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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老夫人感觉到胳膊一紧,是被他强硬架上车的。
在上车的那瞬间扒住车门,说来就来的眼泪哗啦涌下,哀怨地说:“你还是觉得娘碍着你了是吗?你准备把我丢那里不闻不问了?!”
“不,只要娘你好好待在平县,儿子忙完军务都会去探望你。”
楚老夫人摇摇头,一点也不相信。楚弈却没有耐心再跟她多说,北胡先行的斥候说使者半个时辰就会到,命护送的士兵关门,自己转身去隔壁的军营。
马车光线渐暗,楚老夫人眼睁睁看着儿子离开,视线最后被门板阻挡,外头的一切都隔绝了。
昏暗中,楚老夫人终于恍然,儿子是铁了心送自己走!
马车徐徐往城门去,怔愣了许久的楚老夫人开始在马车里闹腾,打开车门就想要跳车,嘴里骂道:“楚弈,你这王八羔子!和你死鬼爹一样只知道厌弃我,我今儿就死这,不碍你眼!”
坐在车辕的士兵听到动静,眼明手快地咚一下再关上门,把往外冲的楚老夫人脑门撞得一疼,直眼冒金星。坐倒在那里,疼得抽气。
谢星站在城门边相送,听到那骂声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侧头就见到义兄背影也僵硬片刻,停在那里。谢星望着义兄,被亲娘冷血无情的戳心窝子,真替他难过。
楚弈也就停顿了那么片刻,很快就再大步离开。他娘是最惜命,怎么可能真寻死。
一个队在外围巡守的姬家士兵此时在城门前走过,不久后,有一人离了队列,先楚弈一步回到军营,去见赵乐君。
“楚家老夫人要死要火,把楚将军骂得可难听了,当时还那么多士兵在,也不知道楚将军心里是何作想。”
赵乐君听闻后,若有所思,让士兵先退下。
昨夜楚弈的表现怪异,知道当年他父亲的事情后,心里就一直不舒服。
她想到楚老夫人在上郡的军营里,本想让打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让楚弈失常,结果居然听到这样一幕。
这个老妇人的厉害她比谁都清楚,之前在将军府不作声,不是她被这样一个婆母给拿捏住,是她根本不想理会。就如同吴莲娘一样,这些人都不值得她废心思。
却不曾想楚母待儿子丈夫都是跟外人一样的。
楚弈现在是决心要把她送走,或许里头还有她的一半原因。
思绪到这里,她幽幽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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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过后,北胡使者和本次的主将纳里直接就进了姬家军营。
赵乐君并未在这个场合露面,楚弈坐在姬老太爷身边,一袭玄黑劲装,把精壮的身躯衬得越发威武。
纳里是在战场上见过他厉害的,上回自己的士兵被扒光挂在墙头一事还历历在目,这回相见,言行举止都颇小心翼翼。
楚弈在他说话中余光扫过门帘,慢悠悠才回了对方一个‘哦’。
纳里被他这个态度闹得表情一僵,姬老太爷也侧头看他一眼,不知道他这会在恍惚什么。
等请了对方坐下,北胡使者先递上一封他们单于的亲笔信。
姬老太爷为尊,楚弈接过,恭敬交给他。
信上已经写明白了北单于在谈和一事上开出的条件。
他们是败方,自然是给到优渥的待遇,楚老太爷一条条看下来还算满意,就是最后一条标明想结两邦之好让他眸光沉了沉。
所谓的结两邦之好,就如同他们常说的结两姓之好,对方果然是想在和亲一事上占一利益。
赵国嫁了公主,看着公主的面上,日后他们北胡的岁贡也好商量得多。
姬老太爷把信给楚弈看,手指了指那一条。
楚弈独独在那上头扫一眼,两指捏着信要还给竖着耳朵等结果的使者。
