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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晓得,他如此笨拙,别说不是曹颗的对手,就是一个酸儒孙好都应付不了。事无巨细,都要请示苏州这边,没有半点魄力。
若是李鼎在世,哪里会让他如此操心。
李煦心中虽不痛快,但还是先到书房,看了李氏同李翼的来信。
看着李氏信中的推托之词,李煦皱眉寻思半晌,唤来管家道:“使人去市面上收些好的绣品,不拘价钱,多采买些,好在中秋前送到京中姑太太处做节礼。
管家迟疑了一下,道:“老爷,这银钱从哪里支?”
李家虽看着风光,但是日子早已不如以前,如今也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早年府里有些银钱,前几年李家也张罗着还亏空,将点浮财都还了地方藩库。饶是如此,这亏空还有几个万两没还清。
这几年,李煦身上兼着巡盐御史的差儿,油水丰足。但是李煦是出名的好人缘,这人情往来应酬的银钱,每年就得几万两银子。
这日子,越过越拮据。账面上原有的银钱,也都在春日里让李翼带到京城,如今账上都是空的。
“去寻太太,就说我说的,让她不拘何处,预备五千两银子出来。”李煦说道。
管家应声下去,李煦又打开儿子的信,却是越看越怒。
孙练吃了雄心豹子胆么?竟然敢狮子大开口,讨要房山的庄子?
李煦只觉得浑身发抖,想着向来窝窝囊囊的孙家也敢同自己叫板,实是气得不行。更令他生气的是。对于这些不合理的要求,长子没有对策不说,还巴巴地来请示他。
“哼,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不知是在骂李翼,还是骂孙练,恨恨地啐了一口,织造府内宅,听到管家媳妇的话,王氏脸上添了几分愁绪。
还能如何?只能继续当东西,左右端午节前已经当了一次,也算是轻车熟路。
想到这里,王氏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早年韩氏在世时,做着当家太太,锦衣玉食,享清福;自己被抬举扶正,老太太不承认不说。
这府里的日子也一日不如一日。
她只有一个儿子,年纪轻轻丧了性命,留下个庶出的孙女,也不是能继承香火的。
她百般操劳,又用什么意思?这斤。“太太”的虚名她盼了大半辈子。如今老了老了,却觉得没滋味儿起来。
但是她年过半百,没有儿子傍身,只能顺着李煦,使得自己在李家有一席之地。
她揉了揉额头,道:“带人去东库,寻些用不着的金银物件,悄悄抬出去当了。
管家媳妇犹豫了一下,道:“太太。东库那边,别说金银器,就是铜器,都已经当光了。”
王氏听了,不由怔住,半晌长吁了口气,道:“那西库?”
“太太,,西库的钥匙,在老太太手上,”那管家媳妇看着王氏。小心翼翼地说道。
王氏这边,沉默半晌,只能硬着头皮,往文太君的院子去。
文太君八十多岁,已经满头银发,坐在炮边,倚着枕头,听着高太君在旁说家常。也不知老人家听见去没有,脑袋一晃一晃的,引得耳环跟着一颤一颤。
王氏站在门口,低着头听着丫鬟进去禀告。
进去禀告的大丫鬟,是满脸为难。心中将王氏埋怨了几遭,好好的往这边来做什么?老太太不耐烦见她。早就免了她的规矩。她平素也算知趣,只有初一、十五的日子。才厚着脸皮过来露斤。面。
“老太太,太太来给老太太请安”那丫鬟心里挣扎着,在“太太”同“姨娘”中间,仍是选了“太太”这个称呼。毕竟这个府里的当家人是老爷,既是老爷说是“太太。”那她,“;,不双才的也只能尊声“太太。
文太君原本眯着眼,听到“太太”两个字,一下子睁开眼,看着那丫鬟道:“如今阿猫阿狗都能叫太太?老婆子还没死呢!”说完,她也不说见,也不说不见,又阖了眼睛不说话。
那丫鬟唬得一激灵,巴巴地望向高太君,脸上带了几分祈求之色。
高太君晓得王氏平素是不过来的,今儿不是初一十五,她晓得婆婆不待见还过来,肯定是有事,就对文太君道:“许是桂娘有事,让她进来再说吧。
文太君冷哼一声,并不吱声。高太君冲那丫鬟摆摆手。示意她出去请人。
王氏在门口已经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只觉得心中憋闷,但是为了淘换银子,实是没法子,只能耐住性子。跟着丫鬟进屋。
“给老太太、七老太太请安。”王氏进了屋子,上前几步,冲着炕上坐着的两人福了福。
文太君仍阖眼,不肯搭理王氏。
还是高太君,看在李煦的面子。不好让王氏太为难,指了指地上的凳子,道:“桂娘坐下说话,这找老太太是有事儿?”
