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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婚宴总不能一副追债的表情!其实卢象升心里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兴奋,走这一趟是他答应给翟哲的回报。
下山的路口处,左若率二十几个兵丁在等候,等卢象升一行人走到近前,单膝下跪,行礼道:“参见总督大人!”翟哲军中两个游击将军,萧之言奉命去迎接俄木布汗,他来此地接应宣大总督。
“起来吧!”卢象升招手,笑说:“今日我是也是客人,不用这般拘礼。”
“遵命!”
卢象升下马,随手把缰绳交给身后的杨陆凯,好奇的走向远处的岱海。数千汉人士卒围在几十个烧烤木架周边,木柴欢快的吐着烈焰,随风而来的香味让卢象升感觉饥肠辘辘。土默特人聚集成好几堆穿插其中,牧民们一边扭着腰肢,一边歌唱。
“营中兵士出塞多年,多数人能说蒙语,土默特人也能听懂汉话,所以……”左若担心卢象升生出什么特别好的念头,想开口解释。
卢象升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说,就站在原地远看。
翟哲一直在留意这边动静,看见卢象升在众军的簇拥下停下脚步,忙挥洒的衣袖朝这边走过来。
文士服宽松,不像军中征袍那般贴身紧凑,翟哲多年没穿过这样的衣服,有些不习惯,举止之间落在卢象升眼中有些滑稽。“拜见大人!”他没有像左那样行大礼,只是弯腰鞠了一躬。今日是他大喜之日,十年前他在大明就有了秀才的功名,这样做在情理之中。
“你还这般年轻!”在近前看见翟哲的风采,卢象升忍不住嗟叹。
他比翟哲年长十岁,是大明有名的年轻总督,只不过这些年一直在大明最混乱的地方,过着走钢丝般的日子,心中很难轻松,一直心力憔悴。所以今日见到翟哲的光彩动人的喜气,心中竟然生出一丝羡慕。
“末将出塞也有九年了!”翟哲感概。他今日一直在回想与乌兰结识后的点点滴滴,板着指头算,从崇祯二年出塞到崇祯十年,整整九年。乌兰从豆蔻年华到如今确实变成待嫁老女了,不过一切到今日截止。
“大人请入营吧!”翟哲伸手示意。
“我先在这里等候,免得入了营区惊扰了士卒!”卢象升好像很愿意见到汉部士卒与土默特人欢乐共处的场面。
“这个……”翟哲神情为难。
“你先去忙碌,我说好只是路过!”卢象升找了一块松软的草地,竟然盘腿坐了下去。
其实卢象升多虑了,翟哲麾下士卒在久在塞外,还有不少是在土默特部落生长的的汉奴,反而不像这些武将畏惧他这个宣大总督。
草原夏日的夜晚很凉爽,火红的天空不断向西边天边收敛,天色还没暗下来,士卒们便把准备好的篝火点燃,挂在树枝的上红色布带随晚风摆动。这是一场不伦不类的婚礼,蒙古人以为是汉人的习惯,卢象升等人以为是蒙古人的风俗。
士卒们不知道翟哲在大明已有妻子,就当大头领第一次娶妻,由衷感到高兴。无论翟哲是土默特汉部的千户,还是大明的参将,在普通士卒眼里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光线越来越模糊,篝火堆中欢乐的叫声此起彼伏。逢勤管理后勤补给,监视不许有士卒偷偷饮酒喝醉。
左若领着卢象升等人,萧之言招待俄木布汗等人,双方几乎同时走向岱海,在昏暗的光亮中悄然进入营区边缘的帐篷。有些士卒注意到来人,但没有接到翟哲的命令和嘱咐,只是看了他们几眼,又在做各自的事情。
俄木布汗和卢象升都注意到了对方,隔着噪杂的人群目光交错。
“那就是大明宣大总督卢象升了!”俄木布汗白皙的指尖在空中轻微一划,朝站立在自己身边的萧之言耳语。
“正是!”
