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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芙也不叫人通传,直接跨进了乾清宫的大门; 往殿中走去。
还没有迈进殿门,就听见一个清脆的童声道:“这里便是我的家了么?好大的房子!”
若芙心头一窒; 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没来由的; 她突然很害怕进入殿中。
只听见皇帝的声音又接着传来:“这里自然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爹爹啊,快叫父皇。”
那童声又道:“师父; 这是真的么?”
只听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恭恭敬敬地道:“是的,皇子殿下; 这位陛下就是您的亲生父亲。”
“那——我娘呢?我娘在哪里?”
若芙的泪水登时涌进了眼眶,到底是母子连心; 分离了这么多年; 第一要找的; 还是娘亲。
她再也忍耐不住; 大步跨进殿中; 只见皇帝面前; 赫然站着一个六七岁大的男童; 生的白净清秀,身子骨却显得很是廋弱,听见她的脚步声,忙睁大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她。
皇帝见妻子到了,忙道:“皇后,虎儿找到了,朕正要派人去告诉你呢。”
若芙也不答腔,只快步上前,掀起那男童的衣服,当她看见男童肩膀和胸口的两处胎记时,心头如遭痛击,紧紧将男童搂进怀中,痛哭失声。
皇帝见状,也忍不住湿了眼眶,颤声道:“虎儿,这就是你娘啊!”
虎儿惊惶失措地看了自己的师父一眼,只听师父道:“虎儿,没错,这便是你亲娘了。”
虎儿见师父如此说,再无怀疑,也是一把抱住了若芙,哭道:“娘!娘!你为什么丢下孩儿,这么多年的不来看我一眼。”
听了儿子天真的话语,若芙更是心如刀割,她止住哭声,双手捧起儿子的脸,泪眼朦胧地仔细端详,只见儿子一张小脸生得清俊无比,五官轮廓,俨然就是当年婴儿的模样,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皇帝到底是个男人,激动过后立刻就想到正事,他看了一眼虎儿口中的师父,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和尚,长得高大敦厚,穿着倒也干净整洁,便问:“你是哪里来的僧人,虎儿怎么会叫你师父?还有,当年你为何虏走虎儿,还不快快招来!”
那和尚急忙跪倒在地:“万岁爷明鉴,小僧实在并非虏走大皇子之人啊。”
皇帝哼了一声:“那大皇子为何叫你师父?”
那和尚苦着脸道:“回万岁爷,小僧本是五静寺中的一个烧火僧人,那日去溪边担水,突然听见溪水中有婴儿的哭声,顺着声音找去,才看见大皇子坐在一个木盆之中哇哇大哭,当时他身上衣衫虽然华贵,可小僧以为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弃婴,又怎么会想到他便是大皇子。”
皇帝冷着脸道:“当年大皇子失踪之事,闹得满城风雨,街上到处都是悬赏告示,你岂有不知之理莫非你狗胆包天,敢欺君不成?”