王氏涨红了脸,也不好坐,挤出几分笑说道:“是想请老太太给下西库的钥匙,老爷让从里面取些物件。”
高太君这边听了,望向文太君。
文太君这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瞪着王氏道:“贱婢,糊弄了你们老爷,如今又开始算计你们太太的嫁妆?滚!”
王氏已经年过五十,因是李家表亲的缘故,就是讳氏在世时,也有几分体面。没想到文太君这般不假颜色,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已是说不出话来。
“还不快滚,难道要让人轰你不成?”文太君见她不吭声。越发着恼,怒喝道。
王氏哪里还坐得住,涨红了脸。晃晃悠悠地出了屋子。
高太君怕文太君身子受不住。忙道:“何必这般着恼,不耐烦见她,打发她出去就是。”
文太君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道:“除非我闭眼,才会让那贱婢当家王氏走到廊下,网好听到这一句,气得浑身哆嗦,满心羞耻都成了。
回到自己屋子,她坐在椅子上,脸上阴沉得怕人。
按理说,韩氏既然身故,她的嫁妆当由她所出的子女继承,但是现下并没有由李翼继承,只因这其中还关系李家秘辛。
李翼名为嫡子,实际上是李煦婢妾苑氏所出,因韩氏多年无子,冒做嫡出。王氏当时正跟韩氏东风斗着西风,自是有样学样,将通房詹氏所出的李鼎充作自己所出。
这些事儿,瞒得了旁人,瞒不的李煦。李煦对于妻妾的小把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儿子的出身好些,对于他这老子也觉得面。
还有一人,瞒不住的,就是文太君。
对于这些混淆嫡庶之事儿,文太君本不肯应的,耐不住韩氏央求。
不过,她能容忍讳氏这般行事,却看不惯王氏这般做。
要不是后来,王氏的堂妹进字做了贵人,使得文太君有所顾忌,文太君早就家法处置了王氏。
因这个缘故,李煦对两个儿子向来一视同仁,没有嫡庶之分。文太君这边,却是喜欢长孙的宽厚性子,见不得李鼎耍小聪明。
“真是老不死,难道没有钥匙。我就当不得家么?”王氏越想越气。使劲地拍了下桌子,起身唤人吩咐道:“传我的话,叫几个有力气的粗使婆子到西库。”
少一时,王氏已经平复了心绪,带着丫鬟婆子到了西库这边。
已经有几个粗使婆子拿了刀、斧等物待命,王氏看着门上那两把半尺长的锁,冷冷地道:“给我砸,”
这边是府中西进,韩氏生前所住的院子,韩氏过世后一直空着。
院子门口,正好是有事寻王氏的李翼之妻孙氏。
听到院子里传出的动静,她在院子门口止住脚步,看着里面砸锁的情景,捂住了嘴巴。
她嫁入李家二十来年,自是晓得那西厢房里装着婆婆的嫁妆同体己。
她只觉得心里扑腾乱跳,却也不敢进院子阻拦,忙转身疾步回了自己院子。
婆婆的嫁妆,本应是传给他们夫妻的,如今王氏这是做什么孙氏只觉得心里胆颤心惊,已经犹豫着,要不要去请老太太做主。
