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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毅洺走过去想将那簪子拿过来,淮王却收回了手,向唐芙的方向走了几步。
傅毅洺立刻站到唐芙身边,将她护在身后,不许他靠近。
淮王也并没有凑过来的意思,只是站在唐芙能看清的地方停了下来,进屋后第一次正眼跟傅毅洺说话。
“我视此物为至宝,这些年一直带在身上,倘若被侯爷拿去毁了,怕是少不得一番争执。”
傅毅洺正欲讽刺他几句,忽见唐芙向前倾身,眸光凝在了那支簪子上。
“这是祖父从前送我的发簪,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话等于是承认了东西就是她的,淮王笑了笑,将手收了回去。
“我十九岁那年,奉旨回京探望父皇,后来因为一些琐事,偷偷在京城外逗留了一段时间,没有回到封地。”
“就是在那时候,被有心人利用,派刺客在未凉山上刺杀于我。”
“我毫无防备,奔逃时不慎跌入一处山坳,也因此捡了一条命,没被那些刺客发现。”
“后来恰逢几家女眷到附近游玩,那些刺客不敢惊动旁人,只得暂时隐匿了踪迹,意图等人走后再来寻我。”
“我知道若等她们走了,自己怕就真的没有活路了,便想出去求救,可是因为滚下山坡时磕的头破血流,失血过多,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往外爬了一会就爬不动了,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候是一个女孩恰好路过,看到了我,之后又带了人过来,给我上了伤药,还送到附近去医治,我才得以活命。”
“那个人……就是你,你可曾想起来了?”
第71章
傅毅洺对于这件事一无所知,淮王曾经逗留京郊未回封地以及被人刺杀他都不知道。
而淮王现在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也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毫无证据,他根本就不怕傅毅洺去外面胡言乱语。
就像当初“傅毅洺谋害程墨”的谣言无法撼动他一样,“淮王曾经逗留京郊”的消息也无法撼动淮王。
唐芙看着他手中那支发簪,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淮王以为她经他提醒想起了那件事,笑着说道:“因为身份特殊,我当时实在是无法去感谢你。”
“后来……后来我又一直没有机会进京,即便心中挂念,也无法前来与你见面。”
“我让人去打听你的消息,在知道你是唐家的大小姐之后,本欲向唐家提亲,娶你为侧妃,但那时你已经与程公子有了婚约,我……”
“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就不用拿来骗我了。”
唐芙再次打断。
“王爷既然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自然也知道就算你去提亲,我祖父也不会答应的。”
“我是唐家嫡出的大小姐,纵然唐家门第算不得高,无法和王爷相比,却也不会将我嫁去做妾。”
“何况我祖父一生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也从不参与朋党之争,自然更不愿意卷入皇室纷争,除非是有什么万不得已的理由,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任何一个皇子的。”
“别说你已经成亲,有了王妃,就算是淮王妃的位置空悬,以正妻之位相迎,他也一样不会答应。”
“你心知如此,所以才未曾前来提亲,而是想要破坏我的婚事,将我直接从京城掳走!如今却还一脸真诚的在我面前说什么曾想娶我做侧妃,真是虚伪至极!”
淮王虽倾心唐芙多年,却从未正经地跟她打过交道,两年前在唐芙是第一次正面说话,如今是第二次。
他印象中或者说幻想中的唐芙应该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如那日在灵堂时所见一般,身披孝服,冰肌玉骨,睁着一双懵懂而又清澈的眼睛看着他,我见犹怜。
未曾想今日方知,原来她也有桀骜不驯牙尖嘴利的一面,他不过才说了几句话,就被她毫不留情地拆穿,不留颜面地讥讽。
淮王怔怔地看了她片刻,旋即失笑。
“芙儿果然聪慧,什么都瞒不了你。”
话音落,傅毅洺面色一沉,冷若寒霜。
“我夫人的闺名岂是你能叫的?”
淮王不以为杵,仍旧不理会他,只与唐芙说话。
“不过我在不知道你的身份时,确实曾想过要来提亲,明媒正娶的将你迎入陈郡。只是后来得知你是唐府嫡女,唐老太爷和唐老夫人不可能将你嫁给我,所以才只能作罢。”
“但我想要报恩是真,想要伴你终生也是真,此情此意,绝无半分虚假。”
他如今身处武安侯府,唐芙的丈夫就在她身边,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丝毫没将傅毅洺放在眼里。
傅毅洺怒不可遏,抬脚就想冲过去揍他一顿,却被唐芙拉住。
唐芙一边拉着他,一边冷笑着对淮王道:“你所谓的报恩就是毁了我的婚事,设计将我逼出唐府,然后再让人羞辱于我,等磨平了我的性子就将我关到你的淮王府,一间小院没名没分地过完一生吗?那王爷只怕是对报恩二字有什么误解吧?”
淮王摇头,耐心解释:“当初用那种下作方法将你逼出唐家确实是我不对,但我也是实在别无他法,只能出此下策。可我从未想过要羞辱你,更没想过要将你关起来,磨平你的性子。”
“我只是想将你带去陈郡,待日后误会解开,你放下了心结,便与你相伴终生。至于名分,我自然也会给你的,绝不会委屈了你。”
“你或许觉得我用的方法不对,但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天地?哈……”
唐芙嗤笑:“可别打扰天地了,天地没空鉴你这片令人作呕的真心!天下真心若都像你这般,还不如拿去喂狗!”
