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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儿也认为隋军暂时不会南征?”
李世民点点头,“儿臣确实也是这样认为,河套是北隋在关陇的立足点,至关重要,尤其灵武郡关系到北隋能否在关陇立足,所以北隋在河套地区站稳脚跟之前,他们不会轻易南下,其实从并州就看得出来,北隋虽然占领了长平郡和上党郡,但始终没有继续进攻并州南部各郡,这是隋军的一贯稳健,站稳脚跟后才会考虑扩张。”
“这样说起来,陇右那边朕就可以稍稍放心了。”
沉默片刻,李渊缓缓道:“还有一件事朕想先和你说一声,朕打算把屈突通调回长安。”
李世民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果然来了,这才是父皇把自己找来的真实用意,当然,这也是李世民想和父皇商谈之事。
李世民不敢说自己已经得到了武士彟的密报,装作有些愕然道:“父皇,这又是为何?”
李渊叹口气,将李元吉送给他的报告递给了李世民,“你看看便知道了。”
李世民连忙接过报告细看,他也想知道四弟是怎么诋毁屈突通,匆匆看了一遍,李世民顿时凉了半截,他万万没有想到四弟的报告竟然写得如此恶毒,僭越、拥兵自立、居心叵测这样的词比比皆是。
“父皇,这……这样的结论未免太荒谬了吧!”李世民无比震惊地望着父皇。
李渊苦笑了一下,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元吉这样肆无忌惮地攻击屈突通,和之前屈突盖那件事有关,元吉将心中的满腔怒火都发泄在屈突通身上,说屈突通即将要造反,李渊也不相信,但里面陈述的事实却是让李渊心中不舒服,尤其是天下明公的生牌更让李渊感到不爽。
“朕想听听你的看法,你认为元吉的报告是无中生有,或者武士彟的证明也是言不由衷,皇儿的意思呢?”
李世民叹口气道:“这件事儿臣认为是真实的,但儿臣认为其中是有原因,至少屈突通拥有一千亲卫是儿臣同意的,这是为了指挥战争的需要,打个很简单的比方,两军作战之时,如果没有一千亲卫守护在主帅身边,就会被敌军抓住漏洞击杀主帅,全军就会崩溃,兵部虽然定下条例,但也太不考虑实际需要了,简直就是闭门造车。”
李渊没有和儿子争执,又淡淡问道:“那另外两条呢?”
“修高城墙是为了加强防御,儿臣去江夏看过,江夏县紧靠长江,大船从水路便可以直抵城下,如果是三丈高的城墙,那么两千石大船便可以直接登城,为了避免这个威胁,只有将城墙继续修高,别无他法!”
“继续说下去!”李渊不露声色道。
李世民心中着实有点不安,他知道第二条解释其实有点牵强,江夏城外的护城河最多只能行驶千石战船,进不了两千石大船,而千石战船的高度到不了三丈,如果父皇较真,就会戳穿他的解释。
但事已至此,李世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至于第三条,天下明公的说法,儿臣觉得这是歧义,只是夸赞他是个仁德的长者,父皇,屈突通的妻儿都在长安,他怎么可能有拥兵自立之心。”
“皇儿说的这些朕都能理解,但也知道会有一些特殊情况,但朝廷的制度也不是摆设,做事该有章法才对,如果嫌亲兵不够,可以向朝廷申请增加人数,城墙太矮挡不住船只进攻,也可以向朝廷提出增高城墙,但凡有特殊情报,朝廷也会酌情考虑,朕也会特批,可他镇守江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向朝廷提出任何申请,这就么擅自增加人数,擅自修高城墙,一定要搞特殊,让朕怎么能视而不见,又怎么去规范别的大将、别的城池?个个都像他那样,那朝廷制度还有什么意义?”
李世民一时哑口无声,父皇说到了关键之处,屈突通没有向朝廷申请而擅自做主了。
李世民咬了一下嘴唇道:“孩儿愿意担保屈突将军?”
