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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及了!”
西口消息断了大半年,商盟处境未知。让翟哲最揪心的是商盟与八大家关系,汉部无力与八大家破裂,他要面见范永斗。
季弘挑选了二十名最精干的护卫陪同,一列轻骑踏雪往关内。
到了杀胡口的关门外,无论翟哲如何费唇舌,张广坚决不开关门。女真人退兵的消息还没传开,土默特部落立场不明,作为边关守备,张广斗争良久,还是谨慎的念头占了上风。
无奈之下汉骑只能走黑虎山小路,随行有熟悉道路的士卒领路。
山岭雪厚路滑,林中安静,众人走了一天多才进入大明境内,人马皆疲。
女真大军才退去,四野沉寂如鬼蜮,翟哲担心被大明的斥候发现惹出麻烦,出了山岭直入耿光的老巢陈家庄。
陈家庄大雪封门,庄门紧闭。
呼喊半天无人回应,季弘领人撞开大门,庄内空空荡荡。耿光亲卫被困大同,其他人皆解散归家躲避兵灾,连个留守的人也没有。
没有耿光通报消息,汉部骑兵在大明境内如同聋瞎,女真退兵后必有大明军队前来接管,为避免惹出意外,翟哲决定暂驻此地,等候耿光归来。
一连两天也无人来访,山林中村庄与世隔绝,翟哲等得心焦。
第三日晌午过后,瞭望的士卒报告来了一队骑兵。
耿光率贴身亲卫并部分右玉本地人马同时返回,浩浩荡荡足有两百多骑。
先见到雪地的铁蹄印记,耿光正在疑惑间,见翟哲从庄中走出来。
惊诧中耿光匆忙下马。
“拜见千户大人!”
自被封为土默特汉部千户后,翟哲威望日隆,各部统领对他也日益尊重。
“我在此地等你两天了!”翟哲舒了一口气。
“属下的罪责!”
翟岩伸手将他拉起来,问:“商盟如何?大同如何?”他有千言万语想询问清楚。
“商盟早有准备,柳东家走江南也很顺利,后日回大同。右玉偏僻,女真人未涉足此地,连朱家寨子也没有遭受兵灾!”
“关内有什么传闻?女真人怎么会突然退走?”这是翟哲最关心的问题。
“我听说山西流贼前些日子突入河南去了。”
翟岩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是道听途说,并无确切消息。”瞧见翟哲脸色不好,耿光小心解释。
来人熟悉陈家庄,将藏在地窖中的米粟等各种杂物搬运出来,重整灶台开火做饭。
耿光将庄中头目引荐给翟哲,右玉县本地盗匪众多,只有朱家寨子势力最强,与耿光一直也合作愉快。
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出列行礼,偷眼细查翟哲,自我介绍道:“小人朱三,在朱家寨排行老三!”
能在盗匪中主事的文士都非等闲之辈,都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翟哲心思微动,问:“你知道我吗?”
“小人生在右玉,熟悉草原!”
“你能帮我统御右玉好汉?”
朱三跪倒在地,说:“朱家寨子有骑兵一百多人,能为千户大人是我的荣幸!”
