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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素问长老吃惊道,“好几个车队?”
“回长老,是的!”弟子道,“很多药材,弟子粗略估算了一下,与咱们谷里一年产的药材量不相上下。三位长老,现下如何可要放他们入谷?”
“不必。”三位长老还没说话,陆离便先替他们回答了,他摆手道:“不过是让三位长老知道有药材这一回事罢了,大量药材运来运去浪费人力物力,最重要的是,恐怕藏有兵器人马,对杏林谷不利。”
他将顾虑都说了出来,三位长老反而脸色尴尬。陆离又道:“只要杏林谷答应派人前去医治灾民,一切费用我家商号都会出的。”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都说医者父母心,然而父母也是要吃饭的。杏林谷若是穷,钱不够?药材不够?都没关系,只管说,他陆家一切包办,只要杏林谷派人出去医治灾民。
“咳咳……”灵枢长老清咳一声,道:“陆公子为江南灾民牵挂,一片慈悲之心,杏林谷能理解,但杏林谷自来有师祖定下的规矩,不得参与政事。江南水灾之事已经与政局密切相关,我等为人子弟,不敢违背祖上规矩。陆公子,天色不早,你与夫人请在谷中歇息一晚,明日一早,还请……还请离去吧。”
小石头一听便要发怒,却被谢凝一把按住了肩膀,谢凝叹道:“如此,那只好打搅一晚了。不过,秀儿与小石头之事,还请三位长老与真正做主之人商讨一二,免得他们再与杏林谷起什么误会。”
三位长老都点头,灵枢长老道:“夫人说的是。锦书,带陆公子与夫人去客舍歇息,好生照料。”
女弟子仿佛叹了口气,行礼道:“是,弟子遵命。陆公子,陆夫人,请随我来。”
谢凝道了声“请”,四人便随着锦书去了客舍。因秀儿年纪小,却已不便与小石头同住一间房,四人便分作三间房住下。锦书叮嘱了弟子好生照料之后,又叮嘱道:“最近谷里不太平,入夜之后四位千万别离开院子,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好的,请锦书姑娘放心。”谢凝笑道,“我会看好秀儿,不让她乱跑的。哦,对了,锦书姑娘,可能拜托你一件事?”
锦书看着她,目光奇异。“夫人请说。”
谢凝指着小石头道:“他的肋骨此前被打伤了,后来又种种变故,我担心会留下旧伤。”她说着又拢袖行礼道:“不知锦书姑娘医术如何?可能为他诊治一二?”
“陆夫人,你这就找对人了。”旁边的弟子笑道,“大师姐可是我们这一辈中医术佼佼者,她特制的断续散对骨伤有奇效,早晚敷一次,说不定明日这位小兄弟的伤就好了。”
“不许胡说!”锦书皱眉轻斥,语气不怎么眼中,却叫那弟子脸色一震,立刻不敢说话了,看来十分威严。她训完弟子,便从袖中取出一个墨色的瓶子,道:“陆夫人,这是我制作的断续膏,请夫人为这位小兄弟涂在伤处,早晚换药,三天之后应当能好。”
“多谢锦书姑娘。”谢凝欢喜地接过了药瓶。
“夫人客气了。”锦书再看了她一眼,娴雅地行礼而去。
四人累了一天,也能各自草草用了晚餐。谢凝先让秀儿去睡了,敲了小石头的门道:“小石头,我来替你上药了。”
小石头将门打开,红着脸道:“夫人,我自己来就行了,不必劳烦你的。”
“你还是乖乖坐着吧。”谢凝抿嘴笑道,“不怕你笑话,我比你大了许多岁,做你的姑姑辈也是有余的,你还害什么羞?”
小石头依旧脸红着,却找不出借口拒绝,只能在凳子上坐下,把上衣除了。
谢凝将药膏给他涂上去,叹气道:“你的事,相公都与我说了。小石头,你本性不坏,只是自小的经历太过险恶,往往不小心便会误入歧途。但是,你娘亲将你教得很好,她虽然教了你江湖的武功与快意恩仇、路见不平,也教了你不能做伤天害理之事,对不对?”
小石头低头看着她为自己涂药的白皙纤瘦的手,忽然想起了他母亲的手,也是这样瘦这样白皙,常常为打架受伤的他涂药。他心中一酸,不由得叫道:“姐姐,我……”
谢凝一惊,抬头看着他,小石头忽然察觉自己叫了什么,登时脸更红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背过身去捂着眼睛道:“我……我鬼迷心窍了,夫人,你别在意。”
少年的背因颠沛流离而呈现出健康的颜色,仿佛是秋天的山、成熟的麦子。谢凝的目光落在他背脊上,看着那被云朵遮盖起来的角龙,目光沉沉,声音却是带笑而温柔的。“无妨,你若是愿意,叫我一声姐姐也可以。我在家排行第九,闺名唤作九娘,你便叫我九姐吧。”
小石头的鼻尖蓦地一阵酸楚,低声叫道:“九姐!”
“嗯。”谢凝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将衣衫披在他身上,轻声道:“小石头,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两人的声音自此便低了下去。
原本在隔壁屋子听得清清楚楚的动静忽然没了,即便心中清楚那两人清白得很,更是骨肉至亲,绝不可能发生什么,陆离还是不由得站了起来。他在屋里踱步再三,走了出去。
刚走到小石头房门口,谢凝便开门走了出来。陆离皱眉道:“往后这种事我来就好,你要避讳。”
“嗯。”谢凝的眉头皱着,一手按在他的背上,推着他,道:“你回房吧,我将药给你,明日你为他上药。”
陆离察觉她有话要说,便与她一起回了房间,在她耳边低声问道:“确认了?”
