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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衍生出两派了,何况以战求和这一派里还另有争执——大家都想着流传养珠术的人越少才越好,既然是这样,在场的既是如今的盟友,也是今后的冤家了。虽然不至于各自为战,可是按着地域、亲缘等衍生出的派别自然还是诞生了。
不少联盟里的有识之士也看出这个来了,一时忧心匆匆 ——外敌在前,内里却依旧不安,这可有几分胜算!然而其中有一个年轻人却格外不同,他姓孟,名叫孟来时,在别人或者忧心或者算计的时候他都是不动声色的,好似冷眼旁观。
他也的确是冷眼旁观的,他早看出这群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了——即使按着他的身家这样看这里的一帮子前辈未免狂妄,但他就是这样想的。按着他的意思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最后还一定会输的事儿为什么还要做?显然就是一帮老头子众人追捧的日子过多了,不肯将来一落千丈哩!
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掺活进这个联盟,要知道也有一些养珠户采珠户没有挤进来,算是明哲保身——因此拿到的好处不会来分润,自然也不会与这些人共进退承担损失了。
孟来时眼里没有一点迷惘,如今他出现在这里不为别的,只为了给顾家做探子,传递消息罢了——是的,他搭上了顾家的关系。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姓孟,虽然他和顾家掌管珍珠生意的掌柜孟本同姓,但却没得一点额外的关系,只是恰好是千千万万个同姓孟的人里的一个罢了。
当然也不能说全无关系,要知道当初孟本才开始筹备海中洲养珠事情的时候,手边根本没什么能用的人,走通的就是孟来时的路子。那时候晓得孟来时和他是同姓,不管别的找到了由头就上门拉扯,最后拿银子砸开了孟来时的手,得了几个养珠采珠的熟手。
不要说当时了,就是如今孟来时都只算是这个行当里的一个中等商人,既然是这样,对于可能多一个同行的事儿他其实是不大在意的。顾家既然舍得花费,他自然就能流出这个行当的传承——当时他是这样想的,他以为顾家是要掺活进这一行里来,后来才知道人家明明是要掀翻这一行,再自己另起炉灶,并且这炉灶还不是一般的炉灶。
而后的事情就不要说了,顾家崛起——孟来时很快看清了形势,在同行串联要结盟的时候,他好好声地应承下来,私底下却去给孟本消息,把他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讲出。
这就是投名状的意思,并且言明愿意在这个所谓联盟里给顾家做细作。当时孟本一面是高兴,另一面就是担忧了,毕竟谁都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雏儿了,真真假假的事情谁敢保证?
孟来时若是人家送来麻痹自家该是如何?说些真假参杂的消息,若是照单全收可要吃大亏的。当时这事儿孟本不敢做主,还问过顾周氏,顾周氏却道:“只管收下这人,消息来了参详着看,咱们也不是瞎子聋子的,还有别处的消息,具体的事情不定知道,看个消息真假却不难的。”
说到这儿,顾周氏有些高兴起来:“若这人是个真的,那就好了,本来是敌暗我明的,现在确实全露给咱们了。只是真的的话,自然是有所图的,你问好人家的条件没有,好好许诺!”
孟本立刻笑道:“这正是龙从云虎从风,东家这番大事业来做,就立刻有人襄助,就连敌营里也立刻有人出来指路,这不是眼见得时也命也,那什么是时也命也?”
先是恭维了一番顾周氏,接着才道:“他的条件我已经知道了,他本来就是一个极聪明的人,这会儿提要求也不会过分而是恰恰好——若是他是真的投了东家,答应下来也十分划算了。”
孟来时也知道顾家占尽了上风,自家要求太过分了弄不好就得不到回音——不说顾家还有别的路子,就只说还有没有他这样的都两说呢,到时候大家争相着向顾家卖消息,那乐子可就大了,只怕卖消息都卖不出价儿来。
这时候孟来时人在一群同行里,只听这些人争来争去,心里冷笑还没得了猎物就开始商量着分肉吃了——果然自古联盟就没得成的!这就是一艘破船,还好自家见机的早,早早跳出了这个坑,如今只看这些人把自己作死就是了。
当然,也不能满不在乎,这些啰里八嗦毫无用处的争执之外,还是有些干货的——有关于对顾家的种种措施。那几个最核心的大家族的商议孟来时不得而知,但这些外头说的可就要记住了,这些可是自己从顾家换取好处的筹码!
等到最后人群匆匆散了,各家或有派别划分的,都偷偷相聚在一起,正是商量着各自的利益了。孟来时倒是哪一家都不算,和另外几个算做散户,几人也是相视而笑,约在一起喝酒去了。
倒不是他们也要成一个小派别,他们清楚得很,这样没有任何依凭的同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背后一刀,有还不如没有呢!这时候聚在一起喝一杯不过是这样氛围下大家说说话,喝几杯酒,排遣心中不安罢了。
孟来时自然不会显出自己的不同,欣然应约。等到一切散了,这才返回自家大本营。这时候还不停歇,做出回家后就不再出门,抓紧最后时刻备战的样子,其实已经偷偷出去赶往海中洲孟本处了。
本来的确是可以派遣心腹联络孟本,只是这件事本就是孟来时的豪赌,哪一个心腹都是放心不下了。况且还有什么比自己亲自来一趟更显得诚意呢,最后时候顾家自然会更丰厚的回报他。
果然孟本见是孟来时亲自来的也十分诧异,立刻把住孟来时一边的手臂就道:“大哥怎么亲自来了!这可真是让小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中间传递消息的事儿该是让底下人跑腿才是,这不是杀鸡用牛刀么!”
