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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金玉眨动光是眼波微横就能叫男人热血沸腾的水眸,吐气如兰、娇柔细致的嗓音暗藏魅力,“人家跟你谈正事,你却扯到别的地方去,好讨厌喔!”
“谈话可以,先穿上衣服吧。”他丝毫没有变成阎金玉手中的绕指柔,微微将她推离一胳臂的距离。
“我哪来的衣服啊……”间隙,他的月牙色袍子已经套住她的身躯,一头黑绸般的及腰长发也一并裹住了。
京畿重地,皇帝家的三宫七十六院嫔妃混出来的极品美人撇开不说,天子脚下,她阎金玉要是认了第二,就没哪家闺女敢出来认第一。
冠盖京华,打及笄起就不知有多少亲王府来提亲。可是这书生看也不看她,就算不得不对上眼光,乍看之下温雅的眼神也始终是冷的。
现下,袍子的两条带子握在他手中,他熟练的为她系好蝴蝶结,便放开了手。
“把人家看光了才叫人穿上。”这是哪门子的穿衣法?就算把她当奶娃也用不着连双膀子都给捆住吧,丑不拉几的蝴蝶结也很伤害她的眼睛。
“人活在人间,要知人间道德规范,要知含蓄为何物。”他蜻蜒点水的相劝,并不认为这位小姐听得进耳朵。
知道人家听不进去还要念……没办法,这就是他的性子。
“哈,迂腐!你念了一肚子墨水又如何,最终了不起就是个来骗吃骗喝的白食客!”她自动两只手伸进过大的袖子,将领子下的黑发撩了起来,瞬间,被撩拨起的发丝像匹摊在月光下的亮缎。
因为阎金玉的动作,他沉静如秋月的眸子掠过些微波涛。
“秦琼卖过马,赵子龙卖过年糕,司马相如卖过酒,万丈高楼平地起,很多人没什么本领,只是混饭吃,这并没有错。”他不再咳嗽,音调柔和又稳定,钻进耳中,心坎登时被抚得舒畅,完全不见丝毫火气。
要不是他修养过人就是压根没把阎金玉放在眼中。
她天性聪明,稍微思索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点点自己的鼻子,“刚刚是我失言,我没有看不起任何人的意思,请书生公子大人大量别计较。”
他不语,只是静静瞧着她站稳。
“书生……”
“小姐好安歇,我也困倦了,少陪……咳咳咳。”他眼不见如玉雕似大眼中的如梦迷蒙。
有肩不能挑、有手不能提,连逃跑大概都会跑输人的书生任由他人笑,依旧明月山岗过,河川大江流。
不小心遇上的桃花,也就是不小心而已,别胡思乱想的好。
下回再想来赏桃,考虑换个时间。
“等一下!”睡虫既然都跑光了,有个人谈话也不错。
书生只恨自己的脚程太慢,动作太迟……“小姐还有什么指教?”
“我看你咳得厉害,我要去小厨房,顺道帮你倒杯热茶顺顺喉咙吧。”她三更半夜跑出来不就是为了找茶喝嘛,也不知怎地关心起他来。
“咳咳……不用,咳,我匆忙出门忘了披件衣裳而已。”大可不用了,直觉划清界线。
“不会很远的,我带你去一趟,下次,你要出来夜游就到小厨房去装点水润着嗓,才不会把身子弄坏了。”阎金玉朝着一点意愿都没有的书生招手,丝毫不将刚才的尴尬放在心上。
见他不动,她只好对他娇美微笑,然后自动勾住他胳臂当他是条死鱼往前走。
书生再次被她全无防备的动作震惊到不行,一路被拖行……
她说谎。
再好的容貌只是用来待价而沽,一点都不值得骄傲。
她很早就知道生在这样门风的家庭,容貌好坏只是用来回报爹爹养育恩情的工具。
那些庶出,多到族繁不及备载的妹妹们总是毫无预警的出阁,许配的人都是阿爹的心腹或有意结交的朝廷新贵。
家中三天两头的喜气并没有能沾染到谁,让这宅子的欢笑声多些、让宅子里哭喊的冤魂多些平静。
每每指名到谁,那些哭声总是会飘到兰质小楼来。
即便她有张同阿爹一模一样的脸皮,即便她是阿爹正妻所出的女儿,她一点力也使不上。
一十九房妾室,也掩饰不住丞相府没个带把的男丁,阎瑟大丞相膝下无嗣子的空虚。
女儿们是赔钱货,养赔钱货的用处就是在于替父亲巩固他想要的裙带关系,阎府专门出产美人,大家乐得接受这样的酬庸。
她没办法说服阿爹正视一下她们这些女儿们的心情,男尊女卑,甚至当女儿的不经允许上了厅堂也会被斥责。
大户人家的规矩多得像枷锁。
她被豢养着,穿上华丽的衣裳,利益联姻,也是她将来逃不过的命运!