她故意要给小石头上药,只是为了确认小石头身上的胎记?陆离心中登时松了一大口气,然而想到小石头并不知晓两人的关系,恐怕将血脉里自然而然的亲近当成了别的感情,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谢凝点头:“嗯,绝不会错。”
她亲自确认过,应当是不会错了。陆离按着她的肩头,宽慰道:“你心中有计算,便安心去做,我自然会帮你的。”
谢凝闻言抬头,眼中闪着不知是什么光,复杂难明。片刻后,她忽然笑了,点头道:“这自然最好,你歇息吧,我去看看秀儿。”
她说完便走了,回到房中,不多时,房中的灯便熄灭了。
杏林谷是一处极大的山谷,里边有树林药田,十分静谧,到了晚上只听到虫声鸟鸣。然而静谧之中,一道人影悄悄地掠来,在窗口敲了一下。那声音极其细微,却叫屋子里的人睁开了眼睛,他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与前来之人一起小心地离开了。
几乎在他们离开的同时,一条蛇在谢凝的窗口处轻轻地咝声。谢凝自房中走出来,吹风蛇便摇着尾巴走在前边,蜿蜒游走。一人一蛇走在昏黑的道路上,最后来到一处空旷之地。这一晚的月亮很好,可谢凝身上没有武功,手上没有灯笼,只远远地看到两个人距离极近地站着,不知在说什么、做什么。
她看不见,跟在她后边的小石头却看得清清楚楚。那草地之上,陆离与白日引路的杏林谷女弟子锦书站着,说什么他听不清,只看到陆离自随身的锦囊中掏出一件事物交给锦书。锦书紧紧地握着那个东西,仰头看着陆离,仿佛在说着什么。
小石头一直都知道,在楚州城受伤时是谢凝先发话要救他,他才活下来的。他也清楚,是看在谢凝的面子上,陆离才一路上对他尊重。在小石头心中,是真真切切地将谢凝当做自己的姐姐,充满了他这个年纪还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所以才会一时冲口叫谢凝姐姐。
而现在他却看到了什么?陆离那等虚伪、那等心机深沉之人,有了谢凝这样温柔体贴、菩萨一般心肠的好妻子后,竟敢背着谢凝与别的女子深夜幽会、私相授受?
他当即就冲了出去,怒吼道:“陆慎,你这个畜生1!花花,咬死那个贱1妇!”
谢凝大惊失色,忙叫道:“住手!”
然而已经来不及,一阵腥风飞快地掠过,吹风蛇已经闪电般飞了出去。谢凝急得大叫:“相公!锦书姑娘!”
陆离不料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耳闻吹风蛇袭来,登时想也不想一指弹出,将那吹风蛇弹开,同时一手将锦书拨到身后。
便这一会儿的功夫,已将山谷中巡夜的弟子吸引了过来。
第100章 误会
锦书此前便说过,杏林谷最近有事,要他们晚上不要乱走,果然小石头一叫喊,数十个巡逻弟子都走了过来,明亮的灯笼一照,在场之人都清清楚楚。
小石头被谢凝拉着,双眼冒火地瞪着陆离。陆离则站在对面,身后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赫然是杏林谷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锦书,锦书手中还抓着一块玉佩,满脸通红地站在原地。
“我……陆夫人……”锦书万万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手足无措地说:“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小石头怒道,“你这女人要不要脸?他的妻子还在你面前,你竟然敢与他私会?”
“不是……”锦书面红耳赤道,“我们只是有些事要说,我……”
小石头冷笑一声,没说什么,但一切已尽在不言中——谁私下幽会不是有事要说呢?
“锦书师姐……”周围的杏林谷巡逻弟子也没想到巡逻之时竟然会遇到这种事,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去禀告三位长老。
整个过程中,陆离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谢凝。
他心中清楚,以他和锦书的武功,即便是小石头都不可能发现他们离开了,谢凝一定是趁下午给小石头上药时问他要了追魂香。她将追魂香涂在手掌上,推着他进屋时便印在他的背上。晚上熄了灯,她根本没睡,只是守在窗边。他一离开,吹风蛇便知道了,她也就跟着吹风蛇出来了。
她是那样怕蛇,为了追踪他竟然跟着剧毒的蛇在黑夜里走。
陆离也知道,白日里锦书出来迎接,一个迟疑便叫她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若是她当真为了男女之情吃醋生气,他一定会欣喜若狂,抱着她好好地解释,将事情都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只要她不生气了,他做什么都可以。
可她刚刚叫的是“相公”,不是七郎也不是陆离更不是慎之,她叫的是一个两人之前从未用过的称呼,代表着做戏的称呼。
陆离沸腾的心血刹那就冷了下来,原来她根本就不在意,只是想弄清楚他和锦书……不,应该说是和杏林谷之间有什么关系罢了。
“娘子。”陆离低喃一般叫道,“九娘……”
谢凝心中一颤,无数的感情都涌了上来,她吸了口气,自己也不明白这是做戏太深还是真情实感。她用广袖轻轻地拭泪,叹道:“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你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跟陌生女子勾结的人,相公,你……你与锦书姑娘是旧识吧?”
全都是做戏不容易叫人相信,须要半真半假,才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境地。杏林谷弟子本就不相信端庄娴雅的锦书会是半夜勾搭别人丈夫的人,谢凝的话一出,便有弟子问道:“锦书师姐,这难道就是你迟迟不嫁的原因么?八年前你出谷,就是为了他么?”
八年前?谢凝皱眉,又是这个时间点,为何事情如此凑巧?
既然弟子这么说了,谢凝也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