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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杜伏威纵横江淮,但他和青州及河北的乱匪不太一样,他没有据城而守,且兵力分散江淮各地,历阳郡名义上依旧是隋朝的郡县,太守也年年向吏部提交述职报告。
历阳郡太守叫做江孝伯,庐江郡人,大业七年从钟离郡丞任上调来出任历阳太守,迄今已过去了四年多。
此时,江孝伯率领数十名官员在历阳码头上迎接张铉到来,隋军战船已缓缓靠岸,一队队士兵从船上奔下来,在码头四周警戒。
身穿盔甲的张铉带领一群大将快步走下了大船,江孝伯和众官员连忙上前躬身施礼,“下官历阳太守江孝伯参见招讨使张将军!”
张铉一挥手,“给我拿下!”
几名士兵冲上前,控制住了江孝伯,众官员顿时大惊失色,一起跪下,江孝伯大喊,“下官无罪!”
“无罪?”
张铉重重哼了一声,“杜伏威的老巢距离你的郡衙不足二十里,你居然敢说你无罪?”
“下官虽然知道杜伏威的军营所在,但也没有办法,郡中没有士兵,让我怎么缴匪?为保一郡平民,我们只好和杜伏威相安无事,实属无奈之举!”
“你去向朝廷申辩吧!郡丞是何人?”
一名官员战战兢兢上前,“下官郡丞杨理,参见张将军!”
张铉冷冷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暂代太守之职,给我写一份历阳郡乱匪的详细报告,明天中午之前交给我。”
杨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得无奈答应道:“下官遵命!”
张铉又提高声音对其他官员训斥道:“我相信你们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和杜伏威有关系,但我今天暂时不想追究,我警告你们,谁再胆敢私通乱匪,我不仅会让他身败名裂,同时满门抄斩,绝不姑息!”
众官员心惊胆颤,张铉揭开了他们底裤,他们所有人都和杜伏威有关系,有的甚至还同时兼任杜伏威的参军、主簿,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就是杜伏威的文职官员,这是他们的秘密,但他们寄希望于张铉不知道这个秘密,可现在张铉揭穿了他们,却又居然不抓他们,这让他们心惊胆战的同时,又暗暗松了口气。
众人同时答道:“我们不敢!”
“你们敢不敢只有你们自己清楚!”
张铉不再和他们啰嗦,一挥手,“大军进城!”
两千守军在码头上看守战船,其余八千军队跟随张铉进了历阳县城,他们需要在这里休整两天,然后大军返回江都。
入夜,一轮弯月挂在深蓝色的夜空,银色的月光洒满了远处的山峦和城墙,夜凉如水,夜幕下的原野上格外寂静。
历阳县城门紧闭,数百名隋军士兵在城头上来回巡逻,警惕地监视着城外的动静。
这时,在北城墙拐角处,几块破碎的城砖被顶开,一名瘦小的黑影如同大号的黄鼠狼一般从城洞里钻了出来,他分明是个人,动作十分敏捷,他游过护城河,跳进一条沟渠,弯腰向北方树林疾奔而去。
在距离历阳县约十里外,有一片十几里长的树林,一直和西北面的罗柱山连为一体,此时,树林内人影重重,足有数千人潜伏在树林之中。
杜伏威站在一块大石上,目光阴冷地眺望着远处的历阳城,他在伏击隋军骑兵后便立刻率军向钟离郡方向撤离,但那不过是在迷惑隋军斥候,他们实际上绕过了六合山北麓,又返回了历阳县,历阳郡是杜伏威的老巢,他怎么可能拱手让给隋军?他是在以退为进,寻找机会袭击隋军。
隋军居然是乘船而来,这就意味着他有机会了,但他现在急需得到隋军的详细情报,才能决定他下一步的行动。
这时,一名士兵上前禀报:“主公,城内来人了。”
“速带他上来!”杜伏威精神一振,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第431章 三岁鼠郎
片刻,身材十分瘦小的男子被带了上来,他其实就是一个小侏儒,三十多岁的人,身高却俨如三岁孩童,但长得却很匀称,杜伏威见到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此人是历阳望族黄氏家族养的一个小伎,绰号鼠郎。
“鼠郎,你家主人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吗?”