这世道要活下去,还想活得好,一定要找个靠山,朱三感觉到翟哲的热情,急表决心。
“嗯!”翟哲不置可否。
耿光在关内经营数年,消息灵便,几日后终于确定了传闻。民变军十几天前趁黄河封冻从渑池渡河,进入河南直入中原,如同蛟龙入海,再难剿灭了。
耿光说:“弓辰告诉我,河南、湖广数十军镇没有总兵,军备松弛,再也无法挡住流贼的脚步。”
世局一点点变坏,渺小如翟哲束手无策。
陕西流贼被洪承畴剿杀逃入山西、河北后虽气焰嚣张,但一直被围困在黄河以北。朝廷连调边军入境,又统一筹划作战,若不是女真人入侵大同牵制,高迎祥等部恐怕早已经被剿杀。即使多尔衮部在山西连造战事,大明也没放松对民变军的围剿。
“黄河的冰竟有那么厚?真是天意!”翟哲叹息。河南不像塞北苦寒,冬日冰面通常无法经受骑兵驰骋。
“听说之前高迎祥处境艰难,曾向朝廷请降。朝廷迫于多尔衮一直滞留大同的压力,想尽早结束流贼的战事,以调集兵马驱逐女真人,答应了他的要求。流贼借此机会用木板铺在冰面,二十多万人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小心翼翼冒雪缓慢渡过黄河,几镇兵马没有得到监军的指令,不敢截击。”
这就对了,多尔衮一定得到了这个消息,才返回了辽东。
“中原大乱了!”翟岩隐约感受到天威难测,大势难违。河南并没有灾荒的消息,百姓的日子也还能过,但兵灾之苦并不亚于旱灾。
感觉到翟哲的沉重,耿光说了个好消息。
“柳东家回大同了,从江南运回众多货物,仓库中装满了茶叶、布匹、绸缎和大米。”
“嗯!”翟哲心不在焉,轻轻点头。
耿光随口又说:“前些日子大同道路闭塞,柳东家还在张家口开设了分号!”
翟哲大惊,一手重重按在桌面上,问:“当真?”
第110章 摊牌
等翟哲到达大同府时,已接近小年。
大同周边残垣断壁,破败荒凉,田中未收割粟杆被大雪压倒,偶尔可见鸟雀鼠虫在中钻动。女真入侵正在秋收之前,百姓仓皇南逃,这一年的收成当然也化为泡影。
柳全先到了大同,安置好商队,就准备来拜见翟哲,没想到翟哲却避而不见。
翟宅内安静祥和,连绿莹和玉莹也沉浸在淡淡喜悦中。
夫人与老爷一年未见面,与那些背井离乡出塞经商的伙计并无两样,久别之下更胜新婚,如胶似漆。
一年以来,范伊从前在大盛魁练就的本事派上用场,在宁盛的帮助下掌管了商盟在山西的几家商号。忙碌的生活让她平日遗忘了独守的孤寂,再见翟哲时,欢喜之余竟然有些陌生。
几年的塞外的生活让翟哲添了几分沧桑感,整个人略显阴沉,沉默寡言,曾经张家口那个拘谨阳光的少年已是一去不复返。
也许是塞外牛羊肉的滋补,几乎每个夜晚翟哲都索求无度,征伐不止,让范伊清晨体软疲倦,再不能像从前那般早起。
又一个夜晚,激情之后,范伊脸色潮红,娇柔虚喘,浑身像虚脱一般,连手指尖也不想动弹。
见翟哲依旧雄风高振,她心中歉意,用葱玉般的手指轻握坚挺处,娇羞说:“绿莹和玉莹自幼跟在我身边,相公若是愿意就收为侍妾吧。”
陪嫁丫头多半被收为妾已是大明不成文的规矩,翟哲现在可没有这种心情。
他平躺在范伊身边,感受范伊指尖处的温柔,问:“大兄最近有信来吗?”
大兄正是范永斗,八大家似乎也在冷落翟哲,他回大同数日也没等到消息,但若翟哲亲自上门拜访,又显得底气不足。
范伊心不在焉,贴身至翟哲臂弯处,含糊不清说:“嗯,没有!”
强自按捺住兴奋,翟哲拥娇躯入怀,说:“明日你回宣府盘桓几日,见到大兄就说我在大同等他!”
经商多年,范伊可不是不通世故的深闺小姐。黑暗中,她警觉抬起头,问:“有什么事吗?”
翟哲左手轻轻摩挲她绸缎般光滑的后背,宽慰道:“只是有些小事要和大兄商议!”
