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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殿下去宗正寺递婚书那日,父亲就找我去谈过了。”罗风鸣郑重点头。
“父亲说,无论将来谁当家,京西罗家必须是你的底气。任你喜欢谁,想嫁就嫁;将来不喜欢了,想要和离另嫁,或是回家闲散度日,都随你。”
罗翠贞茫茫然也忙跟着使劲点头。
“咱们商户之家,不讲空口许诺的那种废话,”罗翠微略抬起下巴,笑眼灿灿,“你俩给我立字据。”
这就是罗翠微从来不怕事的缘故。
也是她脑子一热,就敢在那样仓促之下应了云烈的缘故。
因为她很清楚,她的父亲有多疼爱她。
这使她在面对自己的心意时,不必像寻常无助的闺阁姑娘那般踌躇。
她尽可以放肆、大胆甚至莽撞、毫无保留地去喜欢一个人,即便运气不好看走了眼,她也不怕。
毕竟,她的老父亲,一生都在温柔地护着她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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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书院放了休沐,罗翠贞回到家中。
才一进门,就被长姐避着人叫到一旁。
“想不想赚点私房钱?”罗翠微冲她挑眉眨眼。
家中的商事已处理得差不多,罗风鸣也按照计划出发往南去了,罗翠微便打算回昭王府。
待在昭王府内,若临川有消息回来,她才好在第一时间就知晓。
不过,在回昭王府之前,她打算先与罗翠贞谈笔小交易。
罗翠贞警惕地左顾右盼,没发现母亲的踪迹,这才猛地一点头:“想!”
罗翠微道,“你代我去见见徐砚。”
经过之前的风波,罗翠贞一听“徐砚”就头疼,“姐,我真的知错了!浪子回头了!你别再试探我,我坚定地跟你一伙,绝不再搭理他!”
“我试探你做什么?”罗翠微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事我想了好几日了,你跟徐萦走得近,由你替我去跑这事最合适。”
见她傻住,罗翠微笑吟吟道,“徐砚手上有一笔见不得光的生意,我呢,在里头也有点小股子。虽我讨厌他,但我可不讨厌他替我赚钱。今后这件事就由你帮我跑腿,每年年底他那头给的红利,我分你一成。成交吗?”
罗翠贞这才恍然大悟,笑得见牙不见眼,朝她拱手道:“成交!今后还请姐姐多多提携!”
“待会儿我就写封信,你带给他,”罗翠微满意地笑着点点头,低声又叮嘱道,“若他有回信,你就带到昭王府来给我;若他非要与我见面,你只需告诉他,我不高兴见他,有什么话你传来给我就行……今后一直都这样办。”
二月里在驿馆门外时,她曾对徐砚说过,若他想将屏城那边的生意再做大些,可以再找她添股。
她料想徐砚递帖子急着见她,一定也是为了这件事。
与徐砚的这笔生意是无意间得来的,规模、利润都小,当初的本金还是罗翠微自个儿的零花钱;她向罗淮告知此事后,罗淮便让她将这笔小利走她自个儿的私账,并没有计入罗家的中馈账面。
这几日忙完正事,她认真斟酌后,决定若是徐砚再找她添股本,就索性将这笔生意的红利划到昭王府那边去。
想到这里,罗翠微面上泛起淡淡绯红,眉眼间有轻柔浅笑——
就当她给自己添的嫁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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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罗翠微尚未得陛下册封,若要严格按照规制来说,她还算不上昭王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可最早罗翠微在接近昭王府时,就与府中众人相交友好,加之“云烈将半枚金印交付给她”这件事,昭王府上下都早已得了云烈通令,大家自也就将她当做与云烈平起平坐的另一位主人了。
因之前罗翠微在云烈面前夸下过海口,说待他回来时要拿银子砸他一脸,于是忙完罗家的事再回到昭王府后,她便找老总管陈安拿了昭王府的账本。
比起罗家那庞杂繁复的账目,昭王府的账本实在是单薄到乏善可陈,罗翠微没花几日功夫,就将账目捋了个清清楚楚。
首当其冲最大一笔糊涂账,就是垫付临川军粮饷。
“陈叔,往常兵部补发拖欠的粮饷时,都是直接送往临川吗?”罗翠微一面熟稔拨着算盘,一面向老总管询问。
这府中总算有个能理账的人,老总管欣慰到面上每一道褶子里都是笑,“按规矩,他们该先派人拿文书来府中请个印,若殿下自己在京中,粮饷便就地移交给殿下。只是往常殿下多在临川,通常就是直接将粮饷送到临川之后,才向殿下请印。”
这样一来,粮饷到了临川,云烈也就懒得再去算自己之前垫进去的账了。
“真是难为您呢,府库空成那德行,您还能玩得转,”罗翠微停下拨算盘的手,蹙眉托腮,“那如今我手上就有印,您有没有法子走动一下,让他们还是按规矩先来府中请印?”