“我家主人有一封信要我带给大王。”
小人取出一卷信,呈给了杜伏威,杜伏威就着月光看了片刻,不由暗暗心喜,隋军在城中休整,码头那边只有两千人,自己带的军队足以迅速消灭对方。
杜伏威打的如意算盘是要摧毁隋军战船,使隋军不得不步行回江都,然后他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将隋军主力击溃在六合山中。
现在他得知隋军码头只有两千驻军,他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临了。
他当即吩咐一名手下,“速去通知齐将军,三更时分一起动手。”
“遵命!”士兵转身飞奔而去。
这时,杜伏威又对小鼠郎笑道:“回去告诉你主人,给我牢牢盯着隋军主力,如果发现隋军集结,立刻在城头射火箭通知我。”
“鼠郎知道了。”
小人迈开小腿跑了,杜伏威盯着瘦小的身影跑远,他又望向洒满了月光的历阳县城,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狞笑。
……
鼠郎奔回了北城墙下,游过护城河,随即钻进了城墙洞里,这个城墙洞是杜伏威特地挖掘的一条密道,利用城墙底部的破损,将几只掏掉底部的水缸连在一起,便形成了一条秘道,为了防止隋军发现,这条秘道的入口在一处城墙边的大树树洞内,树洞很小,只容孩童钻入,黄氏家族恰好就有这么一个侏儒小人。
鼠郎刚从树洞内爬出,头顶上忽然撒下一张大网,将他牢牢缚住,旁边冲出几名埋伏的隋军士兵,纷纷笑道:“小鬼头被抓住了!”
鼠郎在出城游过护城河时就被隋军士兵发现,他们立刻禀报了当值主将罗士信,罗士信很快便找到了树洞,他不露声色,守株待兔,果然把爬回来的鼠郎抓个正着。
“罗将军,他不是小孩!”一名士兵辨认出了抓住的孩童,万分惊讶道。
罗士信走上前,只见网中人吓得缩成一团,活像一只果子狸,他用火把照了照鼠郎的脸,分明是一张成人脸庞,罗士信也惊讶地笑道:“看来今晚收获不错,抓住了一只狸猫。”
张铉的临时军衙就设在郡衙内,兵不厌诈,多年作战的直觉告诉他,杜伏威既然设下埋伏,就绝不会甘心只收获了百名骑兵,他一定还藏身在历阳郡,等待另一次伏击自己的机会。
所以张铉白天只是训斥地方官员,并不拿他们问罪,他相信这些官员一定会有人暗通杜伏威,这就叫欲擒故纵。
张铉负手在大堂内来回踱步,等待消息,这时,一名亲兵在堂下禀报,“启禀将军,罗将军抓到了一名探子。”
张铉笑了起来,自己所料不错,他立刻令道:“让他来见我!”
片刻,罗士信快步走进了大堂,远远大笑,“将军,看我抓到了什么?”
张铉见罗士信手中拎着一个小孩,不由奇怪地笑道:“你怎么抓一个孩子!”
“孩子?”
罗士信哼了一声,将‘孩子’扔到地上,力量稍重,‘孩子’痛呼了一声,张铉也听出了端倪,分明是成人的声音。
他上前细看,那‘孩子’居然还有胡子,一双小鼠眼里惊恐万分。
“将军,此人偷偷钻出城,进城时被我们抓住。”
侏儒张铉见得多,但还没有见过身材这么匀称的侏儒,从背后看他绝对是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但脸上却不折不扣是个男子,而且满脸狡诈,张铉早发现这个小人右手有老茧,显然也是个练武之人。
“你不想吃苦就老老实实回答,出城做什么?”张铉蹲下来笑问道。
“我……我出去抓……野味。”
小人眼珠子转得极快,“我喜欢在野地里烤着吃。”
“是吗?既然你是抓野味生活,那就不需要用剑了。”
寒光一闪,小人右手大拇指被连根斩断,鲜血喷涌而出,愣了一下,小人杀猪般嚎叫起来。
张铉用匕首抹一下他的耳朵,“是不是耳朵也多余?”
