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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敷却没有先与同僚们见礼,而是侧身一步,给与之并行而来的官员让出路来。
众人皆惊讶不已,因为那人看着不过弱冠年纪,戴着青金石顶戴,胸前地补服上绣着雪雁,竟是位正四品官。
来的正是新官上任的曹颙曹道台,他虽然示意叶敷同行,但叶敷仍是退后半步跟随。
走到接官亭前,叶敷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对众人介绍道:“各位同僚,这位就是万岁爷亲点地东衮道曹大人!”
安东守备田畯已经认出曹颙来,郯海赣同知岳喜本因是旗人的缘故,消息活络些,两人神色并不见意外,都躬身抱拳,给上司曹颙见礼。
其他的人反应就慢了不少,心中皆是感叹不已,这上官委实太年轻了些。既然是早就到了州城的,为甚不派人吱声,使得大家晒了一上午的太阳?不过腹诽归腹诽,面上仍是带着十分的恭敬。
有的人瞧瞧转头,望望北面过来的马车行人,若不是叶敷就站在曹颙身边,都要认为曹颙是假冒来的。
北面来的,是济南来地王经历与马都事以及其随从家眷。众人又是一番见礼,而后骑马的骑马、乘马车的乘马车,浩浩荡荡地回了州城。
待到了粉刷一新地道台衙门,众人便簇拥着曹颙这个主官入内。
*
衙门后,内宅,主院,上房。
薰鄂静惠略显拘谨地让两个针线上人量了身段,初瑜在旁说了几种衣服料子,叫喜彩她们去寻紫晶领去。
薰鄂静惠低着头道:“表嫂,是不用这般费事的,静惠地衣裳还够穿!”
初瑜笑笑:“费什么事呢,表妹不必外道,又不是单做你一个的?就是你两个表哥也都要做的!春天还好,进了四月夏天的衣裳还要多备些才好!”
薰鄂静惠很是感激,想着自己孑然一身,吃穿用度都是曹家的,便有些后悔。先前还能做些吃食针线,眼下有了表亲的身份,大家也不好让她动手,反而不如之前让她随意。想起祖母,因信佛的缘故,向来是看淡生死的,但是老人家也会为自己操心吧。
初瑜看出董鄂静惠不自在,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知道她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思量了
笑着说:“说起来,倒要劳烦劳烦表妹呢!”
薰鄂静惠听了,立时抬头道:“表嫂尽请吩咐。哪里有什么劳烦的?”
初瑜摸了摸腰身,道:“而今,这身子不便的缘故,你表哥与紫晶姐姐都不让我动针线,我有个要好地姐妹夏天出嫁,想要送上点绣活!”说到这里,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董鄂静惠道:“这花样什么的,我心里也每个章程,是不是太劳烦表妹了!”
薰鄂静惠正不好意思躲在曹家白吃白住的。听了初瑜的话连忙摇头不已:“怎会?却不知表嫂家这位姐姐是几月的嫁期,咱们按照花嫁的月份,定绣样的话。也应景些!”
薰鄂静惠想想前些日子看到的平王福晋的来信,宝雅地婚期好像是定在六月初。便道:“好日子虽是六月,因是送嫁到草原,五月末就要出京!”
因为大清开国以来。都是下嫁宗室女以抚蒙古。薰鄂静惠听了,心里有数,便改变了绣时令花果的想法。因时间仓促,想要绣大件已经来不及。而她无父无母,许多东西都要讲究全福人,便想着绣一套梅兰绣菊的绣画,可以裱炕屏。
初瑜成亲时,曾收到曹颐地贺礼,就是一组炕屏,想着当初还听宝雅赞好。便点头道好。这会儿想起那炕屏,倒有些遗憾,当初因喜欢那炕屏精致。又是小姑子亲手竹的,总怕碰碎了。摆了几日便收起来了,并没有带到山东来
薰鄂静惠听了,又问了下大概长短尺寸,暗暗记在心里。
这时,就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随后就听曹颂在廊下喊道:“嫂子,在不在,弟弟给你带好吃地来了!”
