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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代表爷爷生龙活虎,健康平安啦。”
“哈哈,你这孩子。”
秦蓁纤手绕过一圈盘子,介绍道:“这叫百兽来朝,它们都是来为爷爷贺寿的。”
一大盘子堆叠在一起,总共三十几只动物,说是百兽来朝也不算夸张。
两位老人被逗笑得合不拢嘴。冯氏点头赞许:“好,话好,心意也好。我们这么老了,可算享一回媳妇的福。”冯氏偷偷拭掉眼角的湿润。
箫清羽也适时奉上自己的礼物:“诶,我的寿礼就被比下去了。给,祝爷爷万寿无疆。”
“你们的心意爷爷都喜欢。”箫振和蔼的接过来,当场打开。
“木槌啊,这心思不错,难怪藏着掖着不让我瞧。”
箫振拿出木槌,先往老伴儿肩上敲了敲。
箫清羽道:“有些木茬子没清理好,你们小心点用。等下一场赶集我去镇上,找人上一层蜡。”
这一场寿宴吃得眉开眼笑,老两口是打心眼里开心。
箫清羽前十八年,算五岁懂事,都没见过爷奶这么高兴。晚上,又是大小姐抹香膏的时候。一柄木质小玩意儿被箫清羽捂在被窝里,都快被捂化了。
半晌,他掀开被子,汗津津的手心里捏着小玩意儿。他一鼓作气走过去,将东西轻放在桌:“谢谢你让爷爷过了一个开心的寿宴。”
转身往后走之际,手腕触到如绸缎般的丝软触感。他拢起五指,顺滑的发丝穿插过他的指缝,最后像一汪水流走。
窝进被子里,指头放在鼻边,一股道不明,不是任何花香的淡香味,丝丝传入心肺。他们都是用皂角洗的头,她的头发怎么,那么香……
夜色不明。秦蓁顿下动作,着手去摸桌上的东西。
长条状,由尖变圆,是……簪子。
簪头几朵小花簇拥而成。叶边有圆钝锯齿,萼瓣花后反折,花瓣圆润单层,具短爪。
是他们白天看过的,杏花。
第10章
十四,是赶集日。未待秦蓁开口,早饭前,冯氏就备了囊涩的十文铜钱,赠予秦蓁。
“吃过早饭你去县城里赶集吧。平时都是你大娘去,得亏她现在不在屋。没得多少钱给你买些什么好东西,也就当散散心了。”
冯氏一脸窘迫异常,将窜了十个铜板的麻绳塞到秦蓁手里,有些不敢去看对方脸色。
除认定秦蓁是位千金小姐,这点钱她万万瞧不上,也是被周氏磋磨得厉害,往常拿三十文钱去让周氏买粮食回来,她只会花五文钱买一些带麦壳的粗面,剩下的自个儿全用了,有时钱拿不够还对她这婆婆没好脸色。
灶膛里火舌烈烈,秦蓁拾掇出两块柴,让锅里稀粥慢慢熬煮着,方才站起来与冯氏说话。
得的钱不用数,十根手指的数目,一目了然。秦蓁问:“孙媳来家中日子还短,不知道家里短缺些什么。望阿奶告知,这几个铜子是要我带些什么回来?”
