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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动了动双腿,想要爬起继续奔跑,却突然发觉整个身子正在不自主地向下滑落。
随着山势愈发倾斜,她下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终竟向着山底滚去!
她不知自己滚了多久,只知彻骨的痛意逼得她的神智愈发清晰。
她最终停了下来,那是山脚下,平整却又泥泞的小路上。
她不知山上的恶犬会不会跟来,求生的意念在这一刻甚是强烈。
她却没有力气站起,只得伸手扒着泥土,在这条小路上爬着……
风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她身上的衣物破败不堪,雨水冲刷着她的身躯,却洗不去那一身的鲜血……
你以为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便是人世最苦?
那么,你错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她爬过的地,刺目的红……
她趴在大雨滂沱的泥泞之中,粘稠的泥土灌进她的嘴中,鼻中,眼中……
她没了力气,全身上下尽是伤痕,心口一个大坑,血液混合着雨水,汇成一条红色的小河……
常言道,人在临死前,往往会想起最重要的人和事。
所以,她想起了记忆最深处的柔软与温暖。
“妤,便是美人的意思。娘希望你将来,生得倾国之姿,养得倾城之貌,嫁与这世上最俊朗温柔的男子……”
娘亲已离去太久,久到她已不记得娘亲的样貌,可每每想起,那温柔绵软触动心弦的情意,却永远也忘不掉。
娘亲把这世上最美好的祝愿留给了她,却在那么早便撒手人寰。娘亲是否知道,此后的她,过得半点也不如意……
生身父亲恨她入骨,甚至亲手剖开了她的胸膛!
妹妹与姨娘为伍,打压她、欺辱她,从未让她有过半刻清闲,如今……竟残忍到要将她喂狗!
而她心爱的男子,十数年来对她呵护备至,表面上宠她爱她,却在背地里与她的妹妹苟且偷欢!
她尚且碧玉年华,她这一生才刚刚开始,却又为何……已近结束?
所有人的样貌渐渐褪却,她的头脑开始昏沉,十六载的记忆渐渐浑浊……
这……便是临死的状态吗?
可是……她还不想死!
她恨,她无比的恨!
她想要报仇,想要活下去!
倘若老天有眼,让她侥幸不死,那她必定会……要那些伤害背叛她的人,生不如死!
第十三章:恩人
死亡的气息愈发强烈了……
她不知是谁走近,抓着她后颈的衣物,将她提了起来……
她看不清那人是谁,却闻见一股淡雅的气味,不同于泥土的腥忪,不同于血液的腥腻,那是……
兰花!
望着头顶的青石瓦片,黎夕妤怔忡不已。
她这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丫头,你醒了!”
一道沧桑却不乏关切的男音传进耳中,黎夕妤不由转眸。
视线之中出现了一张慈爱的面容,约莫不惑之龄,正眼含笑意地望着她。
“您是?”
“我乃司空文仕,若论亲近,你可唤我一声伯父。”中年男子的嗓音甚是温和,说出的话语如同他的眼眸般,令人心生暖意。
“司空……伯父……”黎夕妤喃喃低语,片刻后似是想到什么,眼眸大张,下意识便要起身,“您是司空老爷!”
然她刚动,便觉彻骨的痛意袭遍全身,逼得她额角溢出汗水……
这撕心裂肺的痛倒是提醒了她,此前她都经历过什么。
“丫头,你全身是伤,好好躺着修养便是。”司空文仕拂上她的肩头,轻拍安抚。
记忆之中,她的父亲从未这般温柔待过她……
一时间,黎夕妤只觉鼻头一酸,竟莫名感到想哭。
“伯父,”她将泪水咽回肚中,问着,“是您救了我?”
“不,”司空文仕笑着摇头,“七日前,是堇宥将你带回府中的,那时你浑身上下尽是血迹,可吓坏了这府中的人……好在大夫妙手回春,仍是将你自鬼门关拉了回来……”
堇……宥?
恍然间,黎夕妤想起昏迷前,那股好闻的淡雅兰香。
竟是……他救了自己!
突然,一阵推门声响起,自门外走进一男子。
那一袭青衫,那冰冷的目光,正是黎夕妤方才念想着的人。
“爹,辰时将至,您该上朝了。”来人张口便道,望着父亲的目光中少了几分冰寒。
黎夕妤这才注意到,司空文仕的身上,不正穿着朝服?
“呵呵,好。”司空文仕的脸上始终挂着笑,转而对黎夕妤道,“丫头,日后你便安心留在府上养伤,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黎夕妤淡笑着点头,“伯父,黎家……”
她欲言又止,可面前的司空文仕显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你大可放心,三日前……黎府已经替你办好后事了……”
本该是悲凉的一番话,可黎夕妤听后竟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待她再回神时,司空文仕已向门外走去。
待他走后,黎夕妤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男子,却对上他毫无温度的眸子。
这个人,是司空堇宥,她的救命恩人!
她见他手中端着个瓷碗,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见他俯身,伸出一只手臂竟将她抓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许粗鲁,扯动了她的伤势,却令她靠坐在床边。
“喝了!”
她刚回过神,眼前又多了一个瓷碗。
碗中盛着满满的汤汁,又黑又浓,却散着清清淡淡的药香。
黎夕妤接过药碗,将它凑近唇边,欲一饮而尽。
然,当汤药入口,那强烈的苦涩令她浑身一震,不由咳了起来。
她拧眉望着那乌黑的液体,竟不愿再喝一口。虽说是良药苦口,可这般苦涩的味道,当真令人难以下咽。
突然,手中的瓷碗被人一把抓过,她正要抬眸,便见一只手掌伸了来,一把捏住她的下颚,而后那苦涩难忍的汤药,便硬生生强行灌进了她的口中!