傅毅洺认识她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她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他怕她真的动怒,伤了身子,赶忙轻轻拍她的肩背,也顾不得淮王了,一边给她顺气一边柔声哄道:“别生气别生气,你怀着身孕呢,为这种人生气多不值当。”
淮王的脸色在唐芙那句话之后终于变了变,一直挂在唇边的笑容微僵。
尤其在看到傅毅洺小心翼翼的安抚她,当着他的面将她搂在怀里的时候。
唐芙的话却还没说完,继续道:“你说你未曾想要羞辱我,又为何用让你的下人像赶一头畜生一样漫山遍野地驱赶我?以追逐戏弄我为乐?若不是你的吩咐,他们……”
“我没有!”
淮王打断,为自己辩解。
“我只是让他们等在城外,找机会将你请回去,从未让他们戏弄于你!”
他纵然使了些非常手段坏她婚事,想将她带往陈郡,但从未让自己的下人这般对待她!
他自己都不舍得如此,又怎会让那些下贱的东西作践她?
当初那些人回陈郡复命,因为没能办妥他交代的差事,又在傅毅洺面前露了脸,暴露了身份,他直接就让人杀了,一个没留,也没有询问具体的经过。
在他眼里,只有差事办没办妥的区别而已,过程并不重要。
如今唐芙说起,他才知道那些人竟然曾经如此对待她!难怪她对他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我真的没有让他们这么做,你信我。”
他温声道。
唐芙的态度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有所好转。
“就算没有又如何?王爷身居高位,总该明白上行下效的道理吧?”
“若不是你这个做主子的对我态度轻慢,举止轻浮,使出诸多下作手段逼迫于我,从不曾真正善待我,你的下人又怎么会会错意,对我诸多羞辱?”
“你说你念着我的恩情才会如此,但做这些事前可曾问过我的想法?问过我是不是需要你的报恩,是不是想要跟你去陈郡?”
“你什么都没问,全凭自己一腔意气用事,说白了全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罢了!”
淮王料想过今日来定然少不了一些争执,少不了听一些难听的话。
但他以为这些话都会是从傅毅洺口中说出,却没想到自始至终都是唐芙在说。
“以前诸般都是我的不对,是我没有约束好下人,是我让你受了委屈,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绝无半分虚假。”
唐芙失笑,眼神轻蔑。
这句话她听着很熟悉,因为傅毅洺也曾对她说过。
可同样的话从傅毅洺口中说出来,她只觉得甜蜜温暖,从淮王口中说出,只让她觉得恶心。
“你根本就不懂何为真情,就不要糟践这两个字了。”
她说道,看向淮王的眼神轻蔑中还带着些嘲讽,直到此时才说出了多年前的真相。
“你手里的簪子确实是我的,但是在我十二岁那年就丢失了。”
“当时我外祖家的一个表姐随父母来京城探亲,见我那簪子好看,便想借去戴一戴。”
“我原本并不想借,但她说晚上就还我,加上她娘也在旁边帮着说话,我不好拒绝长辈,只得答应了。”
唐芙现在回想起这件事,还觉得心里一阵犯恶心。
虽然唐老太爷对唐芙的母亲顾氏评价颇高,但与顾氏的娘家却并不是很亲近。
概因顾氏的父母去后,顾家就成了顾氏的大伯支应门庭,家风也愈发乱了起来。
可两家到底是姻亲,偶尔顾家人以探亲的名义来打秋风,唐家也不好拒不接待,只能硬着头皮招待些日子,等他们自行离开。
唐芙的那位顾姓表姐从小就爱占便宜,每次来都要从她这里拿走不少东西,所以她很是不喜欢她。
那次表姐又拐弯抹角的向她要这支簪子,因为这是祖父送的,唐芙死活不肯松口,任凭她说什么都不给。
可她的姨母见到自己的女儿管别人要东西,非但不阻止,竟还帮着一起要,说是借给表姐戴一天,戴一天就还她。
对方话都说成这样了,又是长辈,她能如何?只得借了。
后来果不其然,表姐这簪子一借走,就不打算还回来了。
她记得那时她们和其他府上的几个女眷一起在未凉山上游玩,表姐估摸着山上人多,她不敢闹事,便当着众人的面说不小心把簪子弄丢了,让她不要责怪。
倘若唐芙当时认了,回府之后自然也不好再向她索要。
可若只是支普通的簪子唐芙也就算了,但那是祖父花重金为她买的,她哪里舍得就这么被人昧下了。
心中不忿加上多年积怨,她没像以往那样忍气吞声,一再强调那支簪子的重要性,非要找到不可。
众人见她十分宝贝那簪子,又听说是唐老太爷送她的,知道意义非同一般,便帮着一起找。
未凉山虽大,但她们刚才去过的地方也没多远,若真是在山上遗失了,应该也不至于找不到。
唐芙心知簪子一定就藏在表姐身上,事情闹大了她不好收场,定会故意将簪子扔出来假装是掉在地上了。
果然没过多久,在远处找簪子的表姐就惊呼一声,将周围人都吸引了过去。
这其中涉及到顾唐两家来往的细节唐芙并未多说,只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就跳到了最后的结果。
“表姐说她刚才找到了簪子,正想捡起来的时候山坳里去忽然冒出两个流民,一个抢了簪子逃走了,一个被他的下人打晕了。”
“那个被打晕的……想来就是王爷你了?”
淮王先前听她说出那般难听的话都只是面色僵了僵,现在则阴沉的仿佛暴雨前的雷云。
“你撒谎!明明就是你救了我……”
“我没有救你。”
唐芙再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