“小娴妹妹。”
“你为什么不肯帮我……阿爹最宠你,你都十八了,他还让你留在府中,我才十四,还未及笄,你足足大了我四岁,要出嫁,怎么轮也轮不到我……”气急败坏的叫嚣像一幕永不止歇的戏码,带着女婢的庶出妹妹风卷残云的踹开小楼大门。
阎金玉还没能反应过来,一个巴掌硬生生的掴上她的脸蛋。
她身子一歪,打翻了绷绣,大把的丝线从盆子倾倒遮去上头还未完成的捧桃童子。
“我不嫁!决计不嫁那个猪头!你去跟爹说,他只听你一个人的话……”被点名即将出嫁的人扑向前扯住阎金玉的前襟,她的气力出乎意外的大。
阎金玉怜惜的看着眼前穷凶恶极的漂亮脸蛋,眼角犹有泪涟涟,已经肿成核桃般的眼大概从接到消息就哭了很久。
即便对她再粗暴,阎金玉也不忍苛责。
“小娴妹妹,你知道阿爹不会听我的,他,谁的话也不听。”
她要是有足够的能力,前面那些嫁人的妹妹们又算什么?
“你胡说!你乐得我们一个个嫁光,去大娘的眼中钉、肉中刺……”她音调一转,转为悲怆。“我们好歹姊妹一场,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帮我……你的心好硬,存心要逼我走绝路是吗……”
“七小姐,你别为难大小姐了,小姐身不由己啊。”听见喧哗,匆忙打外头进来的答应连忙劝解,往上瞟的丹凤眼飞快向随她进来的女婢,家丁使眼色要他们见机行事。
“站住!你这死丫头,胳臂往哪弯我怎会不晓得,滚边去,不用你来说嘴!”要不是她只有两只手,怕是也想对答应出手。
答应努努嘴,轻易扳开小娴掐住她家小姐的手,顺势将她往仆役扔,这才将快要岔气的自家主子救起来。
小娴满脸惊愕,气焰却还是大得很。“我要是做了鬼,第一个不原谅的就是你……阎金玉!”
人被押走了,倒翻的绣架重新站好,绣线混成了堆,就像她被影响的情绪。
摸着颈子的她不能忘小娴妹妹临走时带怨挟恨的眼神。
久远以前的记忆回来了,跟小娴毒辣的眼神重叠。
“小姐,喝杯水压压惊……”答应靠了过来,她说了什么阎金玉再也听不到。
她明明忘了不是……忘了幼年总是纠缠她不休的恶梦。
捧着硬是让答应塞进手中的茶碗,她呜咽。
为什么大家都恨她?
都叫她做那些她做不到的事?
为什么大家都为难她……
第二章
一件月牙色的袍子挂在桃树伸出来的枝丫上,宽大的棉袍被清洗过,袖口、领子、衣襬都被细心的拉直了棱线,衣带荡在微微的风中,在稠稠的绿、悠悠的天蓝,徜徉其中,是一抹非常显著的颜色。
桃树下,阎金玉倚着树干,风在吹,吹着细细的歌声字字清晰动听悦耳--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有脚步声走近,听见歌声,踌躇了下,并没有离去,直到歌声停歇意欲转身却已然被发现。
“书生?”
