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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邻近广西;离广西最近的正兵是武冈总兵陈友龙。但陈友龙出身旁支;以前从未在他麾下效力过。
人心难测;登上摄政王位;翟哲方能明白为何坐在皇位上的人为何对掌控军权的人小心翼翼。
此刻;他尚未用“孤”自称;但他确确实实已是孤家寡人。论起帝王心术;他不但找不到一个倾诉对象;反而要彻头彻尾的隐藏住自己的心思;哪怕是对最亲近的人。
“陈友龙在武冈根深蒂固;既是朝廷在西南的倚仗;又不可再让其在广西扩张势力。”翟哲闭目思虑。左若远在陕西;逢勤要镇守淮扬;李来亨在庐江县刚刚有所进展;其他如金声桓、李志安等人都不是他心仪的武将;他突然想起一人。
那个人年纪轻轻;在军中资历尚浅;而且那个人在湖南小有薄名;与陈友龙还有旧交。
“许义阳;就是他了”翟哲当即拍板做出决定。
许义阳只是副将;但在萧之言军中已是独当一面;完全具备统领大军的能力。
八月底。
锦衣卫前往江北樊城传旨;授许义阳监军使一职;统领湖南兵马平定广西之叛。
监军无品级;无定制;以前是太监的专利;监军使一职是翟哲独创;初次用来觉得很是顺手;既没有贸然提拔许义阳拔苗助长;又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若不是许义阳在湖南有过一段耀眼的经历;又与陈友龙关系不错;他万万不敢如此任命统兵大将。行军忌讳职权不明;他若命别人去统领陈友龙;至少要是个总兵;否则无法压制武冈兵马。
锦衣卫到达樊城;萧之言驻守此地;许义阳正在新野于清虏南阳军纠缠不清。
这道圣旨来的非常突然;萧之言猜不到其中的内容;命人召回许义阳。
许义阳快马加鞭;一日一夜赶回樊城。他这个夏天来大战没有;小战不断;愣是把一个白皙俊朗的青年晒成红膛脸。
萧之言设立好香案;许义阳跪地听旨。
听完锦衣卫的宣读;许义阳反应了一阵才从震撼的情绪中走出来;他好不掩饰自己惊喜。朝中比他资格老的武将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平叛这等大事统兵权竟然落到他的手中。他听的明白;虽然职位是监军使;但履行的职责是统领大军。
摄政王对他厚待无以复加。
“恭喜许使”锦衣卫交出圣旨;又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道:“这是大将军府的调兵公文”
许义阳接过来一看;原来是翟哲担心武冈兵马不听调动;命他在江北军中挑选两千兵马上任。
萧之言与他的义子一样高兴;翟哲重用许义阳;就是对他不忘旧情。他在南京犯了原则性错误后;这辈子不可能再掌大权;希望都寄托在这个义子身上。
兵部公文限定的日期紧急;萧之言一边命人招待好锦衣卫;交代许义阳道:“张兆义麾下有五百骑兵;我交给你带走;你再从金将军那里讨些步卒;金将军不会糊弄你。”
许义阳连连摇头;道:“广西瞿式铝只是绣花枕头;河南清虏才是劲敌;爹身边离不开张游击。”
张兆义跟在萧之言身边十几年了;麾下五百兵马是明军营中最精锐的突骑;能与女真骑兵对战不落下风。这些亲兵是萧之言在战场上安全的保证。
“休要推辞”萧之言拍拍胸口;笑道:“张兆义跟着我多年;到现在才是个游击;你带他出去给他某个出身。你带走他;我才能操练出第二个张兆义。”
“爹”许义阳神色为难。没有张兆义这样忠心耿耿的猛将在萧之言身边;他不放心。
萧之言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骂道:“你怎么如此婆婆妈妈”
许义阳不敢再多言。
张兆义还率军在新野一线活动;萧之言立刻下令命他赶来樊城。许义阳又往金声桓营中借兵;凭借萧之言的情面;又借了一千精锐铳手;弓辰再出五百兵马;凑足了两千人。
新上任的湖广总督张煌言调集水师协助运送;许义阳率军离开江北。
