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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听眼圈就红了,眼泪哗啦哗啦流下来,身体有些不稳。钟洋一只手扶住我的肩膀。
院长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又和钟洋说了些话,我几乎什么都听不清了,也不知道院长什么时候出去的。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和昏迷中的萧飞。
钟洋将我按坐在椅子上,自己蹲下来,替我擦眼泪:“小安,没事的,他没事的!”
我抓着他的手,万念俱灰:“他要死了……钟洋……他要死了……”
“你在说什么?”钟洋莫名其妙,“他得的是肺炎,又不是肺癌,医生说他最迟明天就会退热。”
原来是我听错了……
我松了口气,还是不放心:“可他为什么还不醒?已经这么久了……”
“也许还要等一会儿,不过我打保票,他会完好如初,你信不信我?”
我用力点点头。
我相信,这世上钟洋永不会骗我。
这时,萧氏的人闻讯涌来,宽敞的病房立刻显得挤了。其中不乏指手画脚的人,对护士频频发难,指责室温、采光和通风,最后将矛头指向我和钟洋:“为什么允许闲杂人等在这里逗留?!如果他们要对萧先生不利——”
钟洋有自己的骄傲,但气度不凡。他冷笑着,并不多做辩解,起身欲走。我忙拉住他的衣角,嚅嚅的求他:“等他醒来……我们再走……好不好……好不好……”
钟洋看着我,我心虚的垂下眼皮,于是他叹口气,似乎要说什么,却终没有开口。
“这两位先生送病人入院,怎是闲人!”幸好护士也不好惹,硬生生的说,“谁允许你们在病房喧哗?!若病人情况恶化,谁负责任?!都出去!”
众人担不起责任,立刻噤声,一个个灰溜溜的出去。我不想离开,坐着不动,护士一直瞪我,我当她是空气。钟洋脸皮薄,连拖带拽将我弄出病房。
走廊里的椅子被“萧飞慰问团”坐满,我靠墙站了一会儿,觉得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在燃烧,鼻尖渗出颗颗汗珠,又不敢吭声,怕钟洋要我走。
钟洋忽然拍了拍我的肩,然后走到刚刚指责我俩的那人面前,亮出警察的证件:“对不起,我现在怀疑你是本市通缉要犯,请配合调查。”
那人一头雾水,忙站起来解释,我趁机占了他的位置,朝钟洋挤眼睛。
钟洋嘴角溢出不易察觉的微笑,胡乱看看对方的身份证,又还回去:“抱歉,认错人了。”
那人一回头,发现已经鸠占鹊巢,气得直翻白眼。钟洋站我旁边,我歪歪头,正好靠在他的腰上,他便伸出一只手来揽住我的肩膀,那手温热而有力。
我闭上眼睛,恍惚中时光交错重叠。第一次被人这样搂着的时候,我想所谓幸福,也莫过如此了。
我是在那时,爱上了萧飞的爱。
护士每半小时来查房一次,第三次出来的时候终于说:“病人醒来了。”
我心里的大石头一下落了地,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想冲进病房去,又有些害怕,站在门口迟疑。众人从后面蜂拥而上,争先恐后的进去慰问。我回头看看,发现钟洋没有过来。他还站在那里,脸看向窗外。我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可还是走过去求他:“和我一起进去好不好……我怕……我……我看一眼就走……”
没想到钟洋倒不在意,很痛快的答应。进到病房里,我本想趁着人多偷偷看一眼,没想到那些溜嘘的人竟不知什么时候都走光了。我躲在钟洋身后,探头看过去。
萧飞躺在病床上,半闭着双眼,听见动静,不耐烦的说:“出去!”
声音是沙哑的。
钟洋转身看我,我低下头,小声说:“咱们走吧。”
房门关上的刹那,我看见萧飞深邃的眼睛,正定定的看着我。
钟洋启动摩托,我忽然忽然想起忘记拿PaPa,忙回去取。刚一推开病房门,就发现萧飞正站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
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不禁暗自后悔。
没想到他竟然能够起来了!如果让钟洋陪我一起回来就好了……
他听到声响,转过身来,苍白的脸色打上阴影,变成了一种令人心痛的死灰色。
看到我时,他的眼睛亮了亮,我低下头,指着晾在窗台上的PaPa,心惊胆战的说:
“我……我来拿PaPa……”
那双眼睛又暗了,拿起手边的PaPa,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终于递给我。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飞快的拿回来,又倒退着退到门口,时刻堤防着他会不会再扑上来。
但他始终没有动。
到楼下,我支支吾吾的对钟洋说:“我……等一会儿再走……你先走吧……”
他好像一点也觉得惊讶,只说:“你自己小心一点儿。”
我点头。
他想了想又说:“如果他要欺负你,你就大声喊,这里是医院,不用怕。”
我又点头,他摸摸我的头发,转身离开。
我抱着PaPa,站在病房门外,犹犹豫豫的不敢进去。正在思想斗争之际,门忽然打开了,萧飞从里面跑出来,一眼看到我,不容分说就拉进屋去。
他用力将我压在墙上,不停的亲吻。
他的体温高出我许多,炙热的像在燃烧。
我的伤被他激烈的动作弄得疼出眼泪来,昨夜的惨痛似又回来了。我拼命的抬脚,踢中他的小腹,他闷声跌倒,我转身便跑。
身后传来可怜兮兮的声音:“小安,我为了你生病,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回头,看见他正坐在地上笑嘻嘻的揉肚子,立刻气冲头顶,冲到他的面前,指着自己脸上身上的青紫破口大骂:“你这算什么!你看看你是怎么打我的!你不是人,只会欺负我!混蛋!王八蛋!”