男人不愿说的话,女人不该多问,范伊迷迷糊糊中倦怠睡去。
生存的关键在于妥协!翟哲脑中兴奋褪去,睡意全无。
汉部生存在塞外依靠土默特人,在大明要借助八大家的地方也不少,乌兰和范伊,他生命中出现的两个女人都至关重要,一个成为了他的妻子,另一个将远嫁至苦寒之地。
柳全在焦急中等待,多次托宁盛通报消息也未能如愿。小年过去,除夕就在眼前,春节的气氛越来近,他也离家一年,归心似箭,因翟哲晾他的缘故不敢离去。
范伊回宣镇娘家呆了两天,过了小年在范永斗的陪同下回到大同。
翟哲亲赴大盛魁将他请入宅,毕竟他在塞外动了八大家的商队。
玉莹为给二人奉上柳全才从江南带回的清茶。
厨房内,范伊亲自下厨,手脚麻利的绿莹为她打下手,准备晚宴。客厅中两人是她生命中最重,无论有什么问题,能和睦相处才是她心中愿望。
红漆檀木茶桌两侧,两人相向而坐,杯中茶叶起伏,茶水青翠。
出塞四年多,翟哲终于有了能与眼前这人平等面对的地位,靠的是实力而不是赏识。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细致的纸片,说:“十月份汉部与张家口发生了点误会,这是两万两银子的商盟取款凭证,是丢失货物所值。我已经严惩了下属,望大兄莫要介怀。”
范永斗伸出两个手指夹住,笑道:“我还以为雏鹰的翅膀硬了,可独自飞行了。”
“雏鹰都是老鹰带出来的,源自同窝,不会忘恩。”
“既然如此,从前的事情无需再提,你我何不通力合作,我愿意用张家口的商铺换归化城的地位。”
“归化城已有翟范两家的商号。”
范永斗摇头,说:“归化城小荷才露尖尖角。你我既出同源,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给八大家三成商铺,我能繁荣归化,让商盟利润上升五成。”
见翟哲半晌不语,范永斗问:“你不信吗?”
“信!”
翟哲沉吟,问:“这是岳托贝勒的意思吗?”他故意将女真人摆上前台。
“非也,商者以利为先,我依靠辽东不是为了依靠辽东!”范永斗的话有些拗口,翟哲明白其中的意思。
“归化城尚未能尽力,商盟不需要张家口。八大家要进归化城可以,但必须要走杀胡口的道路。”
翟哲后退一步,商盟根基尚浅,不能与八大家对决,他着急入塞面见范永斗正是想缓解两者的关系,杀胡口往归化沿途皆在汉部的控制下。
范永斗冷笑,说:“归化城就在那里,去与不去,我自有主张。”他扬起手中银票,说:“你还想再现一次吗?”
“大兄息怒!”
“你动了刀子,伤了两家的和气,若不是看在舍妹的份上,我是不会来见你的。”强硬起来的范永斗不怒自威。
“如你所说,八大家进入归化城正是岳托贝勒的意思!”范永斗一锤定音,再没有协商的余地。
沉寂。
碎步走到门口的玉莹感受到大厅内的紧张,又悄然退了回去。
羞辱之后是释然,翟哲胸中翻腾逐渐平复,答复道:“既然如此,我在归化城恭候大兄到来!”
商盟起步两年,正是蒸蒸日上,多隐忍两年等待雏鹰的翅膀硬了,再将八大家逐出归化城不晚。汉部才在塞外造就与土默特人不和的假象,翟哲也不想因此被岳托识破了自己的意图。
“如此才是我的好兄弟!”范永斗笑容满面。
塞外将是女真人的天下已是大势不可违,这步棋他走了先手,无论翟哲如何扑腾也逃不了他的手掌心。
翟哲也强挤出笑容。
正在此时,范伊从门外走进来,见两人笑得开心,说:“你们说什么这么高兴,晚饭好了,去用餐吧!”
“小妹的厨艺我还从未尝过!”范永斗哈哈大笑,声音爽朗。
一行人往门外走去。
崇祯六年底,女真东归,流贼南侵。
大明崇祯皇帝暴怒下,宣大镇官场被拍的支离破碎。
自即位六年来,他费劲心血,勤政为民,不敢有丝毫懈怠。大明的局势却越来越坏,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