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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未想到,赵黎心急至此,竟大费周章亲自摆驾来了这里。
而他方才与十七说了什么,无需靠人转述,赵清颜猜也能猜出一二。
这么一想,赵清颜再也坐不下去,翻开被褥便要起身。杏桃见了,惊声一呼,忙上前扶持。
“公主,您还病着,这个时候不能下床啊!”
赵清颜挥开杏桃的手,脸色冷沉。她弯腰套上绣鞋,随手披了件披风,抬步便要往外面走。
杏桃看到赵清颜的动作,立刻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饶是杏桃害怕赵清颜怪罪,思量到公主烧刚刚退下,实在担心病情再度加重。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伸手便拽住了赵清颜的衣袖。
那杏桃便也只是个瘦瘦小小的丫头,气力并不大。但赵清颜刚生了病,一身酸软使不出丁点力气,自然是挣脱不开。
“放手!”
杏桃一张脸紧紧皱着,苦苦摇头,不愿松开。
“你若这样不听话,明日便回锦绣阁去,日后也不需要再出现在本宫跟前了!”
杏桃一双眼倏然大睁,惶恐慌张地紧紧盯住赵清颜。小巧檀口因为震惊忘记合上。
“公主……”
她自小便在赵清颜跟前服侍着了,与其说公主是她的主子。杏桃早已将公主看做亲人一般对待。公主对她极好,无论何时从不会亏待了她。更不要说,亲口说出这种要赶她离开的狠话了。
那厢,赵清颜望见小丫鬟面上露出的受伤之色,眼底划过一丝不忍。
方才那句话只是赵清颜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正想开口同杏桃解释一些什么。脑海里却忽然又想到赵黎那桩事,神色一凛。她深吸了口气,终是推开了杏桃,快步离开了厢房。
赵清颜在宅邸的这段日子,大抵都待在南苑。说起来还是第一次踏入西面的偏房。
偏房外也有个园子,却远不及南苑来的宽敞。园内甚至一草一木皆看不见,不过想来也是,若非是赵清颜留宿南苑,十七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喜爱花草植被之人。
然而赵清颜这一路心思繁重,自然无暇顾及身侧的景致如何。她沉着一张俏脸,大步疾走,不时便到了偏房门外。
赵清颜还未进去,便听见屋里传来一阵似乎是碗盘砸碎,发出的刺耳声响。
随后,是十七的怒喝声。
赵清颜第一反应便是,十七将气迁怒了他人。她没有犹豫,唇瓣一抿,便要进去。
只是还未踏上石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王大娘一脸惊惧,双手端着一个空了的托盘,哆哆嗦嗦地自里面小心退了出来。
抬头的瞬间,王大娘的目光恰巧与赵清颜的撞见。微胖的身躯又是一抖,她显然没有料到本该躺在榻上休息的赵清颜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公主,你、你怎的……”
王大娘仍未从方才十七的怒斥中缓过神来,她睁大了双眼,嗓音有点发颤。
偏房的门王大娘刚刚出来时,顺手给带上了。赵清颜扫了一眼,瞧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她又将视线落回面前的妇人身上。
“出了何事?十七方才和你置气了?”
王大娘见赵清颜这样说起,脸上露出了些不自然。
赵清颜的柳眉又是一蹙,沉声再度开口道:“可是因为方才同皇上谈话的关系?”
第166章 多久了?(二更)
听罢,王大娘一愣,感到颇为奇怪地开口便道:
“什么皇上啊,皇上方才难道来咱们这宅子里了……?”
赵清颜怔然,沉默了一会儿,眉心折痕更深。
“若不是因为这件事,那么十七方才为何要那样生气……”
她顿了顿,回想了方才听见的声响,继续道:“本宫刚刚听见有碗盘砸碎的声响,那可也是十七所为?”
王大娘开始犹豫了起来。
一边想着,方才爷在屋内对她的叮嘱,一边又想着面上这位平阳公主与自家爷关系匪浅。此事若是被这公主知道,爷也许并不会怪罪于自己。
王大娘垂着头,暗自纠结了一会儿,拿定了主意,便吞吐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爷为何要发那么大的火气。我瞧见爷这几日似乎疲惫得紧,好几次送吃食或是公主您吩咐要日夜给爷煎服的汤药时,爷手不得劲,不知为何,总握不住碗。”
王大娘皱着眉仔细回忆了一下,又道:
“方才不也是如此,我得了些空,想着熬点鸡汤来给爷补补身子,爷又把碗给砸了。我见如此,便也是好意,想着服侍爷喝一点汤,结果便被赶出来了……”
王大娘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完全没有注意到赵清颜面上震惊的表情。
“现在想来,许是我这个大娘心太粗了。爷也是个俊俏儿郎,一表人材的,估摸着是嫌弃大娘我人老珠黄,不愿由让我来侍候了。”
王大娘低声嘟囔,正想再在这公主面前好生埋怨几句。不曾想,抬头的时候,却见赵清颜风似地自她身前疾步走过,连个余光都没分给自己。
赵清颜这个时候,思绪乱作一团。王大娘方才所说的那些话,让她联想到一些之前她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王大娘说十七的手不得劲儿,但赵清颜记得这似乎并非是从这两日开始的。
还记得不久之前,杏桃端药给十七喝的时候,十七似乎也把碗给打翻了。还有那天他们一道儿去枫叶林,她曾让十七将自己扶上丘壑……
赵清颜眸色一凝,心中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出去。”
偏房内,十七果然一个人坐在里面。手边的案几上一碗汤还散着热气。另外一只破碎的碗,在地上没来得及清理。
十七这个时候半敛着眸,薄唇冷清,下巴紧紧绷着。
赵清颜的视线在十七搁在膝头的那只右手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才踏进门槛儿,缓缓朝他走近。
十七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以为是王大娘又回来了。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便出声想让来的人自己离开。
怎曾想,那人不但没走,还直直地朝自己的方向逼近。耳边的脚步声愈来愈清晰,十七不悦地睁开了眼,见到是赵清颜,一下子愣住了。
“你……你醒了?!”