我一边骂一边哭,最后骂不出来了就只是哭。他要我扶他起来,我恨恨的去拍他伸过来的手,反被他抓住,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他轻柔的抚着我的伤,问:“还疼吗?”
“当然疼!疼死了!”我哇哇大哭。
哪知萧飞的手却忽然向我的下面摸去,语调十分Se情:“我是问你这里还疼不疼了?”
“你!”我满脸通红,想推开他站起来,却被他紧紧抱住。
“你是我的!我不准你离开,我不准!”他的语气同他的拥抱一样强硬有力,不容置疑。
烈酒般的占有欲,将暗夜中的恐惧与悲伤放逐。
你的爱情作酿,我的心醉在杯中。此生我要听你说上一千万次,说——“你是我的”。
我抱住他坚实的背,温度透过衬衣,烫痛掌心。我本想说几句硬话,历数对方种种暴行,出口恶气,谁料一张口却全然失去力道,径自呜咽:“小……小乌龟的事……是真的……我……我没有骗你……只是……我另外还养过一只小狗……所以有时候会……不小心弄混……”
“我知道了,你一定也养过小鸭子,因为我还听你讲过鸭子的版本。”他调侃的微笑。
我的脸刷的一下自头顶红到脖根。
那时,我常常给他讲述童年的“悲惨遭遇”,以博取他的同情,日子久了,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自己都不记得说过什么,谁知他当时不戳破,关键时候倒来揪我小辫子,害我由原告变被告,当真阴险!
他双手将我的脸捧到自己面前,自额头到眼睛、鼻尖、嘴唇细细碎碎的吻着,最后含住我的耳垂,诱惑的话语在我耳边不断回荡:“等我出院带你去夏威夷度假,去看海龟,好不好?”
“海龟?!”我腾的把头转回来,“你说真的?能看到海龟?”
“当然!”他见计谋得逞,笑得愈发得意,“可不是海洋馆里关在笼子里的海龟哟,你可以在沙滩上抱着它睡觉呢。”
“可、可是,你总要先道歉……”我力不从心的坚持立场
“好,我道歉。”他说的飞快,毫无悔过的诚意。
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可我还是轻易被他收买了。
护士重新给他插好吊针,我坐在一旁为自己的没骨气生闷气。
我想起钟洋,想着他的温柔和好脾气。可他什么时候才能想到带我去看海龟呢?他连听到“动物园”三个字都要念个不停,什么你不是小孩子啦,不能总想着玩啦,要做点儿正经事啦……烦都烦死了!
我讨厌成|人!成|人的世界冷酷而孤独,处处陷阱同背弃。我没有父母兄弟,长大以后,再不会有人甘愿呵护我,时时关注我。长大以后,我将被默认为强者,我须奋力厮杀,开出一条血路,路的尽头不一定是天堂。
所以我选择做一个小偷,无需太多沟通,一切只需两根手指便可解决。遗憾的是此工作模式并非完美,若不是五年前兵败世丰,产生心理阴影,我更愿意选择同计算机合作。我不认得人,人也不认得我,我把时光封入罐头,丢进冷柜,永远冻结这一段年月。
可是命运让我遇见了萧飞和钟洋。
唉,无论如何,萧飞总能带给我莫大的欢喜,而且他似乎比我本人更不希望我长大。
他们两个人怎么就不能中和一下呢?既有钟洋的温柔,又有萧飞的浪漫……
啊!简直幸福死了!
我正想着,一个护士进来为萧飞测体温,我转而忿忿的盯她。
搞什么呀,十分钟之内测了八次体温,光输液的速度就有不下十个人来查过!
我看这个医院里不论未婚的还是已婚的,只要有美貌,或者自认有美貌的女医生女护士,都快来齐了。
最郁闷的是,她们看我的时候总是面带嘲笑!
哼,要不是我被这个病床上的禽兽给“毁容”,你们谁都别想比过我!
可是现在只有我自惭形秽的份,偷偷溜到诊台去,买了一个大口罩带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瞪人。
你,测体温就测体温,抛什么媚眼呀,小心眼球扭伤!
还有你,明明来查吊瓶的,摸他额头干什么!
然后我又瞪萧飞,你烧成植物人啦?就这么老老实实让她摸?
还笑!笑什么笑!大色魔!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等从夏威夷回来的!
好不容易等到医院的美女检阅完毕,萧飞的下属又涌向医院,病房俨然变成办公室。
我在萧飞旁边,想一个大石头似的挡着,他们嫌我碍事,不停皱眉。我只好识趣的搬起椅子坐到远处去。
萧飞一会儿讲电话,一会儿下指示,忙得不亦乐乎。
什么嘛,要我留下来陪你,现在又忙自己的事,把我丢到一边!
看来我还是不如赚钱重要!
我气得站起来,打算找我的钟洋去。
这时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人。我一见来人,又立刻坐回椅子上去。
是萧飞那年轻美貌继母!
众人见萧夫人驾到,纷纷行礼,退了出去。她坐到萧飞身边,关切的问:“飞,你怎么好好的突然生病了?你父亲很担心你,又有事情走不开,特意叫我来看看。”
萧飞笑了笑,用眼角瞥了我一下,说:“怎么,难道你不担心我?”
“我当然担心你,你看看,脸色这么苍白,要多休息。”她说着,取出手帕来为他擦汗。
她的这种举动在我看来无疑是公然的挑逗!
我看得两眼几乎冒出火来。
淫妇!没节操!竟然勾引继子!别碰我的萧飞!
不过,这个女人倒真越看越眼熟,似乎像谁?
没来得及细想,我就看见萧飞那副很享受的样子,更加气的七窍生烟,一心一意的腹诽他二人。
坏继母又说了几句关怀的话,才告辞,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奇怪的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