞳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眉毛一扬,问道:“你想说什么?”
正文 第122章 天限南疆北界(7)
“陛下,臣觉得霍元帅养兵确实得法,可是征战……”迟疑片刻,他还是说道,“陛下昔日带军平定杨宁之乱,也是转战千里,并没有耽误却前后打了那么多场胜仗,谁不说陛下用兵如神?臣愚钝,并不懂得军事,不过陛下既然想到樊城,为什么不提醒一下霍元帅?”
“用兵如神?”青瞳苦笑,“简直是开玩笑。我要真是用兵如神,就不会让他从青州杀个措手不及了。”她摇着头道,“取道樊城也只是我的推断,不一定正确。何况我能想到樊城,霍元帅未必就想不到。战场上随时会有蛛丝马迹出现,还不如让他自己判断,才不会束手束脚。”
她把陈文远叫过来,一点点给他讲自己在战场上的心得,与其说是要耐心给他讲解,不如说她是想找个人说话,这也是分散压力的一种方法。
青瞳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掺和,对于一场这么重要的战役,任何一个自以为懂得军事的皇帝,要控制自己都真的很难。
昔日在定远军中景帝派来监军韩维时,周远征曾经到她身边发了一顿脾气。大概意思就是将军在前线征战,皇帝在后方自作聪明地指手画脚、遥控指挥,那是战争的第一大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机会往往都要临时抓住,又怎么是远在都城的皇帝能掌控的?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大战,就是坏在这种自作聪明上。青瞳当时对此也深以为然,觉得父皇此举不妥,此刻轮到自己头上,她才明白将能决定命运的大事交到别人手中,滋味的确不好受,尽管那个人是她绝对可以信任的霍庆阳。如果可以,她很愿意立即飞马到麟州将霍庆阳换下来。如果现在带兵的人是她,那么一定会在樊城设下伏兵,却不知道霍庆阳会怎么处理,更不知道萧图南会怎么选择了。
“王爷,前面就是安州了,我们往哪儿走?”拙吉将皮袋双手捧上来,递给萧图南。
萧图南喝了一口袋中烈酒,道:“往西,去樊城。苑军还远,我们最多有五天的时间可以休整,让弟兄们加把劲,明晚天黑的时候到达,正好攻城。”
西瞻军有飞鹰探路,消息的传递要比苑军快捷得多。霍庆阳二十万大军都集中在安州,由于陈王叛乱,许多道路闭塞,军队来往不便,所以当初西瞻军突然冲下骁羁关,大苑的援军只有不足四万人到达。
可是随着西瞻铁林军在麟州的一场场战斗,陈王的势力也受到打击,有一些通道弯弯曲曲地连在一起了。霍庆阳前后调度,现在追在西瞻军身后的苑军,已经从骁羁关山下的两万多人变成了将近十万人。
人数多寡并不要紧,追不上一切都是空谈,但是不知霍庆阳用了什么办法,和还滞留在安州的军队联系上,西瞻军数次差点被突然在前方出现的苑军堵截住,全靠飞鹰传信、探哨快马才躲开。如果在安州一不小心,前面被拦住,后面又被追上,西瞻军还是很危险的,所以他们现在还不能放松。不过霍庆阳能给他们威胁的时间也不长了,等出了安州就没有可以拦在前面的军队,那么大苑军别说有二十万,就算二百万也不济事,步兵还能追得上骑兵吗?
拙吉应了一声“是”,对传令兵道:“传王爷令,取道樊城。”
十一、嘉陵
太阳渐渐西斜,暮色笼罩下的平整广袤的土地带着点苍茫意味,铁林军黑色的铁甲上落满尘土。攻打一个郡最多出动五千骑兵就够了,其余人便原地停下来休整马力。他们没有吃干粮,晚上攻破樊城以后,自然可以在城中好生吃饭。
像他们这样没有城池作为依托的进攻,轮流休息更加重要。只不过,游牧民族长久以来的迁徙习惯,使军队休整变得极其自然,打仗、休养、赶路、再打仗、再休养……这是每一个西瞻士兵都自然而然会做的事情,他们把每一刻都利用得精确合理,并不需要像大苑那样形成什么专门的学问,更不需要领兵的人特别吩咐命令。另一队五千人的铁林军,却已经吃饱喝足、甲胄完备,他们换上体力最足的战马,就等一声令下便要向樊城进发。
这时候一个探哨从小路快马赶来,到拙吉身边说了些什么。拙吉听了面色有异,将他领到萧图南面前,道:“王爷,这个斥候说,他们一个小队在路上遇到嘉陵郡的使臣,想要面见王爷,队长命他回来请示,要不要见?”
