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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桃来势汹汹,俨然还在为当初刚进宅邸时,柳衣给她甩脸色看的事耿耿于怀。而那柳衣立在原地,贝齿紧紧咬住下唇,攥住自己衣角的手指更是拧到泛白。
“我……只是想来同平阳公主说上两句话。”
“说什么说,公主这样高贵的人,是你随便就能搭上话的吗。”
柳衣一听,面色又白上了几分。
“杏桃,休得无礼。”
这个时候,许久不曾出声的赵清颜忽然开口,她往前挪了几步,目光淡淡地朝柳衣扫了一眼。
“这里不比锦绣阁,柳衣姑娘也并非宅里的下人。本宫现下既不在宫中,在外便莫要时不时拿身份压人,惹了别人笑话。”
杏桃原本就看那柳衣不顺眼,总觉得这个女子并不那样简单,唯恐自家主子同她相处会吃了亏。
她听赵清颜这样说完,心下自然难以苟同,但毕竟是自家主子出口了,她也无从争辩什么。只得暗地里悄悄再朝柳衣警示性地瞪了一眼。
之后赵清颜吩咐杏桃照为她准备的那样,也给柳衣斟上一杯花茶。然后唤柳衣在案几边坐定。
柳衣接下杏桃不情不愿递上来的花茶,轻轻道了声谢。修长的眼睫缓缓垂下,她咬着嘴唇不吭声,赵清颜便坐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品着热茶。
终于,柳衣有些端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那一点犹豫不决,抬起头,笔直地盯着赵清颜说道:
“公主,有几句话,能否让我单独同你聊聊。”
这话刚一落下,杏桃再次首当其冲地赶到前面。
杏桃横眉竖目的,一张小脸气得圆鼓。
“公主留你在房内说几句话你便知足吧,哪里来得这么多要求。我就知道你存了坏心眼儿,你硬要单独同公主说话,把我支去一边,是不是要背着我杏桃,对公主做不好的事情……”
“杏桃。”
赵清颜打断了杏桃喋喋不休的话,她蹙了眉,沉声命道:“你先退下。”
杏桃自是不愿,整张脸皱在了一起。
“公主……”
“退下。”
这一声,嗓音稍稍显得严厉了一些。
杏桃不吭声了,灰头土脸地把嘴耷拉了下来。临走前,她希冀地回眸又望了望赵清颜,期待赵清颜可以改变心意。但后者竟是双手端着茶杯,竟是连个余光也没留给自己。
门被带上,赵清颜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将视线落在柳衣身上。
她又呷下一口香茶,将茶杯放置案几上之后,淡淡地启唇道:
“说吧,来找本宫所谓何事。”
柳衣的头依旧低低垂着,从赵清颜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她的一个头顶。
赵清颜不再看着柳衣,她伸手,将手指扣在白瓷杯缘,细细把玩。
“这雪莲花茶被人称作高原雪山圣草,有暖宫散淤、散寒除湿之功效。本宫特意吩咐杏桃自宫中带来一些,女子服用对身子极好。你若是不想说话,便趁热把茶喝了吧,也不枉你白来本宫这里一趟。”
第182章 狠心
“公主。”柳衣终于出声,她唤了赵清颜一句,又隔了好一会儿,嗓音低缓地继续说道:
“爷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对公主更是真心实意的好。公主想要什么,便是那天上的月亮,爷也会替公主摘下。”
抚弄着茶杯的手一顿,赵清颜抬起眸,对上柳衣眼里有些复杂的神色。
赵清颜看了柳衣一会儿,回味儿着柳衣方才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句话,沉吟片刻。她轻“嗯”了一声,面上并无太多的情绪。
“爷虽然平日里看上去沉默寡言,不爱表露什么,但骨子里是个情深义重的人。这么多年了,爷一个人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心里都还念着公主你,我曾听墨云提起,爷刚搬来此处的时候,每日酗酒度日,整个人被自己折磨得不成样。便是到了这两年,才好一些,也开始能够控制自己。”
“你趁着十七不在南苑,千辛万苦到本宫跟前,便是要同本宫说这些的么。”
赵清颜不急不躁地等柳衣说完这番话,这才淡声开口。
柳衣听了,抿了抿嘴唇,酝酿了片刻,还是启唇,直截了当地说:
“若是你看得见爷的好,便请对爷高抬贵手吧。你的身份尊贵,是堂堂的长公主,可是爷他什么都没有。他已经伤过一次了,受不起第二次。”
赵清颜听罢,眸色转深。
柳衣见赵清颜没有接话,便继续道:“我也是生长在平凡人家,不能了解如公主这般的官家子女端的是怎样的想法。或许公主现在觉得同爷在一起有几分趣味,等那趣味散了,公主便会撇弃爷,而爷到了那个时候,又是受伤的那个人了。”
“你说完了?”赵清颜忽然开口,她看着柳衣,弧度姣好的唇瓣忽然勾了勾。
她笑道:“本宫那日猜的果真没错,你便是想赶本宫离开就是了。”
柳衣一怔,赵清颜面上云淡风轻的表情让她有了些猝不及防。
她藏在袖下的拳头微微捏紧,柳衣吸了口气,望着眼见仿佛不把一切放置心上的女人,愈发坐实了她前几日心头的那个猜测。
柳衣的目光不再躲闪,她坚定地盯住赵清颜,一字一顿道:
“倘若你从前没伤害过爷,爷与你两情相悦,我柳衣自然不会多说二句。但爷于我有救命之恩,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无法目睹着爷被人玩弄于鼓掌,一个坑重复跳下去两遍。”
柳衣的语气犀利,说到了后面,话里竟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儿。
这突然的转变并没让赵清颜感到半点慌乱。她微微垂眸,对于柳衣凭空给自己塑造出来的形象,倒也不反驳。
宛若毫不经意般,赵清颜顺着柳衣方才的话扯了扯唇角:
“若本宫便是那个坑,也没有推着十七往下跳。他便是自己要跳了,你不拦着他,跑到本宫这里来又所谓何意呢。”
“你!”