“金玉小姐。”
“你要去哪?”
“不知道小姐会在这里,我马上就走。”他改了时间用处好象也不大。
“因为我唱歌你觉得难听吗?”
“并不是。”
“我唱来唱去也只会这首我娘教我的歌……”她有些害羞。
“你……唱得好听。”
“我娘生前很喜欢这首诗,哄我睡觉也是反复吟唱,我听着听着也熟了。”现在想起,那段岁月是娘亲最得阿爹宠爱的时候,也是她跟母亲最亲近的日子,无忧无虑天真岁月。
十岁时京城流行天花,娘亲没能躲过那天灾,吃力的挨了十天半个月走了,她死后没几年阿爹开始狂纳新妾,没了娘的她也逐渐失去了爹,荒腔走板的日子再也没有人唱摇篮曲给她听,再也没人将她驮在肩膀上晃得她头晕却咯咯笑个不停……
静静的听着她孩子气的描述、神往的表情,他一直就这样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阎金玉对上他又黑又亮的眸,竟然有种他能了解她渴望摆脱孤单,渴望有人作伴的感觉,恍惚,他懂得了她的寂寞。
他们互望,言语突然失去作用,隔着不到几寸的距离,可以轻易的听见彼此的呼吸,低促的吞咽声,时光好象停止了。
“啪啦!”吊在桃树枝上的衣服啪啦作响,卷进了两人中间。
原来,起大风了。
捉住好似要往下溜的袍子,阎金玉红着脸补救,“瞧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忘了正事,这袍子我洗干净了,要还给书生你的。”
她慌乱的踮起脚尖想把晾着的衣服拆下来,脚尖越踮越高,习惯左右反穿的绣鞋却不大肯配合,脚扭了。
“啊……”她轻喊,弯下腰,手上的袍子被扯下一截。
“小姐没事吧?”
“我想说晾在树上比较快干,哪知道……”树枝上多是皱结,可没竹竿的光滑圆润,晾上去容易,要收却要技巧的。
“旧衣服了,不相干的。”
“对不起。”又糗了,像是宿命。
“以后要记得把鞋穿正,才不容易拐到脚。”往上缩的裙子露出两只小兔儿鞋。
虽然脚踝痛得很,阎金玉却勇敢的扬起头假装不痛,“这样好穿,鞋不会掉。”
程门笑看她发白的脸,眼眶中乱转的泪花,不懂她为什么要强忍。“很痛的话哭出来没关系。”
她摇摇头,“不行,哭了会没人喜欢我的。”
没有人喜欢愁眉苦脸,这样的大家庭她是众人虎视眈眈的对象,哭笑皆不由人。
程门笑看着眼前这青葱水嫩的小姐,心中多了几分温润如水的怜惜。
“对不起,在下唐突了!”
还没意会过来,他已经弯腰蹲下握住她两只兔儿鞋一边一只脱下来。
不喜欢穿袜子的她不自觉的缩起脚指头,想把腿儿抽回来--
“别动!”他用男性的手将脚踝处冒出来的青筋四下推散,又将小腿处紧绷的肌肉细细拿捏,直到肌肉松弛,这才将两只鞋穿回她的脚。
“谢谢。”阎金玉满脸通红,飞快用绣花裙盖住脚。被他握过的脚心还滚烫着。
“最好请大夫再来看一下,要是扭伤了筋骨就不好了。”即使她穿回鞋子,她那形状优美小巧,指甲呈健康粉红状的脚丫子却叫人印象深刻。
“嗯,我会的。”
程门笑站了起来,苦笑的捂着有些不争气的肚皮说:“用早膳的时间到了,在下告辞。”他不太禁得起饿,一饿,人容易慌,人慌就会脚底虚浮人无力,一天就无精打采。
这时的阎金玉也扶着树干慢慢站起,她摸索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