“我能与他见一面吗?”俄木布汗并不单纯是为了参加乌兰的婚礼而来。
“这个,”萧之言露出为难的神情,说:“我去请示总督大人!”
“你就说大明世袭顺义王,土默特部落大汗俄木布要与卢总督一见!”俄木布汗把自己的名头给萧之言报全了,生怕漏了自己的身份。从察哈尔西迁后,大明再没把他这个顺义王当回事。
“好的!大汗且候!”萧之言转身离去。
俄木布汗见萧之言先找到翟哲,两人耳语了几句,再朝卢象升的帐篷走过去。过了一刻钟左右,萧之言穿过拥挤的人群返回,在俄木布汗面前无奈的摊摊手,说:“总督大人说他身体倦了,等改日再与大汗一晤!”
俄木布汗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嘴中含糊不知嘀咕了些什么话语。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土默特部落衰败后,他想见宣大总督一面也被拒绝。
岱海边缘成了狂欢之地,虽是汉商娶平妻,场面不比阿鲁喀尔喀的王子迎娶王妃小多少。
兵营后列,足有五六十辆马车排列成圈,正是商队在外行走宿营时的摸样。马车当中,宗茂与十几个掌柜一边看,一边相谈正欢,这些人是东家七家商号派来归化城的主事人,宗茂昨日送货物来兵营,顺便把这些人都召集过来。商盟现在是归化城商号行会头目,宗茂经常往返在大同和归化之间,统筹塞外商号经营。东口那边,商盟虽然入驻张家口集市,但还是由范永斗统管,只是张坝草原缺少牧民,又不敢往辽东走商队,生意一落千丈。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光中,孟康光着膀子爬上岱海边缘的高地,站在一面大鼓前,喊叫:“安静,安静!”他声音宏亮,惹人注目。
“嘭嘭嘭!”三声鼓响,岱海周边嘈杂的声音像是被慢慢吸入瓶子,水银般的湖面倒映了一弯残月。
西边平坦的草地上,爆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绚丽多彩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开,让周边响起一阵惊呼。对火器营来说,制造这些烟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乌兰在一群土默特亲兵的簇拥下从帐篷中走出来,脸色比岸边的篝火还要红。
车风一副蒙古人装扮,挺胸直背走在最前端引路,他从杀死车臣汗随大军入塞后一直被翟哲安排担任乌兰的亲兵卫头领。
俄木布汗的帐篷近在咫尺,看清车风的面孔时,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不喜欢背叛自己的人。若当日车风没有背叛土默特杀死岳托,现在他的情形该如何?或许比现在好,或许比现在差他使劲摇了摇头,端起身前的酒樽一饮而尽。
“嘭嘭嘭!”孟康拉开架势,鼓声如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乌兰身上,连卢象升也看的目不转睛,他很是好奇,蒙古人娶亲的习俗就是这样吗?俄木布汗看了几眼,把头垂下,端起眼前的酒樽一杯接着一杯往下灌,浑浊的烧刀子让他浑身大汗淋漓,也无法洗清他的耻辱。他来了,只能躲在这里看乌兰出嫁去,这是草原皆知的秘密,但他不能公然出现的婚宴现场。土默特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岱海水边,翟哲目不转睛看车风领八个土默特武士护送乌兰走近。从前满头蹦蹦跳跳的小辫子不见了,挽起的云髻衬托起乌兰成熟的面容,如果按后世的年纪来算,眼下正是女人最好的时候。
车风等人在二十步之外停下脚步,侍女扶着乌兰走到翟哲身边,翟哲伸手牵住乌兰的柔荑,四目相对。
翟哲先伸出右手食指指向繁星点点的天空,再指向身前的岱海,在乌兰耳边轻声说:“长生天为证,岱海的清泉为证,我今日娶土默特人乌兰为妻,此生不负!”