萧图南皱起眉,道:“拙吉,你去看看,带上一个中队,要是觉得不对就立即回来。”
“是!”拙吉带着一千人骑马而去,片刻就折了回来,来到萧图南面前,嘴角带着一丝不屑道,“王爷,属下打听清楚了。嘉陵郡本是大苑一个郡王的属地,这个郡王几个月前称帝造反了,不过他势力太小,被一个叫陈王的也是姓苑的亲王压制,一直没能扩张。现在那个嘉郡王得知我们路过,愿意开城,倾力给我军补给,希望王爷能支持他在西南称帝。”
“可靠吗?”
“属下已经派人去嘉陵郡查探动静了,一会儿就能有消息传回。那个嘉陵郡的使臣带来了,王爷要不要见?”
萧图南点点头。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整齐的人被推着上前,还没到萧图南面前就远远跪在地上,笑容满面地道:“大苑成皇帝使臣见过大将军。”
萧图南转向拙吉:“不是嘉郡王吗?怎么又来了个成皇帝?”
使臣道:“回大将军,我主以前的封号是嘉郡王,可是朝中妖女篡位,我主为明大统,于三个月前张开旗帜、通告天下,是为……”
“哦,嘉郡王就是西北三王中实力最小却第一个称帝的成皇帝,我听说过。”
使臣有些尴尬,咳了一下才道:“成皇帝虽然实力暂时不大,却是苑室正统……”
萧图南手一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因为嘉郡王实力小,他投靠我才说得过去,你要说你是陈王派来的,我立即就杀了你。”
使臣干笑:“是……是……”心道这蛮子也不是只懂得打仗啊。
萧图南将手中马鞭折在一起,淡淡道:“你家主上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个时候通过?我自认我军行踪没有人透露,却没想到嘉郡王不但有本事猜出我们走哪一条路,还能猜出我们什么时候走。说真的,你能提前等着我,我可有些吃惊了。”
使臣笑着道:“那可就是说嘉郡王和大将军有缘分了,我们有一句老话,心有……”
“你最好说实话。”萧图南漫不经心地打断他,“我问你一次你不回答,我就让人砍掉你的手指头。我问你两次你不回答,我就命人砍掉你的手。等到斩了你双手双脚后,你若是还不回答……”他轻轻一笑,“我敬你是条汉子,就放了你。好不好?”
亲兵们一起笑起来:“老子打仗打了十几年,这样的好汉倒真是没有见过,一定要放。”说着无数眼睛在那使臣四肢上扫来扫去。
那使臣差点吓得屁滚尿流,果然是蛮子,说翻脸就翻脸啊。他哪里还敢说什么心有灵犀的废话,忙道:“主上不知道大将军行踪,是安州每一条通道都有嘉陵的使臣等着天国军队,小人只是碰巧……啊不,小人是有幸才能碰到大将军。小人已经在路上等了十几天了,并不是用什么方法计算出来的。”
有幸?萧图南嘴角含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嘉郡王倒是有心了。”
“是……是……大将军千万不要误会,嘉郡王的诚意天日可鉴!天日可鉴!”
“不用紧张,来人,给这位使臣喝点压惊酒。”
早有亲兵递过一个装着烈酒的皮袋,那使臣愁眉苦脸,却也不敢不喝,连喝带漏,好容易才把这能点着火的酒喝下去了。
“嘉郡王就派了你一个人传信?”
“回大将军,主上怕派的人多了,让大将军以为是伏兵,万一有所冲撞岂不坏事。”
“伏兵?”萧图南身边的亲兵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像他这样的伏兵?尽管埋伏个十万八万好了。
那个使臣早就被消遣得瑟瑟发抖,不知道这些蛮族士兵为什么笑。
萧图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喝了我们的酒,就是朋友了,西瞻人相信你。不过你和朋友之间就这么点话说吗?”
“这……”
使臣略一迟疑,萧图南突然仰头发出一阵大笑,右手在使臣的手臂上摸了一下:“好汉子!”见此人目光闪烁,萧图南就知道他还有话没说。
“不是不是……我主还有另外一个消息要上报大将军。”喝酒喝得头晕脑涨的使臣,一肚子烈酒都变成了冷汗。这个消息本来是嘉郡王想要说来讨好西瞻人的,但是又怕西瞻人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他,于是吩咐使臣见机行事,能不说就不说。此刻使臣保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嘉郡王:“我主在嘉陵发现,原本驻守安州西北陈城郡的守军绕道向西移动、卢堑守军向西南移动,共有三万多人。陈城郡以西、卢堑以南正是樊城北面的山谷,此处乃是绝佳的埋伏地点。如果有人看到樊城空虚进入,就正好落入埋伏圈。嘉郡王怀疑他们意图对大将军不利,所以命小人见到大将军,一定要先说说这件事。虽然大将军不怕那少许阻碍,但这是我家主上的一点拳拳之意啊。”
这可是个大消息。拙吉神情凛然地望向萧图南,萧图南用几乎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