正巧紫晶等喜彩她们领了东西,想到初瑜过几个月要显怀,怕也要提前预备些宽松的衣服,便来这边说话。见曹颂提着个半大柳篮,上面覆着块粗布帘子,紫晶不禁好奇道:“这就是二爷给郡主带的好吃食?”
曹颂回头,见到紫晶,笑着点点头,带着几分献宝地口气道:“紫晶姐姐,你瞧这是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掀开粗布帘子,露出里面红彤彤的山楂果来。
与京城时所见的还不相同,个头要大上许多,有小孩拳头那样大。
初瑜从屋子里出来,看着那半篮子山楂果,立时觉得唇齿生津。
曹颂将篮子往初瑜这边举了举道:“嫂子,这个虽然冬天常见,但是现下可不多,正好让弟弟遇到了!不止这些,还有大半筐呢!山里人家留的,今儿才赶了驴车进城来!”
初瑜笑着道:“难为你费心,实在你谢谢你了,这两日正想吃这些东西!”
曹颂叫柳篮交给一旁的喜云,吩咐道:“快洗几颗,让嫂子先尝尝,怎么说来着,酸……”他抓抓头发,想了好一会儿,才拍了下大腿道:“酸儿辣女,对,是这个,嫂子爱吃算酸的好呢,就能够生个小侄子出来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哭笑不得,初瑜也臊红了脸。曹颂也似乎察觉出自己失言,“嘿嘿”笑了两声,辩白道:“当初母亲生弟弟前,就是喜欢吃这些个,我碰到过好几回!当时嘴巴馋,还跟着吃了好几颗,倒牙了,才记得这般真切!”
初瑜见他头上带汗,想必是打外头匆匆赶回来的,笑着问道:“晚上想吃什么?你哥哥要跟着那些官员去应酬,咱们在家里也吃好吃的!”
曹颂想了想,道:“别的还无所谓,就是那炸蝎子,实在是道美味,若是咱家厨下还有的话,就来盘那个吧!”
初瑜点头道好,又回头仔细问董鄂静惠有没有爱吃地。董鄂静惠抬头,想要说随意,正好叫曹颂带着质疑地神情望着自己,吓得一哆嗦。她往初瑜身后避了避,低声道:“静惠没有忌口的,表嫂随意就好!”
初瑜背对着曹颂,没有看到他的异样。紫晶见了,心中暗暗好笑,这表小姐虽然拘谨,但是在别人面前还好些,只是每每见到曹颂,都是躲猫鼠似地。这两个人,倒是像对小怨家。不过,心中想起薰鄂静惠的复杂身份,不由得叹了口气。
初瑜问完曹颂与董鄂静惠,便对喜烟吩咐了两句。紫晶地口味她是知道的,所以没有特意询问;反正以紫晶的性子,就算是问过了,也只会捡主子们喜欢的吃食点。
吩咐完喜烟,初瑜请大家往厅里来,曹颂低头瞧瞧身上带着尘土的衣裳,摆了摆手道:“嫂子与紫晶姐姐先说话,我先回院子换衣裳去!”
曹颂还未离开,就听前衙传来“咚咚”的鼓声。这大响午的,鼓声很是急促,听得人心里不安。
初瑜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又是哪里来的鼓声,眉头微蹙,开始担心起曹颙来。
曹颂也是疑惑不解,见初瑜现出忧色,安慰道:“方才我回来时,看到衙门前支出鼓来,还当只是摆设,没想到真有人击鼓!估计是附近的顽童调皮,我这就前头去看看,嫂子别担心!”
紫晶见初瑜脸色发白,也笑着道:“就算是有人击鼓,也是寻常的,大爷往后还要审案子呢!只是这朝廷自有章程,不可越级上告!下边有知县、知州的,若是轮到大爷这边的,也没几桩差事!”
初瑜听了,方晓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很是不好意思,只是心中仍带着几分忧虑。今日,是曹颙正式上任呢,若是真遇到棘手的官司,那可怎生好?