他说:“恕我直言,我们赵国不准备再让公主下嫁。”
下嫁二字和他傲慢的态度,刺了北胡使者一下。
北胡使者略羞恼地拔高了声音道:“楚将军,此话我不敢苟同,我们单于求娶公主,那是为我们的耶浩王子求娶的。耶浩王子日后就是我们新的单于,赵国公主自然也地位高贵,何来下嫁一说?何况,两邦结交,姻亲向来是友好的象征。”
“友好?”楚弈嗤笑,手指微微一动,那封信就飘落在地上。
北胡使者脸色大变,当即弯腰去拾起来,还未来得极申诉他这种羞辱的举动,就听到他冷声说:“我们赵国的公主不屑你们北胡的后位,何况已经在沙场上见过真章。你们不过是在利用我们赵国的公主,想要做牵制罢了。”
“楚将军慎言,莫要扭曲我们单于的好意。我们单于亦说了,如若赵国愿意交好,我们公主也愿意侍奉赵国君主。”
楚弈闻言低低笑了两声,入鬓长眉往上一挑,下刻猛地一拍桌案,张嘴就骂道:“放你娘的屁!建交结好与女人有何必然关系,你们公主犯贱,想要以色待人来止戈,还不如让你们那些将士割了身下那两两肉来求和!老子或者还能高看你们一眼!”
任谁也没有想到他会骂人,还骂得如此粗俗。
北胡使者被憋了个脸色青紫,一直没有出声的纳里,一张脸也铁青。
姬老太爷却是险些笑出来。
虽然话是粗鲁了一些,可听着解气。
北胡人真是自以为脸比天大,还满嘴谎言,把他们当傻子不成?!
营帐里登时变作一片寂静,北胡使者被骂得半天都没能说话。姬老太爷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水,才从中给北胡人递个梯子,朝纳里道:“纳里将军,我朝历年来嫁到你们北胡的公主,都红颜早殇。若真要深究起来,处处都有蹊跷,这中还有我们陛下的长姐,你们如今再提这个,确实不见得是要交好的样子。”
“老将军……”纳里回了回神,想到先前自己挑起的争端,识趣地说,“老将军提醒得是,我们这就再商议商议。”
说罢,把脸红脖子粗的使者给拉到外头,嘀嘀咕咕好一阵,两人再度进来。
他们让步了,说速速送信回去给他们的王,会阐明此事因由。末了又说道:“我们得以两位信任,能够扎营在城外,过来前已经吩咐晚上准备酒水佳肴,特长感谢两位将军。”
他们只带了百人在外扎营,这向来也是议和的一样礼节,倒是不会使诈,也不敢使诈。
姬老太爷略一沉吟就爽快应下了。
等人离开,楚弈也跟姬老太爷告退:“北胡最后只能应下,不会再提和亲一事。晚上的宴会,您老正好提醒提醒纳里,人还在您手里,让他再给您交出一些种马。”
老人点点头,他拱拱手,利落转身。
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门口,姬老天爷视线落在晃动帘子上,出神片刻。
这小子今日居然没有去痴缠他外孙女?
夜幕很快降临,上郡城外的北胡驻营点燃篝火,为迎接贵客作准备。
楚弈先等来姬老太爷,见到老人身边只跟着亲兵,无意识的抿了抿唇。
胡人善歌载舞,两人不过才到片刻,跟着前来的舞姬已经随着乐声起舞,熊熊篝火边还有烤得直冒香气的羔羊肉。大家都似乎忘记了白日的不愉快,气氛很快变得热络。
纳里频频给两人敬酒,并不提议和这样煞风景的事,说起他们勇士历来的见闻和本族神话。
姬老太爷对胡人了解不少,时不时回上两句,算是给纳里一些面子。
纳里这边见他的态度,心里轻松不少,都是聪明人,知道自己是躲过一劫,只待再示好就是。
早间被楚弈骂得回不了话的使者却对两人恨得牙痒痒的,再给楚弈敬了一杯后,突然道:“听闻楚将军十六岁征战沙场,十七岁就成名,是勇士中的勇士!不知我族有无这个荣幸,让我们的勇士跟楚将军学学本事。”
楚弈闻言懒懒看他一眼,舌头抵了抵牙,露出个莫测的笑:“哦?你嘴里的勇士不知道是指哪个,总不能是曾经在沙场上败北的吧。”
他张嘴就能叫人恨得想扎他一刀,使者脸色阵青阵白,这赵国的楚弈实在是太过狂妄了!