十七面上的阴郁之色一扫而空。他双手撑着椅把便要起身,赵清颜却先一步走到他的身侧。
“坐着别动。”
她垂下头,盯着椅上的男人沉声说了这句。
十七仰面细细打量了赵清颜一会儿。
她现下看上去确实是精神了许多,但脸色还是有些憔悴。他的眉头立刻便拧了起来。
“怎的现在就下床了?等下又要不舒服了,我送你回去躺着。”
赵清颜神色复杂地望了十七一眼,然后慢慢移开。
她并未理会十七的话,自顾自地在他身侧空着的椅子坐下。十七扭头焦急地想要再劝劝她。
“本宫已经无碍了……”赵清颜顿了顿,目光落向某处。“送过来的汤怎么不喝。”
十七愣了愣,不知道赵清颜为何会突然问到这个。
十七见赵清颜的目光一直凝在案几上那碗鸡汤上,他想了一会儿,迟疑道:“你是不是饿了?饿了的话,便把这碗汤先给喝了吧。”
赵清颜眸色深沉,抬眸盯着十七的脸看了一会儿,轻轻启唇缓慢地道了句,
“醒来便没用过东西,现在确实有些饿了。”
十七听了,神色松了松。刚想开口让她趁热把鸡汤给喝了,赵清颜望着他,先一步出声道:
“本宫刚刚醒来,身上还没什么力气。本宫要让你喂本宫喝这碗汤。”
十七一下子又怔住了。
他望向案几上那碗氲着热烟的汤,表情有一些为难。
“怎的,你不愿意伺候本宫喝汤么?”
赵清颜的嗓音平平缓缓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十七没说话,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
“十七。”赵清颜眼神变得锐利,一字一句地命令道:“本宫让你伺候本宫喝了这碗汤。”
落下这句,十七坐在椅上不说话,赵清颜便也不再出声,一言不发地等着他。
不知过去了多久,男人膝上的手微微动了动。
赵清颜一双眼一直盯着十七不放,看着他站起身,双手捧住那只小小的瓷碗。微一用力,将碗拿了起来。
却是在下一刻,只听“啪啦”一声,那只碗自他的手中直直碎落在地上。
……
令人窒息的沉默。
十七僵硬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动。赵清颜坐在那,深深吸了一口气。
赵清颜望着十七,眸底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暗暗涌动。
她开口,淡淡问了他三个字:
“多久了?”
第167章 执拗
多久了?
五日,十日,或者是更久之前?
赵清颜以为这段时间,这个人已经变了,他开始愿意同她坦诚。可是现下她发觉,十七还是从前那个十七,有些事,如果她不问,他永远不会主动去说。
就像这次,如果她不是恰巧在房外撞见方才那一幕。十七这么长时间没再发病,赵清颜甚至会以为他快要痊愈了。
赵清颜仔细地端详着他。
十七的脸色看上去其实并不好,与她这个在榻上卧了一天的病人不无不及。他不知什么时候,似乎又瘦了不少,棱角也愈显清晰。
她继续开口道:
“是你身上那病症所致?”
十七不愿言语,而赵清颜却不给他任何继续逃避的机会。
“回答本宫的话。是否是你身上的病症所致。”
她定神盯住他,执意要得到一个答案。
十七沉默了许久,在赵清颜笔直凌厉的注视下,终于缓慢地点了下头。
“楼啸那日并非信口雌黄。”
十七垂着头,没头没尾地忽然道出了这句。
赵清颜顿住,反应了半晌儿,模糊回忆起楼啸那日离开南苑之前确实说了一些什么。
楼啸似乎说过,十七不剩下几天活头。
但那时楼啸的口吻过于戏谑,赵清颜自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赵清颜心下一跳。她面上一沉,不等她开口去问,耳畔已经传来十七低低的嗓音。
“练功出偏所留下的后遗症,起初便如我先前那般,受虫蚀般的疼痛。若是熬过了这一阶段,便到了后期。”
十七面无表情地抬起自己的右手,轻轻合成拳,再松开。
“我便也是听旁人所言,到了后期,肌肉渐渐萎缩,便会开始四肢无力,抓不稳东西。而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说到这时,十七顿了顿。
他的视线自自己的手掌移开,垂眸慢慢落在赵清颜脸上。
“平阳,最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十七看着赵清颜,嗓音出奇的平静。
说出这样的话时,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就像他陈述的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一般。
赵清颜的神色却霎时间凝了。
赵清颜坐在椅上,手捏着椅把。十七方才同她说了这么多,她强自镇定地听到现在,掌心与椅把贴合的地方竟隐隐渗出了一层汗水。
不知过去了多久。
她动了动嘴唇,问十七,“这样重要的事,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