李渊不满地瞥了儿子一眼,冷冷道:“朕并没有说要惩处他,朕也相信他和段德操不一样,只是考虑屈突通在江夏的时间太长,对他自己也不利,给他换个地方,对朝廷对他自己都有好处。”
李世民听到父皇提到了段德操,就知道父皇已经动了疑心,有点言不由衷,他不由暗暗叹了口气,“那父皇准备将他调去何处?”
“朕想让他出任右卫大将军,至于接任他的主将可以由皇儿推荐。”
李世民也是一个极为倔强之人,他心里很清楚屈突通坐镇江夏的重要性,但似乎父皇并不理解,他决定最后再劝说一次父皇。
“父皇,我们既然要发动东征之战,儿臣觉得在这个关键时候换将是不是风险太大,有屈突通坐镇江夏,可保江夏无恙,坐镇江夏他是最为合适,将他调走只会给隋军创造进攻江夏的机会,请父皇三思!”
李渊的语气更加不满了,“东征是孝恭在豫章郡发动攻势,和江夏郡相距甚远,东征和屈突通无关,谈不上什么临阵换将,而且我大唐名将辈出,江夏也并不是非要依仗屈突通一人,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再推荐一名大将镇守江夏吧!”
李渊说到最后,语气明显有点不高兴了,李世民见已经无法挽回,只得万般无奈道:“那就让儿臣去坐镇江夏。”
“不行!朕前天已经和你谈过了,你的任务是灭掉王世充,既然你这么相信屈突通,那就让屈突通来做你的副将,江夏那边你另推荐他人。”
“父皇觉得右武卫将军盛彦师如何?”
李渊摇了摇头,“或许是朕没有说清楚,朕的意思是尽量用宗室子弟。”
李世民低头沉思片刻道:“右千牛卫大将军李道玄,父皇觉得如何?”
李渊还是摇了摇头,“他只有十七岁,太年轻了,冲锋打仗还可以,可坐镇一方,他无论资历还阅历都远远不足,再考虑别人吧!”
李世民感觉到父皇心中已经有人选了,让自己推荐不过是说说罢了,他只得垂手问道:“父皇有更好的人选建议吗?”
李渊微微一笑,“朕考虑让柴绍去坐镇太原,你的神符三叔转去坐镇江夏,他老成持重,为人谨慎,朕觉得倒是一个不错的决定,皇儿觉得呢?”
李世民低头半晌不语,尽管柴绍和大哥关系亲密,可他宁愿让柴绍坐镇江夏,至少柴绍精明能干,善于变通,而堂叔李神符说得好听是老成稳重,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太平庸了。
“怎么,皇儿觉得这个决定不妥吗?”李渊拉长了声音问道。
李世民抬头看了一眼父皇,只见父皇锐利的目光里充满决断和不容抗拒,李世民只得低声道:“儿臣没有意见!”
“那就这样决定了,由你神符三叔坐镇江夏。”
当天下午,李渊下达了旨意,调江夏总管屈突通为右卫大将军,赐柱国,改封李神符为江夏郡王,同时出任荆北大都督,统领江夏、襄阳、安陆、义阳、汉东、永安、舂陵等七郡六万兵马,坐镇江夏。
这个任命离李元吉抓捕屈突通下狱审查的目标尚远,令李元吉心中着实恼火,但他知道这是二哥李世民在背后力保屈突通的结果,尽管心中恼火,却又无可奈何,他只得继续等待机会,一定要将屈突兄弟置于死地,方才泄他心头之恨。
但无论如何,屈突通被调走,顺利兑现了房玄龄的反间之计。
此时,江淮上空的风云已经开始激荡起来,杜伏威的再次出现将给蕲春郡带来一场巨大的兵灾。
第1044章 幡然醒悟
刑部尚书郑善果在和卢楚争夺相国失败后,被贬黜到了蕲春郡,出任蕲春太守,尽管他是隋臣,但他的心却归属了唐朝。
在出任太守的两年时间内,他一直和唐朝有着密切的联系,这种联系十分隐秘,甚至连郑氏家族都不知晓,李渊几次下密旨给他,并且许诺将来封他为礼部尚书。
郑善果便成了唐朝安插在江淮的一颗重要棋子,直到两年后,唐朝决定让杜伏威回江淮再度起兵时,郑善果的重要性在这时终于发挥出来。
在蕲春郡中南部的黄梅县一带,有一座蕴藏丰富的铜矿山,直属于蕲春郡官府,矿山的四千余名矿工是江淮各地的罪犯和战俘组成,由五百名隋军士兵看守。
这天中午,一名年轻男子匆匆来到郡衙,他对郡衙门口的守军低声说了几句,士兵立刻进去替他禀报了,不多时,士兵出来道:“使君请你进去!”