其实孟本心里还有一个小小埋怨——孟来时的目标大,保不准就有人盯着他,这时候即使做的严密也可能走漏风声。要是一个不好,原本真消息也变假消息了,之前布置全部废弃,不是白费了苦心?
只是这时候这样的话是万万不能出口的,连这个意思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表露。人家这样做是为了表现出诚意来着,自家还有不满,这不是冷了人心么!
孟来时却是没有那许多客气,直接道:“这些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是底下人不放心。况且只有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过第二道手弄不好就有什么不清楚不明晰的了,还是我自来一趟。你也放心,中间尾巴都是扫过了,再不会有人知道,这时候只怕是我自家掌柜都不知我竟是离家了。”
说着两人也不再说客气话了,孟来时只一五一十地讲自己所见所闻,又还有自己的一些猜测。孟本则是在一旁发问,有些事情的细节确实要多多追究,孟来时是只管平铺直叙,而不会掐住重点的。这倒不是他愚笨,这正是他的聪明处了——他一点也不探听顾家对什么信息看重,只是把知道的全带来罢了。
两人交流了一番,虽然来路花了许多时间和心思,孟来时却是只呆了一会儿。孟本还要留他:“大哥稍待,这一回是为了我家东家的事儿帮忙,若是没个招待,这也忒失礼了!况且我也过意不去。”
孟来时却不与他来虚的:“没得法子,我自在这儿多停留就是多一分风险的。至于什么招待的事情,何必急在这一时?我那儿离你这儿近的很,等到日后事情摆平了,你想招待我多少回,我只有高兴的,那时候只怕你还嫌我叨扰太多了。”
第73章
差不多时候的顾家上下也都在关注这件事; 一直在四处写信,或者上门与人联络关系的顾周氏先不说。祯娘与苗修远等几个人也是谈论起这件事来了——要知道这三人原本是为了‘国色’的生意而来; 却是随口一句就聊起了自家与那些养珠户采珠户开战的事儿。可见家里表面上依旧是各司其职; 只有孟本那一系奔忙; 其实暗地里已经是沸反盈天了。
其实这也不稀奇; 毕竟一荣皆荣一损皆损的。若是这一回珍珠大战赢了,顾家就要新上一个台阶,其他各处生意也能靠着珍珠的收益大扩张。若是输了; 那么其他生意也没有独善其身的道理,毕竟都是一个东家的生意么。
祯娘一开始就问道:“你们对着珍珠生意可是熟悉?”
苗延龄三个人是你看我我看你——苗延龄是不必说的; 他当时随着孟本在海中洲做过一段时候的差事,自然是知道一些的。就是另外两个也不简单; 刘文惠和宋熙春都是浙江人,浙江太湖珠的名气都不用再说了。就是不大了解,应该也能说出个一鳞半爪来。
更何况刘文惠的外祖家正是湖州太湖边上人士; 每年有一个进项就是那些太湖珠珍珠粉换银子。虽然做珍珠粉生意和做珍珠生意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是既然是从一样人家拿货; 那就不可避免的有交集。所以刘文惠没做过珍珠生意; 却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三个人把祯娘的问话一答。刘文惠又抢着道:“这一回大小姐可算是问对人了!我外祖家就在太湖边上; 每岁也要收些珍珠粒子做珍珠粉,然后到各处生药铺子、脂粉铺子发卖呢!”
也不等祯娘再问,他自己就接着道:“太湖珍珠或者比不上合浦珍珠、倭珠、北珠等质量上乘; 但却是当之无愧天底下数量供应最多的。若是没得太湖珠的数量撑起来,只怕珠市都难得有人气。太湖珠供应南北; 不只是中等人家只能用的起太湖珠,就是上等人家又哪里有只用宝珠的道理。就是皇家在太湖还有皇商刘家,制定每岁供应太湖珠,皇家都是如此,何况别家?”
刘文惠也确实没有吹牛,说起这些也是信手拈来:“每岁的珍珠买卖,除了南边的合浦南珠,北边的关外北珠,东边的倭珠以外,还有些西洋大珠涌入。只是这些连珠市交易的四分之一都没有,剩下的都是太湖珠!”
“要知道那些品质极高的宝珠却是昂贵,但是实在太难得了,不只是价格,更多时候是有价无市。做珠商的只要有来货的门路都能赚钱,但是能安安稳稳细水长流的也只有做太湖珠的——因为太湖珠稳定大宗!其他的不能相比。”
祯娘听过,想了想道:“咱们家这个生意现在还没有规模,但是将来能到何样地步你们应该眼见的。往少了说我家也能挡半个太湖,若是算上将来都养珠的只怕就是再造几个太湖了,你们说什么时候珍珠价就下来了?”
这一回说话的却不是刘文惠,而是一直十分持重的宋熙春。只听他慢慢道:“这个可是十分不好说了,太湖珠就是比如今再多一倍市面上价儿都下不来,但是到两三倍的时候只怕就有反应了。毕竟珍珠本就是富贵人家的玩意儿,天底下能够吃饱穿暖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像是能够使用上珍珠的人家毕竟还是少,所以别看市面上对珍珠如此渴求,但真个有了两三倍,珍珠就要调价了。”
这话本来有道理,从头到尾都没吱过声的苗修远却道:“这却未必,你少说了一样,就是海贸——如今海上经营何等赚钱,一船货物出去就能回来一船银子。相比起别的宝石金银,珍珠是少有的在西洋在中原都十分值钱的了。”
海外之国盛产金银宝石等,中原商人都是十分清楚的。因此但凡宝石这样的交易从来都是从西洋流入中原,没得反过来的道理。只是珍珠不同,大概是中原与西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