“我说……我说!”
小人嘶声惨叫道:“我是去……见杜伏威了!”
张铉回头对亲兵道:“带他下去拷问,感觉有半句谎言,就割他一只耳朵,直到把他全身割干净!”
几名亲兵把小人拎了下去,这时,张铉见一旁的卢庆元面有不忍之色,便笑问道:“庆元是不是有怜惜之心了。”
“我当然能理解!”
卢庆元连忙道:“毕竟要录口供,尤其他承认自己去见杜伏威,将军若不下狠手,恐怕他不会交代。”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这种小人练过武,身手敏捷,他若做了刺客你会防不胜防,迟早死在他的手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杀了他。”
张铉用手掌在脖子上抹了一下,“这叫防患于未然!”
卢庆元心中一惊,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仅仅只是觉得对方可疑就直接杀掉,这也未免太心狠手毒了一点。
片刻,亲兵匆匆走进来,将手中口供呈给张铉,张铉看了看,不由冷笑一声道:“原来他叫鼠郎,倒也名副其实。”
他又继续细看,杜伏威要和齐将军联系,张铉眉头一皱问道:“这个齐将军是谁?”
“他也不知道!估计是真不知道。”
张铉又看了看口供,居然是黄氏家族的门人,历阳郡士族果然和杜伏威有勾结,他沉思片刻,对亲兵吩咐道:“给这个鼠郎包扎一下伤口,你告诉他,只要他肯当众指证黄祐,我就饶他一命。”
卢庆元更加心惊,黄祐是江淮著名世家黄氏的家主,曾经的庐江郡太守,难道张铉要对江淮世家下手了吗?
但卢庆元却不敢多言,他知道自己在军政大事上人微言轻,这件事他只能去找房玄龄商量。
这时,张铉已经走出大堂,只听他的声音从台阶上传来,“传我的命令,军队立刻集结!”
卢庆元也悄悄从侧门离去,他不能让张铉铸下大错,杀了黄祐,张铉会成为整个江淮士族的公敌,这对他的前途极为不利。
……
隋军临时大营位于南城矿工营,这里是矿工回城休息的大营,占地很大,可以入住三万矿工,现在成了八千隋军的临时军营。
此时,八千士兵已经在军营集结,随时可以出发,张铉却在等待时间,根据鼠郎的交代,杜伏威将在三更时动手,现在才两更时分刚过。
而且张铉从历阳郡贼兵人数推断,杜伏威的军队最多也就一万人,和自己相仿,但张铉需要知道,杜伏威要联系的齐将军到底是什么人?
大帐内,张铉对几名斥候道:“你们速去通知尉迟将军,今晚杜伏威极可能会偷营,让他做好准备!”
尉迟恭率两千人在码头看守船只,张铉推断,杜伏威的目标要么是攻城,要么就是码头上的隋军。
“遵令!”几名斥候行一礼,紧急赶去通知尉迟恭了。
这时,罗士信带着一名官员匆匆赶来,在帐门口禀报,“将军,卑职带了一名知情人!”
“带来什么人?”
张铉走出大帐,只见罗士信身后跟着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身材魁梧,十分健壮,张铉打量他一下问道:“这位是——”
男子连忙躬身行礼,“卑职曾是历阳县仓曹参军,名叫任识途。”
张铉笑道:“我想知道杜伏威手下有没有一个齐将军?”
“有!杜伏威的斥候主将就叫齐亮,另外钟离郡那边还有一个大将叫齐守方。”
张铉想了想,钟离郡那边距离太远,应该就是指齐亮,他又问道:“任参军知道这个齐亮在哪里吗?”
任识途笑了笑问道:“将军在长江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