那和尚不住磕头:“万岁爷,小僧冤枉啊,万岁爷请想,小僧是在寺庙里修行出家的,除了烧火做饭,便是在佛前听师父讲解佛理,出家人向来不问红尘中事,市井中的消息,也传不到小僧耳边啊。”
这时,虎儿也听出了一些端倪,他生怕皇帝对自己师父怎样,急忙跑到皇帝面前叫道:“爹爹,你不要为难我师父,我是师父养大的,他很疼我。”
若芙见儿子看向和尚的目光中满是关切之色,料想这和尚对儿子定然很是疼爱,便低声道:“皇爷,这位师傅看样子不像是说谎,他抚养了虎儿一场,该当好好封赏他才是。
皇帝沉吟了一番,暗想既然儿子毫发无损地平安归来了,倒也不至于穷根究底了,于是便道:“算你走运,下去等着领赏去吧。”
听了这话,那僧人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叩头谢恩,随着五福下去了。
不一时,太后也知道了长孙归来的消息,也急忙赶到了乾清宫。
第二天,朝野内外炸开锅一般议论纷纷起来,原本豹儿即将封太子的消息虽未公开,但是已经人尽皆知了,这下虎儿横空出世,按照国朝祖制,太子之位,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嫡长二字,虎儿都占全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
再加上朝中许多官员都是师出陈家,此时更是极力强调这嫡长二字,其余王公贵族也是打心底认同传承千年的宗法制度的,所以一时之间,虎儿立太子竟然众望所归起来。
且不说朝野内外人们如何评说裁夺,也不提若芙接了虎儿回坤宁宫之后是如何的极尽疼爱以弥补儿子多年来没有母亲的缺失,只单说杜太后的慈宁宫,那气氛就很不一般。
杜太后眯缝着眼睛,悠然地看着坐在下首的儿子,缓缓道:“皇帝,如今不管是朝堂还是坊间,都在对太子之事多有猜测,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皇帝垂首不语。
从感情上来说,他当然更倾向于豹儿,豹儿毕竟自幼在他身边长大,何况他又是初雪生的儿子,他对若芙从来感觉都很陌生,可是初雪却是他深爱的女子。
从理智上来说,豹儿身子远比虎儿健壮,自幼又受名师熏陶,而虎儿却只会念经打坐,将来如何治理江山。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来低声道:“母后,虎儿在庙里长大,虽说没有剃度,可是终究培就了一颗佛心,一个帝王需要的可是杀伐决断!”
杜太后冷笑道:“娘就是知道,你定会偏心李氏母子! 你也不想想,两个孩子还今年才有多大?找个好师父用心教导几年,怎么就没有杀伐决断了?”
见皇帝依旧低头不语,杜太后又道:“轮名分,虎儿可是嫡子身份!你若不立他为太子,教天下人如何看你?若以后人人效仿你这个皇帝,天下岂不是要大乱么?”
第166章 线索
慈宁宫里; 杜太后见儿子对立虎儿为太子之事犹豫不决,心头怒意陡生。
之前她同意立豹儿为太子,实在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皇帝只有那么两个儿子,都是那个女人生的,不立豹儿又能立谁?
早先; 她娘家的人听说要立豹儿为太子,都来她面前哭诉; 说因为李文贵的缘故; 只怕将来皇帝百年之后; 杜家要遭灭门之祸。
连她那八十多岁的老父亲都颤巍巍地坐了轿子跑来宫里求她,不要让李贵妃当上太后,不然她将来一定会给自己的弟弟报仇的。
然而; 不立李贵妃的儿子,就意味着要立宗室里的支系的男孩为太子,儿子这一脉无疑是绝了后,这又如何使得?再说就算她愿意这样,儿子也绝对不会同意; 不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 反传给远房的侄儿; 只要他还没疯,就不会这么做。
无奈之下; 杜太后只得极力安慰家人; 至于豹儿; 该立还是得立。
谁知道平地里一声雷,虎儿突然回来了,这下杜太后可真是大喜过望,其实,她心底也是很忌惮初雪母子的,毕竟她包庇了自己的娘家人,初雪不恨她才怪。
眼下虎儿回来了,一切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虎儿本就是嫡长子,太子之位毫无争议就是他的,支持虎儿的人一定有很多很多,皇帝再偏心,也不能偏心得没了谱吧。
见儿子依旧沉吟不语,杜太后冷笑道:“怎么?莫非你真的已经偏心到了嫡庶不分的地步了?”
皇帝苦笑道:“娘,儿子并非是嫡庶不分,只是豹儿要立为太子之事,天下皆知,如今若是改立虎儿,叫豹儿以后如何自处?还有,将来虎儿登基继位,会不会危及豹儿的性命?”
杜太后喝道:“你心里难道只有豹儿?你怎么不想一想,若立豹儿为太子,虎儿将来哪里还有命在?豹儿是你的儿子,难道虎儿就不是了?他自幼给人虏去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做老子的怎么会没一点舔犊之情?”