水师战船途径洞庭湖;许义阳率军在长沙府登岸;清点才汇集的五千府兵往武冈进发。他还没到武冈;锦衣卫奉命又送来了密信;他方才弄明白广西叛乱的缘由和内幕。
大军进入武冈。
武冈总兵陈友龙出城二十里迎接;一见面便摇晃双臂道:“许使;终于又见到你了”也许是与蛮夷的苗番呆久了;他好似忘了汉人的礼仪。
许义阳催马上前;笑道:“听说苗番都称你为阎王;不知广西人怕不怕你。”
陈友龙道:“许使放心;只要您让我打先锋;半个月便能荡平瞿式铝那帮反贼。”
“不急;且入城说话。”
一行人进入武冈城;陈友龙详细讲解军情。
瞿式铝举旗叫出清君侧的口号后;曾率军来攻打过湖南;被陈友龙利用熟悉的地形击退。
他有些迷惑;道:“广西的狼兵善战;但这次表现很差劲;依我看广西的兵马有些问题。瞿式铝督军攻打武冈被我击退不足为奇;但陈邦博在永州城下磨蹭了十几天无功而实在不正常;要知道永州只有两千守军。”
许义阳问:“广东没有反应吗?”
“广东确实有兵马在临武附近集结;但目前尚未出动。”陈友龙有些担心;道:“闽粤郑氏与瞿式铝关系密切;若闽粤也叛乱;西南的局势就坏了。”他这个表现;真当不起“五阎王”的名号。
广西兵马共有四五万人;陈友龙原本指望朝廷能派大军前来围攻瞿式铝;没想到许义阳只带来了七千人;还有五千湖南的府兵。
第638章 不反也难
广西的叛乱事发突然。
半个多月前;朝廷的使者到达桂林;瞿式耜早知道圣旨的内容;他的随即称病拒见。应该说;这是个非常明智的决定;在郑氏态度不明时;广西唯有静观其变。
使者在驿馆逗留了三天;瞿式耜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第一次看见郑芝龙送来的血诏时;想起隆武帝在被囚禁在深宫中的惨状;曾经抱头痛哭。郑氏所谋甚大;与大西军、吴三桂甚至清虏都有联系;他本对郑芝龙充满期待;只等翟哲登上摄政王时;传檄天下;群而攻之;拯救圣上与水火之中。但现在朝廷诏书已下;南京朝廷剧变;天下没有一镇有反应。
连续多日;瞿府大门紧闭;瞿式耜不见使者也不见外客。
夜幕时分;一个头戴青色小帽的年轻人人低着头走到大门前;伸手摇晃黑色的门环。
“笃笃笃”的声音清脆悦耳。
片刻之后;深红色的木门先张开一条小缝;然后再张开能容一人进出。一个中年人探出脑袋;道:“回来了;老爷正在书房等着你”
那年轻人先施礼;小声透露道:“今日也无事”
中年人是瞿府的管家;等年轻人入门后向外张望一番;重新把门关上;指着东边的一排厢房道:“张大人来了;你速去书房”
书房内;瞿式耜与张同敞对面而坐。
杯中茶苦;两人嘴中心中无一处不苦。
张同敞道:“错过这的起兵的机会;大明必亡”他祖父是万历年间名相张居正;拜瞿式耜为师;对朝廷忠心耿耿。见过隆武帝的血诏后那刻;他已下定决心与翟哲势不两立。
瞿式耜正襟危坐;叹息道:“我当然知道;没想到陈卧子也退让了;真是让我失望。”
张同敞道:“陈卧子?他与翟贼已是一家人;此次辞官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
瞿式耜情绪变得激动;骂道:“可惜何云同大事不成;让陛下受苦;吾等即是粉身碎骨又有何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彼此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指点江山;骂的十分痛快;仿佛天下再没有比他们还明白的人
管家来到门口轻轻叩门;禀告:“张五回来了”
有些形象不能让下人看见;瞿式耜稳定情绪;大声道:“让他进来”
管家推开书房木门;那带着青色小帽的年轻人进门弯腰;禀告道:“天使今日在驿馆未曾外出;也未曾见外客。”他叫张五;负责监视驿馆的传旨锦衣卫。
张同敞插言:“他还真是有耐心;一定是翟贼早有交代。”
瞿式耜正待说话;外面一溜小跑来了一个家丁;一边跑一边惊慌喊叫:“不好了;外面有人在砸门”
管家恶狠狠瞪了那家丁一眼;他只离开一会;门口就出了事情。
瞿府安静;外面撞击木门的声音“砰砰”作响。
瞿式耜大怒;猛然站起来骂道:“随我过去看看;谁敢如此无礼?”