这名男子叫韩晃,庐江郡人,年约二十五六岁,身材高大魁梧,他原是黄梅矿山的一名监工,杜伏威到来后,他是第一批被杜伏威拉拢的矿山人员,正是他的安排,使杜伏威和他的手下均进入了矿山,再加上韩晃本人精明能干,这便使得他渐渐成了杜伏威的心腹。
今天韩晃便是受杜伏威的派遣前来郡衙和郑善果商议起兵的一些安排。
不多时,韩晃被士兵领到内堂,士兵禀报道:“使君,他来了!”
“让他进来!”
韩晃快步走进内堂,只见郑善果正负手站在地图前发呆,他连忙上前躬身施礼,“参见使君!”
韩晃这是第三次来见郑善果,两人已经比较熟悉了,郑善果看了他一眼道:“杜伏威近况如何?”
“启禀使君,现在已经有两千五百名矿工愿意跟随杜将军起事,人数还在继续增加,估计最后能到四千人左右。”
“守军没有察觉到矿工的变化吗?”
“暂时没有,守军比较懒散,如果没有发生什么闹事他们一般不会出现,更不会管矿工的生活,大多时候都是监工管理。”
“那监工发现了吗?”
“回禀使君,二十名监工基本上都愿跟随杜将军起事了。”
不知为什么,郑善果总感觉有点不对劲,按理杜伏威在矿山活动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就算大部分矿工都愿意跟随造反,但也有不少人不愿意,可居然没有一个人告发杜伏威,这有点不合常理。
而且隋军在江淮有两万驻军,都驻扎在江都一带,杀到蕲春郡至少也要半个月时间,似乎朝廷并不担心蕲春郡会出事,要知道一江之隔的江夏郡就有四万唐军,北隋却不在蕲春郡驻兵,这着实也有点蹊跷。
郑善果之所以产生种种疑虑,是因为他有点后悔了,后悔的原因是昨天他接到唐朝派人送来的一份决议。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为了鼓舞杜伏威手下士气,要求他将蕲春县献出去,让杜伏威和他矿工军队就食于蕲春县,什么叫就食蕲春县,这是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让杜伏威军队在蕲春县烧杀奸淫,让数千叛军都没有了后路,只得死心塌地跟随杜伏威造反。
郑善果虽然权力欲望很大,又偏向于唐朝,但他毕竟做了数十年的文官,早年还曾以清廉爱民著称,且不说他在蕲春郡呆了两年,对蕲春县民众渐渐有了感情,更重要是他心里明白,勾结叛军屠戮平民,自己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李渊也绝不会再重用自己。
正是这份决议使得两年来一直被李渊甜言蜜语浇昏头脑的郑善果蓦然醒悟,李渊是在利用自己,他开始懊恼自己引狼入室,将杜伏威引进了蕲春郡,这将会是蕲春郡生民涂炭,自己岂不是成了蕲春郡的千古罪人。
沉吟良久道:“那杜将军需要我做什么?”
“杜将军需要使君做三件事,第一是调走矿山的五百守军……”
话没有说完,郑善果便立刻否定了,“这个我办不到,五百守军是受兵部控制,只有兵部才能调走守军,你告诉杜将军,这一条我就爱莫能助。”
韩晃又道:“杜将军估计郑使君也很难办到,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