但是老太太身子不好,受不的气。老爷又偏着王再,丈夫还不在家。她做什么都是错,心中的愤恨,却是生根发芽。对王氏再也没有平素的恭敬。
家和万事兴,家不和,会如何?不得而知。
京城,西直门内,李宅。
李猜嫁女之事已了,开始跑关系,补实缺。原以为只要银子使到了。这缺就会手到擒来,谁会想到花费了数千两银子,都打了水漂。
去耸初朝廷开始纳捐,这卖出去的功名顶戴不计其数。原来有的缺,早就叫人抢光了。吏部那边。不知有多少人排班候补。
翰林院放出来的庶吉士,正经进士科班出身,还有在吏部挂名三年。排不上实缺的。更不要说他们这些纳捐出身的杂牌子。
要是七品、八品这些芝麻小官。还不成问题,六品官也不算难。
可是李靠的出身,还有他的年纪,如何肯放下身价,同那些毛头小子去抢那些芝麻小官。但是想要补四品、五品的中等缺,谈何容易。
李猜跑了半个月,除了花费了数千两银子,送了不少礼,醉了几次酒之外一无所获。
他已经在想是不是京城与自己犯冲,要不然为何进京后,自己事事无成。李猜坐在厅上,有些灰心丧气。
李诚听说父亲回来,到花厅这边相见,见了他的模样,皱眉问管事道:“大爷今天又喝酒了?还不快使人预备醒酒汤。”
管家下去准备,李诚犹豫了一下,进了花厅。
“父亲”李诚走进,就闻到李翼酒气熏天:“父亲前两日还念叨胃疼,也当爱惜些身子才好。”
李猜见儿子关切的模样,脸上添了抹慈色,道:“诚儿今儿功课读的如何?”
虽说他四处忙碌,但是却不愿耽搁儿子功课,进京伊始,就请了斤。
举人到李宅就馆。
“四书五经早在苏州时就念过了,如今不过跟着夫子学学八股。”李诚说道。
李猜见他小大人似乎,甚是欣慰,点头道:“如此甚好。为父不行了,只盼着我儿进士登科,为李家长脸。你曹家表叔的兄弟少年探花。顶一的。只是如今表叔不在京里,咱们也不好冒然造访。要不然得了探花郎的指点,对我儿学问也有进益。”
李诚眼睛一转,道:“父亲。表叔同姑祖母出京数月,是不是为了避开咱们?”
听到儿子相问,李翼有些反应不过来,懵然道:“避开咱们?这叫什么敌咱们两家是骨肉至亲,咱们又不是讨债的,为何要避开咱们?”
“父亲已经进京数月,要是表叔真念着亲戚情分,怎么会对咱们家的事儿始终冷眼旁观?同舅舅家的事儿也好,二叔的事儿也好,父亲求官的事儿也好。要是曹家表叔真有心帮衬,也不会任由父亲没头没脑地操劳。”李诚振振有词地说道:“这几个月,儿子只见过曹家表叔两次,他看着也和气,但是对父亲多是推托之词,根本就没有真心亲近之意。”
李翼原只以为曹颐半隐居的缘故。是因守父丧的缘故,听了儿子的话。虽有触动,也是半信半疑。
他微微皱眉,带着几分疑惑道:“你小孩子家家,怎么会想到这些?莫非有哪个不知好歹的奴才在你跟前嚼舌头,离间亲戚情分?”
李诚道:“父亲,没人当儿子说这些。儿子已经不小了,曹家表叔待咱们父子如何,儿子还不晓的么?不说别的,就是这捐官之事儿。曹家二房长子的侍卫缺,就是曹家表叔早年使人跑的。听说去年纳捐开始,曹家还给家奴补了实缺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