张同敞随在瞿式耜身后往门口走去。管家朝来报信的家丁使了个眼色;那家丁会意;飞奔到厢房找来二三十个人跟在后面助势。
瞿式耜憋着满腔怒火。在广西这片地上;现在还是他说了算。
家丁打开大门;门口站着四个人;一位个头不高精壮的汉子正在敲打门环;后面带着三个随从。
看见来人;瞿式耜惊讶道:“陈总兵”
来人正是广西总兵陈邦博;粗声粗气道:“瞿大人;你躲了三天;可是急死我了”
瞿式耜露出关切之意;问:“发生何事?”
陈邦博苦笑;道:“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生;我才着急。”
两人堵在门口;张同敞在后面忍不住提醒道:“还请入内说话”
陈邦博等四人入门;瞿府管家重新把门关上。
他与瞿式耜并肩而行;把张同敞挤在身后;张同敞忍住不满。这些武将越来越无礼;见到文官不但不再恭敬;有时候甚至还会现出蔑视之态。
三人边走边说话。
“瞿大人;为何还不起兵?”陈邦博张口直问关键处;“翟贼形同谋逆;大人躲在府中装病;难道是怕了吗?”他口气很是轻佻;让人听起来极不舒服。
瞿式耜竟然被问得心中有羞愧之意;但他口中不可能服软;斥责道:“你懂什么;兵者;国之大事;岂能仓促行事;延平王筹划全局;本官正在等着他的消息;只怕贸然起事;泄漏了消息;坏了延平王的大事。”
陈邦博毫不买账;义愤填膺道:“贼使到福州;延平王不是事到临头退缩了吧”
这句话点到瞿式耜最担心的地方;他骂道:“休要胡说”
陈邦博似笑非笑的看向瞿式耜;问:“如果郑芝龙不反;大人该怎么办?”
“不会如此”瞿式耜心中更加慌乱。
说话的功夫;三人走到书房门口;瞿式耜先进去。陈邦博站在门口;堵住了跟在后面的张同敞。
瞿式耜坐定后发现异状;招手道:“陈总兵进来商议”
“我不进去了”陈邦博朝天拱手;“想到圣上被囚禁在宫中;下官近日食不知味;睡不能眠;今日我来府上只求大人给个明白话;起兵还是不起兵?”
瞿式耜摸不着头脑;问:“陈总兵这是什么意思?”
陈邦博道:“难道郑芝龙不起兵;大人就要眼睁睁看陛下受苦而不顾吗?”
“当然不会”
“大人要等郑氏;不如诱郑氏。郑芝龙胆子太小;广西起兵打出气势后想让郑芝龙不随都难;天下人恨翟贼久矣;只差个没有起头的了。大人名望在江南远胜过郑氏;何总督还有些部下在对大人望眼欲穿。大人在等;天下事是等能登出来的吗?”
后面的张同敞被镇住了;前面的瞿式耜也被镇住了。
陈邦博;一个粗鲁的总兵;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起兵”瞿式耜屁股在椅子上刚坐稳;重新站起来。
张同敞握紧拳头:“起兵;有陈总兵这样的忠诚的武将;何愁大事不成?”他转动念头;又问:“何时起兵?”
陈邦博傲然站立:“今夜”
武人就是比文人有效率。
两个时辰后。
子时已过;桂林城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