她又痛又恼,却又偏生挣脱不开。
她望着他淡漠的面容,竟处处彰显着无情。
……这感觉,格外无助。
第十四章:警告
“咳……咳咳……”
液体流进气管,黎夕妤剧烈地咳着。
汤药随着她的咳嗽流落在外,碗中的液体“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为了早些摆脱这痛苦,她双眉一拧,主动喝了起来。
她边喝边咳,很快,整张脸都被黑浓的汤药所溅。
待满满的汤药下肚,司空堇宥终是放开了她。
“咳咳……”她一边咳,一边以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污渍。
“你给我看清楚了,这里是司空府!”司空堇宥的声音在这一刻响起,凌厉且冰寒,“父亲心善,他待谁都好,可这不代表你就成了这里的主子!”
突然,她的下巴再度被人捏住,司空堇宥的面容在眼前加倍放大,“你听着,兴许将来有一日,你会发现这司空府……才是人间炼狱!”
这突如其来又莫名的一番话,令黎夕妤大为不悦。
可他的警告,倒是令她认清了现实。
没错,如今她不再是黎府的大小姐,不再是京城第一富商长子的未婚妻,更不会是……司空府的主子!
此番能活下来,已是她三生有幸,她不会再去奢望任何。
而她之所以活下来,唯一要做的事情,唯一的信念,只是报仇!
顾简沫,黎未昕,鞭打他的男人,以及……季杉!
她这全身上下的伤痕,心口一个大坑,脊背一处坏死的皮肉,全是因为她们,全是她们害的!
她发誓,这一切,她定要一一讨回来!并且,要以百倍、千倍的代价讨回来!
“敢问司空少爷,为何要救我?”片刻后,她眼底的光芒渐渐暗去,待心绪平定后,她方才抬眸,与眼前的男子相对,开口问道。
黎夕妤想不明白,自二人于黎府初见时,他便始终是一副冰冷无情的姿态。他从不会与旁人多说半句话,从不会将目光移向他所不在意的人或事上,从不会……掩去满目的冰寒。
这样的司空堇宥,实在不像是一个会主动救人的人。
可实际上,那日荒山野外,风雨交加,他确是救了她。
她望着他,那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修长却冰凉,力道本是不轻不重,可在听见她的问话后,那力道竟猛地加重了几分。她吃痛,不由打了个哆嗦。
更甚者,他看向她的目光愈发凌厉,其内充满了警告,仿佛她再多问一句,他就会立即捏碎她的下巴!
然即便如此,黎夕妤却没有放弃,依旧直直的看着司空堇宥,固执地等他的答案。
“你摔断了玉簪,即便是死,也该死在我的手中!”良久,他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冰冷无情。
他说着,愤然松了手,直起身子转而背对着她。
玉簪?
她先是一怔,而后脑中闪过那枚精致的兰花簪,以及它断裂时发生的事……
当时黎未昕突然向她扑来,她不明所以,只觉万般厌恶黎未昕的触碰,便与之推搡……
那时的她本就没有太多力气,又如何能够将装病的黎未昕推倒?
可最终却……
她垂眸思索着,想起黎未昕与季杉的苟合,想起那句“既然你将玉簪收回,那我们的婚约,可就不作数了”!
一时间,她明白了一切!
“不是我!那玉簪不是我摔断的!”陡然间,黎夕妤抬眸,望着那道高大笔挺的身影,出声替自己辩解。
她正说着,司空堇宥赫然回眸,冷冷地瞪着她。
那冰冷的目光令她浑身一颤,一时间竟无法将眼前人与自己的救命恩人联系在一起。
可她张了张口,又道,“真的不是……”
然,司空堇宥却全无兴致听她的辩解,他赫然拂袖,转身便走。
黎夕妤望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愕然。
他……就这么走了?
她有些无奈,又有些无力。
不过,走了也好,她此刻只觉头昏脑涨,是该躺下好好睡一觉了。
可她正准备躺下,房门却再度被人推开。
“伯父?”她有些惊讶,“您不是上朝去了?”
“我仍是不放心你的伤势,便折回来看看。”司空文仕的脸上始终挂着慈祥的笑意,他走近,最终在她床边坐下。
黎夕妤望着他的眼眸,其内掺杂着担忧与关爱,似乎还有什么别的。
“你昏迷了足足七日,起初就连大夫也束手无策,许是你的求生欲望太过强烈,竟慢慢挺了过来!可这一身的伤……”司空文仕说着,摇头轻叹,“我知道姑娘家的心思,身上留着这么多疤痕,你一定很难过吧。”
是有些难过。
黎夕妤垂眸,可那又如何?
她只想活下来,活着替自己报仇雪恨!
遂,她转而望着司空文仕的眸中闪过一抹幽光,“伯父,看到这一身疤痕,我虽是难过,可我仍是活了下来,这便是上天待我最大的恩赐。”
见她如此看得开,司空文仕不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甚是欣慰,“如此才是最好,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是比活下去更重要的!唯有活着,你才有机会去做一切想做之事!”
黎夕妤重重点头,却见司空文仕眸光一转,似是还有别的话要说。
便问,“伯父,您可是还有话要说?”
“丫头,”他的声音透着几分沉重,面上也闪过一抹歉意,“堇宥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他那性子,待谁都是那般。伯父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黎夕妤一怔,“伯父您……都听见了?”
“我太了解我那儿子,他的脾性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司空文仕淡淡点头,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我担心他会对你做些什么,便守在门外,并未走远。”
听闻此言,黎夕妤连忙摇头,“伯父严重了,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唉……”却没想司空文仕一声叹息,眼底闪过几分悲凉,“那枚玉簪……是堇宥母亲的遗物。在他尚且年幼时,我与他母亲便替他定下了那门亲事。当时家中无甚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