乌兰眼中泪花闪烁。现在什么平妻、正妻,什么公主、百姓,她都无所谓,哪怕只能拥有这一刻,她都觉得是值得的。
“哦!”四周响起一阵欢呼声,孟康咧嘴大笑,狠命擂鼓,土默特人载歌载舞。
过了片刻,翟哲转过身,双臂抬起放下,示意全场安静下来。
孟康把收起鼓槌,高喊:“给总督大人敬酒!”他身后七八个壮汉同时高喊,“给总督大人敬酒!”声音响彻岱海之滨。这是早就安排好项目,也是今夜的点睛之笔。
翟哲与乌兰并肩走向卢象升所在的帐篷,侍卫送上两个酒樽,卢象升也拿起一个酒碗走出来。
“敬总督大人!”
“恭喜翟参将,我今日来的仓促,未带贺礼!”卢象升面向翟哲解开腰上悬挂的腰刀,取在手中,说:“此刀随我征战七年,饮血无数,我将此刀赠予你,望你日后行诸事为大明顾,为天下百姓顾,奋勇杀敌,不忘初心!”随后又转向乌兰,缓声说:“我大明与土默特人世代友好,如一家人!”
“多谢大人!”翟哲接过卢象升递过来的腰刀,让他手臂微微往下一坠,入手甚沉。
兵营的角落,宗茂指向卢象升的方向,给诸位掌柜示意:“看见了吗?总督大人专门来参加翟参将的婚宴!”
第293章 储粮
有商队踏过的地方,消息就能传播。
在宗茂刻意安排下,翟哲在塞外娶平妻,宣大总督卢象升到场祝贺的消息很快传遍大同。岱海边的婚礼是让翟哲声望到达顶点之作,无论在宣大镇还是在蒙古。
俄木布汗当夜没敢露脸,但返回归化后立刻从原来乌兰和车风的亲兵中选调两百人作陪嫁送往凉城兵营。卢象升瞧不上土默特,让他只能把自己和翟哲绑在一起。女人的地位一半靠自己,一半靠娘家,他也要帮乌兰抬抬门面。
崇祯十年,八月上旬。
在翟哲的撮合下,卢象升与额哲在阳和卫外晾马台会晤。这里曾是大明册封土默特阿勒坦为顺义王之地,卢象升选择此地别有深意,额哲也没有避讳,双方示好的意图非常明显。
这个举措让归化城的俄木布汗更加坐立不安,大明如果要选定一个蒙古部落合作,实力强大的察哈尔显然比土默特更合适,这将直接关系土默特人的未来和在归化城的地位。商盟等八大商号入驻归化城以来,每天街上行人接踵,一个月间,往漠北和漠西共走了八支商队,每支商队都有近百人。这是何等的财富,怎会不让毗邻的察哈尔部落眼红。
朝阳初起。
凉城边的山林,两百五十二名土默特人站立在乌兰面前。他们中多数才从土默特部落来到此地,也有人追随公主已有数月。
“今日我就要回大明了,在那里无需你们保护,从今往后你们听车统领的号令,在千户大人麾下效力,莫折损了我土默特的威名!”
“遵命!”土默特人响起一阵吼声。
车风一身劲装,站在众人之前行礼,“请公主放心!”
他等待了半年就是为了此刻,翟哲要重建蒙营,不仅仅限于土默特人,只要愿意拿钱卖命的蒙古人都可以收归营中,无论是漠北部落还是来自漠东部落,而他是蒙营统领不二人选。为了扩军,翟哲真是不择手段,一切为了来年再战漠南。
“忘记土默特吧,千户大人是你们现在的头领!”乌兰神情严肃,这是她唯一能给翟哲做的事情。
三里外,凉城山林中的兵营大帐内。
翟哲摩挲手中腰刀,双眉微皱,似在沉思。刀身黝黑无光泽,临近刃口处一条白线泛出寒光,像泛白的鱼肚。这柄刀正是卢象升在婚宴上送他的,一试才知道当真是柄宝刀,军中戚刀均不及其锋利。
“大人,逢勤求见!”
“进来!”
逢勤盔甲穿戴整齐,进门行礼,“参见大人!”
“军中粮草补给、火药,造船工匠都准备好了吗?”
“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