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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心!”
“钱塘楼”二楼的包间内,几名穿着军装青年在店小二将一道菜上来时,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你看,这小二的头发梢都留到肩膀上,这就是心不在我的表现,他们还等着清军打来时,重新把辫子给接上!”
放下手中的筷子,赵钱礼的眉头猛然一锁,盯着窗外街上那些披散着头发的人狠声说道。
“这些人当真是做不够的奴才,以我看来,与其这般宽宏,倒不如直接下令,像满洲人一般定下发制,胆敢违制者,重罚!”
杀气腾腾的一番话,只让这包间的气氛顿时一变,可他身边的好友,却大都是不以为意的一笑。
“树礼兄言重了!”
站起身来,王富走到窗边,看着街上的路人。
“这两百四十八年的奴役之创,又岂是朝夕可除,树礼兄可曾记得,李?《燕途纪行》中所记,在伪清顺治十三年到达山海关,路上也看到“市肆行人见使行服着,有感于汉朝衣冠,至有垂泪者,此必汉人,诚可惨怜”;十月初三,他在北京正式朝见后,也发觉“华人见东方衣冠,无不含泪,其情甚戚,相对惨怜”。而到了伪乾隆年间,我国人对于这种本来属于汉族的衣冠已经不太熟悉了,这使他们不仅只是陌生,而且也是好奇了,人性善忘,焉能怪之。”
在说道出“人性善忘”时,王富的心底却是泛起五味来,当初他不也是这忘宗芸芸一人吗?若非于朝鲜所读所思之事,又焉有心中大中华的觉醒,而于国人呢?或许他们记得自己曾是汉人,但却早已将辫、满式衣袍视为中华的一部分,习惯成自然。
而这种自然如何改之?
辫子可以剪,衣冠可以改!
但人心呢?
想到人心,他不禁想到那些曾手指大家伙言道着“无君无父乱逆贼徒”的官员以及读书人,似乎对于他们来说,民族、国家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唯有所谓的纲常,所谓的“君恩当报”,对于这种人又当如何?
“杀!”
一个字眼从谭嗣同的口中道出时,全没有一丝的犹豫,不过他所指的杀,杀的却是刚刚捕获的数十名为满清提供情报的百姓。
君恩如山?
对于谭嗣同来说,至少现在他完全没有一丝这方面的情感,作为起义者中的领导者,对于他来说,眼下最紧张的责任就是领导数万起义军赢得这场起义的胜利。
“复生,这其中还有几名本地的贤达,若是不问而斩,岂不……”
不待唐才常把话说完,谭嗣同身边的军事顾问李勤玉却坚定的说道。
“副都督,现在正值关键之时,如若我们不能迅速建立起新政权的权威,不能让民众从支持反动的、腐朽的满清政权转向支持革命的新政权,那么势必将遭到其猛烈的反赴,而在建立权威的过程中,革命的暴力是不可避免的!”
暴力是不可避免的!
作为军事顾问,李勤玉的主张非常鲜明——他认同革命的暴力,正如同他正在试图做出的尝试一般——通过革命的暴力去清洗民军中一切“不利因素”,
“现在,我们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在地方,许多人依然选择同满清殖民政权合作,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背叛这个民族,甚至在民军之中,亦有许多人,他们或明或暗的背叛了革命,”
注视着谭嗣同与唐才常,李勤玉的神情肃然,却又带着不容质疑的味道,见两人似乎是在犹豫,他又刻意强调道。
“现在众所周知,府中已经于朝鲜举起义旗,在短期内,府中必须集中全部的力量用于进攻满清军力,实际上,相比于杭州,北方现在承担着更多、更大的压力,这亦是府中能够为我们做的最大的牺牲了,现在,我们必须要依靠自己,满清政府从北方腾开手前巩固革命的政权,巩固革命的成果……”
如果此时唐浩然听到李勤玉的话语,一定会好奇自己的这个学生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言语中无不是带着“革命”,事实上,李勤玉并不算是一个“革命者”至少不是真正的革命者,甚至对于革命一词的体会,还是在图书馆中看从书本上获得的,正如同他对革命的理解一般——法国式的革命。
“现在,我们必须要用革命的暴力去警告所有心怀异心的人,”
话声稍稍一顿,李勤玉的声音又是一扬。
“尤其是在民军中的,那些心怀异心的、随时都有可能背叛革命的人,将会是这场革命最在的敌人,甚至,他们对革命造成的破坏,将远超过满清军队造成的破坏,当然,还包括潜伏在城内的叛徒……”
一个个鲜明的字眼从李勤玉的口中道出时,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感,实际上对于他来说,他唯一在意的就是如何掌握民军,这是他的任务,或许,杭州起义是由眼前的谭嗣同、唐才常等人发动的,但是未来的民军必须是在他的掌握中。
当年随同老师同赴朝鲜的几名同学之中,李勤玉一直都不怎么起眼,甚至可以说一直都没有引起老师的注意,就连同同学们亦忽视了他的存在,而在接到这个任务后,他便不断的在心底对自己重复着一句话——一定能让他人刮目相看。
或许对于全世界而言,杭州起义都是个鸡肋,但在李勤玉的眼中,这却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够成功的话,那么他不仅仅会引起老师的注意,同样还会能够获得难以想象的回报。权力、荣誉……诸如此类的回报,但这一切都必须以“成功”为前提,而这意味着他需要谭嗣同与唐才常等人的帮助,帮助他以“革命的名义”去掌握这些力量。
“大都督、副都督,我们并没有其它任何选择!是成功,亦或是失败!这是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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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军法无情(求月票)