“这没问题,稍后我叫府中书吏写个函,您盖印后咱们送到兵部去就妥了。”
罗翠微点点头,对老总管笑笑,“陈叔,您是长辈老人家,别对我敬称‘您’,不然我总觉得我列祖列宗要从天上跳下来打我。”
老总管笑呵呵点了头,深深觉得自家殿下的眼光,那当真是极好的。
一晃到了四月初,宗正寺送来了昭王府的月例银,罗翠微当即拿了其中一半,让夏侯绫去自家姑姑罗碧波手中盘下了一批画册的雕版。
就着这批雕版印出一批画册后,她叫罗翠贞偷偷通知了徐砚,让徐砚走他的道将这批画册分别销去宜州与翊州。
罗碧波本就是颇有名声的雕版师,而宜州在西南,翊州在正西,都是远离京城的州府,在这两处,罗碧波雕版的画册算得稀罕,都不需专程去找销路,送过去就是书坊接手。
不过罗翠微也不贪多,毕竟画册这种东西不比米粮,并非家家户户都需的,自然不能凭空走大量,她也是算着“差不多有赚就行”的分量印的。
到五月上旬时,那些画册的钱就回来了,刨去各项本钱,盈利近三百金。
罗翠微将四成利,一百二十金,留给徐砚,又给了罗翠贞三十金做跑腿费;剩下一百五十金,则拿了一百金存进罗家钱庄滚利,另五十金交给陈总管归账给府中众人添肉吃。
这笔“生意”对罗翠微来说完全是零敲碎打闹着玩,不过是临川一直无信回来,她给自己找些事打发时间,以免自己胡思乱想罢了。
可陈总管却是又惊又喜又感慨,这前后不过一个多月,眼看着那笔月例银从罗翠微手上拿出去打了个滚,这就变成一百五十金回来了!
昭王府众人更是奔相走告:夫人点石成金!咱们从此天天有肉吃!