其实能够让她去城里一趟,已经让她莫大兴奋。她知道如今家里这三个人是好说话的,等大房一家回来,她得另打主意,保全采购这份差事。
冯氏惶然,摆手,藏着老脸上的窘然:“不用,家里什么都不缺,这钱你拿着自己买零嘴吃。”
买人家得了十两银子,如今叫人头一遭出去玩耍,却只给十个钱,已然叫她老脸没地方搁。
见冯氏眼神闪烁,不欲多说,秦蓁便没再推诿。
用过早饭,秦蓁便要出门了。箫清羽吃饭时一直时不时观望秦蓁的脑袋,左等右等,等到她出门了,都只见她头上梳着光溜溜的妇人芙蓉髻,随意用青布带捆扎,朴素至极。
他倚在门框边等候,叫住走出来的秦蓁:“诶,你怎么不戴我昨晚送那个发簪。”
秦蓁走了几步才转身,同他有一段距离,脸上挂着疏浅的笑意:“怕戴出去弄脏,我给放箱底了。阿奶说牛车这个时候就在等人要出发,我先出去了。”微微颔首告别。
是怕弄脏吗,那何时才戴。箫清羽盯向自己烙了几个印痕的手指,是昨日雕那精细物件时,指头抵在刀背上,时间长了印出的痕迹。
金陵城阜阳县有一条长河,叫金陵河。它宛若一道天堑,横贯东西,云山村是它绵延百里的一边土地。
河面上漂浮大大小小的行舟,有些舍得花钱的小姑娘,会舍两个钱坐船过去,毕竟旁的两端泥泞路不好走,还挤。
秦蓁往日来此地玩耍,就是乘坐精致的花船,如今却要随着人群推搡前进,忍受人堆里各种味道。她只记得环抱住面前,将钱揣在袖口里藏得紧紧的,一个劲儿往前走。生怕后面人把她轮番踩扁。
到了闹市口,路面就变得宽敞平坦了。这是阜阳县,秦蓁很熟悉。只不过往日她是活泼蹦跳逛街的少女,如今已嫁作人妇,举止得有所收敛。
好几个都认识她这爱买小玩意儿的老摊主,见她穿着大变,纷纷感到震惊,想叫住她询问一番。秦蓁含糊说有事要忙,没有多加理会。
寻着被告知的地点,秦蓁来到一座建立在挨边城郊的酒楼门口。这里地处偏僻,几乎无城里人问津,唯有来往的游商驻足歇脚,客店生意甚是清闲。
以秦蓁以往的身份,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因此这的伙计也不认识她,进去问话不用打什么交道,很方便。
“你找云霜啊,那就去后院找吧,云霜人挺不错的。”小二顺嘴念了句,手指一抬,给她指了路。
秦蓁颔首道谢,翩翩身影往后院去。
几人感情要好,云霜她们几个要去哪,都是同她知会过的。而以她们的巧手天资,在城里一些名铺混份差事并不难,只是为了避开耳目,不让秦家人发现,才甘愿窝在这等僻静之地做小打杂。
井边的女子正在拧轱辘取水,旁边放着大盆要洗的青菜。一袭衣角跻入眼帘,女子抬头望去,眼瞳骤缩,手里提了一半的绳子哗啦啦往下放。
女子提裙奔跑过去:“小姐——”
二人见面,自各是问过得好不好,好一番寒暄。
秦蓁坐在蹩脚的小杌子上,四处环顾:“云姐姐,其它几个同你在一起的姐妹们呢?”
“还有如雪,她在屋里呢!我这就去叫她。”云霜兴奋的跑向厨房。
另一位绣娘,叫宫如雪,年龄二十四,性子沉稳,刺绣手艺不如她们,但擅于管理排布。秦蓁记得娘在册子上写过,万一绣品单子赶不上进度,重要的不是多找手艺精通的绣娘,而是要找宫如雪,整理安排哪些人做哪些部分,方能化解危机。
可见她娘这些关门弟子各有各的灵巧心思,犹如百花齐放,颜色万千。
须臾,两个欢喜的女子手牵手过来,激动得再次齐齐盈盈一拜:“小姐。”
秦蓁听到这称呼,恍已久远,她微笑看向二人:“以后叫我东家即可,我们要齐心协力,再次把杭蜀绣庄发扬光大。”
两人相视一眼,皆振奋无比!在这洗菜煮饭磋磨她们这双巧手,要不是为了东家,早就忍不下去了。
秦蓁道:“关于我们开始谋事的作坊,我在离开秦家前,已经托人买好了一处私宅。钱,想必采青已经带来交给你们了?雪姐姐合算下招工买布的本钱,这些够不够,我实在头疼。不够的话只能暂时做小一些,慢慢起头。”
宫如雪心中早有盘算,立即回答:“这些倒不用小姐头疼。我就怕,咱们的绣坊开得师出无名。要知道原来的杭蜀绣庄不单是有独特绣艺那么简单。那铺面屹立在东西街相交处的黄金地段,且长期冠上的是秦家的名声,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我们要是单开起绣坊,而不是以先夫人的名义发扬,那……”
“那就把杭蜀绣庄夺过来。”秦蓁接话道,目露坚韧的暗光,实则心里谋算已久。
杭蜀绣庄虽是苟延残喘之躯,到底占着她娘的响亮名头,十几年都受其余荫庇护。总而言之,继承宗祧这条路看似难,其实比另起炉灶好得多。至少可以,不让姜如巧霸占。
几人谈话间,最活泼的云霜反倒默不作声,乖巧的听两人谈话。她刺绣教人都行,但经营方面的事非她所长。
日升中空,秦蓁她们又移步去凉棚里谈了会,觉得差不多了,秦蓁道:“我不能久留了,还得买一些黄面回家做窝头。对了,纪昭是被派去外出采买了吗?谈这么久,都不见她的人影。”
纪昭,也是绣娘中的佼佼者,年仅二十岁,是个灵秀活泼的好姑娘。
二人相视一眼,彼此眼神都在闪烁。还没编好谎话骗东家,就被秦蓁再次逼问:“纪昭哪里去了?”