见儿子依旧不语,她又喘息着道:“就算你不顾念虎儿,难道连娘都不顾念了么?你不要忘了,豹儿唯一的舅舅是怎么死的?李氏心中怎么可能不记恨娘,儿啊,你舅舅一家老小的性命,可都是捏在你手上啊!”
“ 娘,您的话儿子都记下了,您给儿子几天时间,让儿子好好想想吧。” 皇帝被母亲这么一说,心里也是乱了。
杜太后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没有说话。
因为虎儿归来的缘故,皇帝的身子似乎好了一些,他心疼失而复得的长子,见天的就往坤宁宫跑,初雪见状,便乘机请旨搬回承乾宫住了。
这几日,朝野内外对于太子之位的议论,冯保都很详细地告诉了她。
尽管承乾宫里所有的太监宫女包括冯保在内,都强烈希望自己家的哥儿能当上这个太子,可是初雪却始终对此事不太热心。
“娘娘,咱们现在可是骑在了老虎背上下不来了,要么就是寻找机会努力将哥儿推上太子之位,要么接受将来难以预测的悲惨命运,娘娘便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三位小主子的身家性命想一想啊!”冯保苦口婆心地劝道。
初雪沉吟道:“若芙的为人,我还是深知的。”
冯保摇了摇头,叹息道:“娘娘,奴才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吧,您到底还是太纯善了,才会这般想,且不说大皇子将来会不会听母亲的话,就算他对母亲言听计从,那皇后娘娘身子向来孱弱,绝非长寿之像,万一她将来早早离世,谁又能辖制得了皇帝?”
初雪浑身轻轻一震,完全领会了冯保的意思,是啊,若芙再长寿,也活不过孩子们,到时候她们老一辈人一死,天知道坐在皇位上的虎儿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异母弟妹?
可是—— 她颤声道:“如今的形式,也由不得我啊,皇爷和太后还有那帮大臣们说了才算数。”
冯保低声道:“娘娘,事在人为,您若有这个心,总能找出法子来。”
初雪苦笑道:“我又怎能左右得了皇爷的意志,再说了,我与若芙情同姐妹,怎忍心去谋夺原本就该属于她儿子的皇位?”
冯保看了若芙一眼,顿了顿方道:“娘娘,您不觉得虎儿这个时候出来的很蹊跷么?”
初雪微微点头,是的,虎儿早不出现,迟不出现,偏要在豹儿即将封为太子的时候出现,还有,当年到底是谁偷走了虎儿?当年虎儿可是她带去庙里丢失的,显然此人针对的就是她,而现在针对的,更加是她了。
这世上,对她恨之入骨,又有能力布置下如此圈套的,有林家,杜家和高湘,而当年虎儿失踪之时,林杜两家与自己可以说是素昧平生,那么余下的,可不就是高湘了么。
想到这里,她与冯保对视一眼,彼此都明了对方的意思了。
冯保缓缓道:“张大人对此事极为忧心,他生怕虎儿连皇后的话都不听,只听高家的,那咱们承乾宫就危险了。
听到张大人这三个字,初雪心头涌起一股热浪,不由自主用手抚住了小腹。唉,他若是知道自己怀了他的骨肉,会是怎样一番表情?
冯保又道:“当日虎儿失踪之时,张大人就认定是高家所为,只是苦无证据,如今虎儿突然出现,也算是她们主动提供了线索,张大人顺藤摸瓜,还是发现了端倪。”
初雪一惊:“怎么,他查到线索了?”
冯保点了点头:“已经**不离十了,当年应该是高湘的哥哥在外面帮助她,找人偷走了虎儿,想叫皇爷降罪于您。”
初雪嘴边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她这辈子,可真是阴魂不散的缠上我了。”
冯保道:“如今,这一切都该做个彻底的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