待到五月中旬,兵部又补发了去年拖欠临川军的一季粮饷,这回便是先送到昭王府来的了。
罗翠微让陈叔安排,将其中六成照旧送往临川。
原本她是想写一封信,让他们顺道给云烈带去。
可她提起笔后又不知写些什么才好。
毕竟,自三月初云烈走后,临川一直无信回来,她根本不知那头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她拿不准这信若是去了,对云烈来说究竟是好是坏,最终也就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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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笔补发的饷银中另外四成被她留下来,算是小小填了一次昭王府早前垫的账。
不过她是个不喜欢将钱银堆在那里任它死气活样的人,转手就拿出一部分,先在京郊置了块不大不小的田地;也不佃给农户,而是打发府中闲到发霉的侍卫们每日轮流去耕作。
昭王府的侍卫大多是自临川军卸甲归来的儿郎,有些人在从戎之前,家中本就是农户;虽初时于田地劳作不免生疏,可多去几趟后渐渐也就上手了。
每日耕作回来的人能在陈总管那里现领五个铜角的贴补,府中侍卫们对这份差事一日眼热过一日,干劲大得不得了。
总之,在罗翠微各种零敲碎打、倒进倒出之下,昭王府那原本一贫如洗的府库渐渐就不同了。
六月初三,贺国公府小公子高展递了拜帖,登门来访,被昭王府焕然一新的景象惊呆。
“小微微,你这是……”话说一半,他又急急收了口。
毕竟名门公子,说话的分寸还是有的。
他以为罗翠微是搬了罗家财库来贴补昭王府,话一出口,就想到这怕是要伤了昭王府颜面,于是又急忙收住。
罗翠微倒是不以为意,随口笑笑:“如今我家中是罗风鸣掌事,我可没有拿家中的钱来贴,都是昭王府的钱滚出来的。”
“难怪之前睿王殿下去你家提亲后,就对我公父讲‘娶妻当娶罗翠微’这样的话,”高展边走边扭头看着她笑,矜贵俊秀的面上百感交集,“睿王殿下真是慧眼如炬。”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溢美之词?罗翠微没好气地笑着瞥他一眼:“有什么事,直说吧。”
因罗风鸣去了南边另觅商机,这几个月都不在京中,高展与罗家的走动也就少了些。
昨日忽然向昭王府递拜帖要见罗翠微,倒把罗翠微诧了一下。毕竟之前高展都是与罗风鸣在来往,和她之间倒谈不上多熟稔的。
“风鸣总说你性子急爽,果然是这样啊。”他笑得眉眼俱弯,索性在回廊下就停住了脚步。
俊秀的面庞上有些赧然,“我遇上一点麻烦,原想找风鸣救急,他不在家,我只好求到他姐姐头上来了。”
唔,说白话一点,就是借钱。
罗翠微笑了:“那你得先告诉我,是为着什么事。”
若然这小公子是要拿钱去为非作歹,她可不会胡乱添柴。
“我、我不小心将我公父最宝贝的一把短剑……剑鞘上的宝石给磕坏了,”高展低下头,羞愧得很,“被发现一定要挨打,我得赶在他没发现之前,买一块同样的宝石重新镶过。”
同样的宝石已托一家珍宝馆寻到了,只是人家不给赊欠,他也不敢在这时问家里要这样大笔钱,否则若家人追问起这笔钱是用来做什么的,那就很容易发现他做了什么“好事”。
“罗风鸣的姐姐替他周济一下朋友是没问题的,”听只是这样无伤大雅的小事,罗翠微放下心来,便随口与他笑闹,“可罗风鸣的姐姐是个奸商,总需有点好处来交换才行的。”
“我会还的,”高展可怜兮兮冲她双手合十,“等将那宝石重新镶过,我再问家中要钱,就没什么打紧了。”
罗翠微挑了挑眉,笑道:“若你能任意帮我探几句临川的消息,问问昭王殿下是否安全,我可以不要你还,就当花钱冲你买消息了。有法子吗?”
高展哈哈大笑,斩钉截铁地应道,“我回去找我二哥问问,怎么也能探到几句的!”
其实这事贺国公本人所知的消息一定更多、更详尽。
但毕竟是边境军机,既如今外头一点风声都没有,想必是朝中有意要严实捂着,若这时高展敢去问他公父,被打一顿都算轻的。
可他二哥就不同了。
他二哥是皇城司指挥使高瑜,日常出入陛下跟前,消息必然灵通;对他又颇宠溺纵容,只问几句那边的战况形势、主帅是否安全,怎么也能得两句口风。
于是罗翠微便将高展所需的钱银数目点了银票给他,连个借据也没问他要,可把高展感动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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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罗翠微还在半梦半醒中,就有侍女小心翼翼进来将她唤醒。
“夫人,陈总管让我来通传,有贵客登门,想见您。”
罗翠微迷迷瞪瞪地趴在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