清晨,初夏的阳光透过夜时一场小雨后的些许雨气撒在大地上,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江南特有的带着些朝露的夏日芬芳,几只晨起的小鸟缓缓的于三桥埠的上空飞过,三桥埠是通往湖州的必经之地。
在这初夏的阳光中,曾经是一座繁华市镇的三桥埠,此时已经不见了昨日的繁华,过去的三天中,近三千清军与五千余大汉民军于此处撕杀着,在三桥埠市街外的稻田间躺满了尸体,战事,似乎在此时陷入了胶着。
不过,虽是一片战场,但战场上的清晨依然静寂,且又带着别样的美感,那市镇中的断垣残壁似乎隐隐的带着些许破旧立新的美感,只有田间散落的尸体,在无声的诉说着战争的残酷,和着些许彤红的朝霞,无声的诉说着这片大地所遭受的伤痛。
“给我一个营,一个营的话……”
半人深的战壕中,穿着一身西式军装的孙国亮手持望远镜,观察着三桥埠的同时,不断的在唇边喃喃着,作为杭州民军第二旅的旅长,在来杭州前,他不过只是刚刚从讲武堂毕业的学员,虽是如此,在民军中却是极为难得“高级指挥人才”了。
从望远镜中他能清楚的看到以三桥埠为中心据守的清军防线,有太多的漏洞可寻,如果有一个营的新军,他自信可以在三个小时内结束战斗,虽说不能全歼清军,但至少可以击溃他们。
可问题在于,他根本就没有一营新军,他指挥的第二旅不过只由学生、会党以及普通民壮临时编成的“民军”,民军的身份道出了他们的本质,他们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打仗,既不懂得战术,也不懂得服从。
他们只是靠着一窝蜂式的群起而上,完全不得章法,虽说对面的防军射术一般,可在过去的三天间却依然造成了第二旅减员上千人。
而结果是——未进一步!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中,他们之所以能够连下多城,完全得益于起义军声势的浩大,迫使各县投降,而在遭遇清军的顽强防守后,民军的本质立即显露无疑。
就在昨天,当孙国亮打出最后的六百发迫击炮弹,试图借火力优势压制清军,再指挥部队趁机夺取三桥埠,把被炸的晕头转向的清军赶出三桥埠。
昨夜的战斗正如他预料的一般,数百发炮弹在短短数分钟内落入三桥埠,立即将清军炸蒙了,以至于完全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窜,而进入的第四团亦逼近了左翼,一切似乎都非常顺利,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拿下三桥埠。
正当孙国亮准备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欢呼时,战场形势却发生了逆转——第四团在最后的进攻中,居然错过了进攻的时机——三个营中的两个营选择的消极进攻,他们在镇口停了下来,理由居然是害怕炮弹落在自己的身上。
待到最后一发炮弹打空后,回过魂来的清军立即对攻进三桥埠的民军实施反击,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最后的尝试以失败告终。
“旅长,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咱们肯定拿不下三桥埠。”
何止是拿不下,甚至无法应对清军的反攻!
心思沉着,孙国亮听到战壕中传出的些许笑声,那笑声传来时,他的眉头微微一皱,接着,他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看着身边的同样带着丝忧虑的陈去病,便冲他轻声吩咐了两句。
“旅长,真的要这么做吗?”
旅长的命令只使得陈去病整个人心头一紧,毕竟那些人曾与他一同血战杭州,曾为起义作出过贡献,而现在……
“没有办法了!”
点点头,孙国亮望着三桥埠说道。
“不解决内部的问题,咱们永远也别想打到南京!光复全中国!参谋长,通知他们开会吧!”
腰间别着两支美国立马转轮手枪,洋式腰带上插满了子弹,卫兵背着卡宾枪、腰胯短枪,骑着……嗯,并不是高头大马,只是从车马行里征来的马,搁在一个月前,李老四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这般的风光。
一个月前,和旁人一样,他不过只被官府缉拿的土匪头子,而现在,他却是大汉浙江民军第五团团长,当起进城造反的时候,他的手下不过只有百余人,现在可好,手下近两千人马,单是各色洋枪便有千五百条,谁家作土匪能做到这般风光。
“大哥,你说他姓孙的不会借机收拾咱们呢?”
李木头勒着马,朝着旅部看去时,目中多少带着些担心,一人为匪,全村皆匪,这土匪讲究的也是乡亲,李老四身边的弟兄们,大都是本家的兄弟。相比外人,自然多一份血亲在那。
“他敢!”
双眼一瞪,李老四的唇角猛的一扬,手往腰间的立马转轮枪上一拍。
“那孙子想下黑手,得先问问咱爷们手中的家伙!”
他又把话峰一转,瞧着木头说道。
“木头,一会开会的时候,你要参加,到时候,你眼睛睁大些,别让那孙子下了黑手,他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去,只要咱爷们的兵不少就行,这年月……”
只要手头有兵就行,没准将来就是这民兵不行了,还能在官府那边动动招安的念头。
“大哥,估计今个那孙子的话绝不会轻了!”
何止是不会轻了,会议刚一开始,众人便闻到了孙国亮言语间的火药味。
“……如果再这样下去,咱们非但打不到南京,更谈不上什么光复全中国,到时候,你我每一个都将是民族的罪人!”
在大声训斥之余,孙国亮注意到室内的军官们脸色的不同,那些学生出身的军官,脸上大都带着羞愧状,而反观土匪会党出身的军官,却全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似乎对于他们来说,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的,只是被骂上几句,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