第两百一十三章 山匪
州,道台府,衙门。
随着外边急促的鼓声,除了安东守备田畯与两个千总外这三个武官,因不涉及到地方民政,能够与他们有干系的事情也少,所以心里踏实。其他的知州、同知、知县便都有些不自在。
这衙门口外悬挂的这面大鼓,可不是谁都能够轻易敲的,朝廷早有政令,“必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方可击鼓,而且要从地方一层层告起,能够到道台衙门击鼓的,想必在知县衙门、知府衙门那边已经立了案的。
就是州知州叶敷,也在思量着衙门那边这半年有没有什么冤情未明的案子。新道台上任,正是“三把火”立威之时,大家可不愿这个时候扯上干系,弄得灰头土脸不说,搞不好就丢了前程。
“击鼓鸣冤”啊,曹颙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官员,脑子里不知为何想起去年京城的“叩”之事。
虽然对于这些前来给主官接风的官员来说,有人击鼓是“扫兴”之事,但是道台衙门仍升堂了。
那十几个官员两排分立,再有衙役等人拿着威吓棒,曹颙整理整理顶戴,走到堂上坐下。整个衙门大堂,除了他,只有两个临时充当书记的刑名师爷坐在角落里。
击鼓的人被带上,没等曹颙问话,就已经哭倒在地:“大老爷啊,青天大老爷,您可得给小老儿做主啊!”
偏生他还带了口音,曹颙开始听了两遍,都没听明白。但是又不好在属官面前露怯。幸好这个老头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句,他方算晓得意思了。
那老头花白头,脸色尽是皱纹,有些罗锅,看着这长相像是六十多岁,听着洪亮的嗓门又只像四五十岁。
当看到案后坐着的“大老爷”是个嘴上没毛地小伙子时,这跪着的老头一愣,或许是被曹颙满脸严肃吓到,或是老百姓对那身官服就存了畏惧之心。
他磕了个头。又道:“大老爷啊,小老儿是没法子活了!呜呜!”说着,已经大声地哭了起来。
曹颙看他只是一味地哭。却不说明案由,拍了拍惊堂木。道:“你有何冤屈,可有状纸递上?”
那老头被惊堂木吓了一跳,立时止了哭声。从怀里掏出张皱皱巴巴的状纸来。
曹颙叫人接了,送到案前,看着看着,面色就沉重起来。他往堂上站着那个几个知州知县看去,最后视线落在众人中年纪最长的蒙阴县令梁顺正身上。
梁顺正额上的汗顿时出来了,颤颤悠悠的,就有些站不安稳。
曹颙看着梁顺正,问道:“梁县令,这邱老汉自陈是蒙阴县南山乡八里庄人氏,去年十月儿子媳妇回娘家时遇到山匪。儿子被打成重伤致死,媳妇被掠,告到县衙。却迟迟未来有个结果,可有此事?”
梁顺正出列道:“回大人的话。并未属下有些推诿,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真是山匪行凶,八百里蒙山区,蒙阴县捕快衙役尽算上,不过十几人,这实在是没法子查啊!况且邱老汉之子身上的伤并非人为,而是摔伤,又没有口供说是确有山匪。”
这邱老汉望着梁顺正,咬牙切齿,悲愤不已:“好好的人,怎就摔跟头?就算是摔了跟头,怎么就正巧碰了脑壳?是有人亲眼看见山匪地,县太爷为何还要护着不让查?还说是小老儿媳妇或许不检点,与人跑了!那可怜的儿啊,死了死了还要被县太爷给生生地扣上一顶绿帽子,这天理何在?”说到这里,又嚎啕大哭起来。
因为衙门大堂是半开放式的,大堂外有些被鼓声引来瞧热闹地百姓。听到邱老汉的话,有轰然大笑地,有摇头不语的,还有个带着斗笠的少年,望着堂上地曹颙,神情莫测。
曹颙仔细看看状子,再看看堂下二人,这听起来都是各有道理。不过,不管梁顺正是真无能为力也好,还是成心推诿也罢,既然邱老汉的儿子死了、媳妇失踪了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