他忍着屈辱,皮笑肉不笑地说:“楚将军这就是应下了?那就请指教了。”
说罢,根本不给楚弈拒绝的机会,扬声喊来一个高大的壮汉。
那壮汉直接就走到场中,略一看,居然比楚弈还高一个个头,浑身的肌肉把衣服都绷得紧紧的。
这是有备而来。
楚弈眯了眯眼。
此时四周的胡人已经高兴挥手欢呼和大喊。姬老太爷抬头也看走到场中的那名勇士,眉头微不可见蹙起,伸手压了一下要站起来的楚弈。
楚弈还是站了起来,在姬老太爷皱眉中一步一步走到场中。
四周的欢呼声更胜,震耳欲聋。
一个蜂腰肥臀的胡女迈着小碎步上来给那勇士献上一杯酒,是鼓励之意。
纳里看着自己这边的人,突然反应过来,赵国明明也在上郡的长公主居然没有出席。
他正想着,姬老太爷身边来个红火的身影,一只芊芊细手探在楚弈方才坐过的桌案上,将他的酒杯捧到手中。
楚弈站在场中,耳边那些让人心烦的喊叫声似乎都消失了,随着那道越来越靠近的身影,其他人的身影也在他视线中渐渐消失。
赵乐君双手捧着酒,缓缓朝他走去。
他定定看着她,她手中那倒映着银色月华的清酒送到眼前。
近在咫尺的美人,面容如玉,更如同骄阳一般耀目。
她捧着酒,朝他缓缓露出笑:“敬我的勇士。”
他……心脏怦然跳动。
第39章
……她的勇士。
楚弈在她灼亮的目光中去托住了杯子,粗粝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在她想要抽开的手时候微微一用力,就那么连同她的手抬高把酒送在嘴边,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赵乐君从场中走下来的时候,被他贴过的手背在微微发烫,仿佛是他的体温还没有离去。
“好一个郎情妾意?”
她在外祖父身边坐下,就听到那么打趣的一句,让她半垂了眸,无意识摸了摸耳朵。
突然,周边的胡人发出哗然,让她忙又抬头看场上。
不过是短短的时间,两人的比试已经开始,她只看到那个胡人勇士倒退了两步,目露狞色瞪着楚弈。
看样子是开场就被他击退了一回。
那个胡人咬牙切齿的样子,模样凶狠得让她不太|安心,而两人站得相近了,才发现体格上差距甚大。
这人是吃什么长的!
就在她心惊胡人勇士的强壮时,对方已经再度进攻。
她耳边又掀起一阵哗然,中间伴随着惊呼。
就那么一瞬间,快到她眼花缭乱,胡人勇士已经被楚弈利落放倒。
他还想爬起来,却见楚弈掰着他的手狠狠一扭。
咔嚓一声断裂的声音让在场人倒抽一口气。
楚弈居然生生将对方的手给折了!
惨叫响彻这片空地,燃烧得正旺篝火在剧烈摇晃,似乎也被这一声惊着了。
赵乐君看得眉心一跳,楚弈已经从容站直,脚尖踢了地面一下。
尘土飞扬见,有什么东西被挑起又跌落,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
姬老太爷霍地站了起来,冷冷看向那个主张比试的使者,哼笑一声:“可叫老夫长见识了,原来胡人的勇士,还喜欢藏暗器。”
他还觉得楚弈立威不必要伤人,结果是有蹊跷在里面。
使者脸色几变,连忙摆脱关系:“不不,老将军不要误会,我不知道他会藏着暗器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