柳衣性子虽然温吞软弱,但也不是没有脾气。更何况,此事牵扯到的是她十六年间第一次喜爱上的男子。
见面前这个被爷深深挂在心头的人,似乎根本也不在意爷的想法,一副冷淡寡凉的模样。柳衣的不甘、沉闷、愤怨,最终凝结成了一股气郁。
她的指节已经被拧得发白,尖锐的指尖陷入掌心也不自知。
柳衣深深望着面前这个薄凉的女人,咬牙道:“你怎的可以如此狠心。”
狠心?
她么?
赵清颜玩味儿地思量着柳衣的措辞,蹙眉轻笑:“本宫狠心?那么你呢,你又作得如何善意高尚?”
柳衣身形一僵。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赵清颜却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径自开口道:
“本宫待十七真心也好,实意也罢,十七留在本宫身边他自己是乐意的。那么你呢?你又是以什么立场赶本宫走的呢?你当真以为本宫若是听了你的话,离开了。十七便会感激你,最后同你在一起了么。”
“这样的事,我从未曾想过!”
似乎被戳中痛处,柳衣激动地急喘,愤声喊出声。
赵清颜瞧见这小丫头竟是被自己气得不顾形象地大呼小叫,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柳衣一眼,眯起一双美眸,直白而清晰地道:
“不……你自然有想过,不然你今日不会出现在这里。”
说到这,赵清颜顿了顿,她敛去了唇边的笑意,低声开口:
“本宫也许前次并未有留在这里的打算,但这几日本宫已经改变心意了。本宫若是想要留下,或者想要收了十七在身边,十七无法干涉,更不要凭你了。你这样费心费力闹到本宫这里来,倒不如腾点精力去别处。”
第183章 我已是爷的人(二更求收!)
赵清颜落下这句,有好一会儿,柳衣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没再做声。
柳衣不说话,赵清颜便收回视线不再瞧她。
赵清颜抬手,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雪莲花茶。茶是宫里新进的一批,搁鼻端轻嗅,仍是隐隐能闻到一股新鲜的清香。
赵清颜自顾自地慢悠悠品着香茶,似乎是忘记了身侧之人一般,面上端的是一副平静无澜。
直到热茶饮尽,才等到那柳衣再度开口。似乎在忍耐一些什么,她压低了嗓音,也掩去了内心的万千情绪。
“你到底将爷当作什么。”
她到底将十七当作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被人提起。
只是那时,赵清颜道不上来到底将十七摆在什么样的位置。如今,时过境迁,再度被柳衣问起。她是否已经找到了答案了呢。
赵清颜抿唇轻笑,并不应答。
“你只是对他有了些兴趣,你不会珍惜他,不喜爱他,甚至觉得爷对你的好便是理所应当的,是不是。”
赵清颜抬起了头。
柳衣不知何时已从椅上激动地站起身,她的手指紧紧捏着桌角,杏样眸子有一点发红的迹象。
赵清颜勾了勾唇角,模棱两可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能如何。”
她幽幽看了柳衣一眼,眸底有一抹暗光乍现。赵清颜停顿了一会儿,微微启唇,“本宫对十七,是有兴趣。至于本宫是否会珍惜他——”
她淡声道:“这又与你何干。”
赵清颜的嗓音凉淡,却成功堵得柳衣说不出话来。柳衣一张脸涨得通红,嘴唇张张合合了半天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赵清颜不再吭声。
这样的丫头,年纪太小,心思被人一眼便能瞧清。柳衣对十七的那点心思,确是让她感到有些不畅快。但也便是隐隐的一点情绪罢了,赵清颜犯不上为此同她计较这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便是该送客了。赵清颜自然不会亲自起身送柳衣回去,便是等她自己离开。
只是过了许久,那端也不见动静。直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入耳畔,那柳衣竟是忽然几步上前,在赵清颜跟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望着赵清颜。
“这事,自然同我有一些干系。”
赵清颜蹙眉,闻声微抬起头。
那柳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郁愤之色竟全数散去,她垂眸看着赵清颜,嘴角甚至带了一抹柔柔的笑。
“我伺候爷已有三年,公主你想必也知晓,爷这些年过得辛苦,孤身一人时,难免有时会感到寂寞一些。”
赵清颜听出了柳衣话中有话,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而这个时候,柳衣唇角的笑意加深。
她浅浅抿着嘴唇,鹅脂双腮上忽地浮起一抹酡红,眸底水一般莹润。眉眼之间,竟是多了几分怀春小女子的忸怩姿态。
“不瞒公主,我现如今……早已是爷的人了。”
柳衣娇娇怯怯地道完这句,便噤了声。
赵清颜听了这话,心下一惊,面上却仍是没作太多反应。
柳衣的话让赵清颜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想到十七每每提及柳衣的时候,眼神总是有些躲闪,仔细一看必能瞧出一点端倪。
赵清颜从前便怀疑过十七在她面前隐瞒了一些什么,莫非便是此事?
那厢,柳衣见赵清颜沉默不语,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色,愈发难以摸透这个女人的心思。
说出方才那样的话,柳衣未免也有几分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