云霜叹息,双眸转眼间怒气横生:“地主家的儿子把纪昭给买回去做丫鬟了!”
听述原委,秦蓁才知道,纪昭被恶少爷挑走了。那地主儿子来酒楼吃饭,纪昭不小心把菜盘子撞到他身上,地主少爷小事做大,闹着要买纪昭回去当丫鬟还债。那地主儿子可恶,一个月才放纪昭回两次家,让其跟丈夫的团聚时间少之又少,远不如以前待在绣庄自由。
“呸,那还是云山村的人呢。没想到云山村竟有这种蛮不讲理的恶霸,东家,你待在那里太危险了。”云霜说风就是雨的,拉着东家的手一阵疼惜。
秦蓁笑她以偏概全,让她们莫担心:“良莠不齐,云山村也有好人,我遇到的夫家就不错。我得先回去了,午饭还等着我做。既然纪昭在云山村,我可以想办法去找那地主儿子讲道理。”
昔日谈诗作画的小姐,如今成了满口柴米油盐的妇人,二人长吁短叹,目送那纤纤身影离开。
那么年轻娇弱,却是她们一群人的主心骨、顶梁柱。
秦蓁匆匆去买了五文钱的三斤黄面,没有多流连,往返赶回家。来时与去时大不相同,她发现回云山村的路上少了许多行人,泥泞的路面变得宽敞,还有剩余的行人,都低头甩手走得极快,表情有些惶然,像在害怕什么。
是要下雨了吗?秦蓁抬了抬头,被强烈的日光刺了回来。云都没有一朵,不是下雨的征兆。
她不大好意思抓陌生人来问,倒是旁边有个妇人,抓起了另个妇人问,她就听到了她们谈话。
说是这云山村附近山头竟出现一头猛虎。梅婶儿正在屋里纺织,放在门口边的婴孩竟然何时被叼走都不知!等梅婶儿去寻,竟发现婴孩被啃吃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又有几个进山里砍柴的汉子亲眼撞见了老虎,这事情便慢慢传开,说云山村跑进了一头吃人的猛虎!才一时半刻连县丞都惊动了,派衙差来封山。
回云山村这条路就是老虎所在的山脉范围,村民们不知到底有一头虎还是几头虎,生怕蹿出来伤人,知道的都特意去接外出的家人,通知他们这个消息,所以步履匆急。
秦蓁听完已经手软脚软,想走快些,但眼前的路郝然变得模糊,离她越来越远。
不知道内幕时还觉得今日晴空万里,现在,火辣辣的日头照在脸上,嗓子发干面颊发烫,面前一片茫茫然,脚像踩在没法使力的棉花团上。
“秦蓁——”
是有人在叫她吗?秦蓁迷瞪瞪看到有个身影由远及近的走向她,等看清了,她脚步倏地加快,朝那人过去。
心,莫名安宁许多,腿也使得上劲儿了。
箫清羽疾走到她面前,叉腰环顾,咬牙道:“村里梅婶儿的女儿被大猫咬死了!那畜生躲在哪里,叫我找到活剥了它的虎皮做被盖!可惜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