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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原本带着孩子在外面,谁知道屈瑕腿力惊人,又闹又吵,从乳母怀里挣扎下地,然后边走边爬,到室内去了。
屈襄见到,笑的牙不见眼,不等家臣们帮忙,他自己一手就把孙儿给抱起来,“越来越沉了。”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孙儿,点点头,“苏己还是不错。”
屈眳在一旁听了,不由得撇了下嘴角:半夏当然很不错了。不然这孩子怎么长的这么好。
“怎么到这里来了?”屈眳记得屈瑕之前是在半夏那里,一会的功夫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君子吵闹,不肯呆在外面。”乳母低头回答,“伯己就让婢子把小君子抱来了。”
屈襄一听就笑了,他拿手指在孩子的脸上轻轻碰了下,“果然你是想要来找祖父了吗?”
手上的孩子模样已经长开了,肌肤双眼都是随了半夏,如雪肌肤,加上一双乌黑的眼睛,在外面说是个女孩,都会有一群人惊呼美貌。漂亮的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亲一亲。
屈瑕乱叫一通,乱叫里头夹杂着一句祖父。惹得屈襄笑颜大开,屈眳在一旁看着,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这孩子是自己的儿子,不管如何说,都是见自己见的最多,为何父亲老是说和祖父亲呢。应当和自己亲啊。
他盯着儿子胡思乱想中,听到屈瑕对着他喊了一声父亲。
那一声父亲顿时就让屈眳精神抖擞,他对着儿子伸出手,“父亲,稚儿还会太过吵闹,抱着也压手,不如让臣来吧。”
说着,伸手就来抱,屈襄抱住孙儿,一个转身就躲开长子伸来的手臂。
“一个稚儿而已,能有多重。”
“就是怕稚儿吵闹,惹得父亲不悦。”屈眳还是没有放弃。
谁知屈襄回头过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屈眳,“能有你更让我不悦吗?”
屈眳一下哑口无言,屈襄鼻子里哼了两声,“这孩子比你讨人喜欢的多了!”说着他去看孙儿,“你说,是不是?”
怀里的屈瑕像是要印证屈襄的话似得,高兴的嗷嗷两声。
屈眳都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在乐什么,父亲没抱他,母亲也不在身边。光是被祖父抱着,他就能乐上好久。
他幼年一定不是这样的。
家老在门口看着,见着父子三代其乐融融,尤其屈襄抱着孙子,乐的眉眼里的笑都要溢出来了。
见到小君子如此受主君喜爱,少主的地位也无须再担心了。
家老悄悄退出来,让人去告诉半夏,孩子人已经在这边了,被祖父和父亲照看着,让她放心。
半夏听后,点点头。
这模样被屈襄的一众侧室看见,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夫主这么疼爱小君子,以后肯定也是小君子来继承家业。我们到时候还不知怎么办。”
“原本就该如此,家业难道不是嫡长子那一支继承么。”
“现在可有两个嫡子。”
廖姬在一旁听着侧室们的低低私语,侧室们的声音压的很低,只能让临近的两三人听见而已。
现在屈襄孙子都已经有了,这个年岁在郢都里算的上一只脚都已经入土了,谁也不知道屈襄还能活多久。
爵位和绝大部分家产,照着往例,是一定要给嫡长子继承,其他庶子,得多得少,全凭天意,又或者看屈襄自己偏心哪一个,就可以多得点。
她们这个年纪,也无意再嫁,那时候孩子都已经大了,何必再折腾自己一回。屈襄若是薨了,她们除非是真遇上令人春心荡漾的男人,不然都是和儿女们一起生活。
廖姬的母国并不强大,甚至很弱小,她有子,一定会跟着儿子颐养天年。之前她的儿子是幼子,很得屈襄喜欢。现在孩子渐渐长大了,屈襄有了长孙,一头心思全部都在嫡长孙身上。
屈仪也没有和之前那样受宠。嫡长孙也就罢了,何况他还有苏己那样的生母,廖姬得了教训,不敢轻举妄动。
屈眳一支,她不能下手,也没法下手。
可是屈仪那里,若是和他争的人一多,将来能过得怎么样,她也不清楚。
正想着,见着乳母把许姜的孩子给抱来了,许姜的孩子已经长大,可以下地满地跑。许姜之前一直站在廊下,一动不动,和只木头似得。见到孩子被抱来了,眼里才有那么点活气。
许姜露出笑容,伸手把儿子抱来,让儿子坐在自己的手臂上。轻声和儿子屈冲说着什么话。
廖姬看着她抱在怀里的孩子,眉头动了下。
“那个也是嫡子呢。”
“可惜和少主完全没有可以相比的地方。长孙又那么得夫主喜爱,就算是正室所出,也得不了甚么,更何况许氏……还得了国君的嫌恶,不知道甚么时候才能有之前的威风呢。”
身后侧室的低低私语,一点不漏的全都被廖姬听在耳里。
廖姬的眉目间,因为她们的话而浮出点点的愉悦。
是啊,嫡子又怎么样。许姜已经被厌弃,若不是现在是在太过可怜,夫主不忍心就这么把她赶回母家,在不在这里,都还两说。
想到这里,廖姬眼眸里的愉悦越发浓厚。
宫邸内驱逐疫鬼的架势可谓浩荡壮大,比半夏以前见识的都要壮观的多,人数也是以前的好几倍。听下面的家臣们说,是因为家里多了长孙,屈襄担心疫鬼会侵扰孩子,所以特意让家老在新年伊始,准备了如此声势浩大的驱傩。
甚至下面驱傩的人,从领头的方相氏,再到那些跟在后面的男人,甚至那些童子,都是从家臣们家中挑选出来的。屈襄是卿族,侍奉他的家臣们也全都是贵族,至少是士一级之上才有资格来侍奉屈氏。
贵族家的男人,远远比要比那些奴隶庶人们要耐看的多。贵族男人吃肉的机会多,长得身材高挑,再加上时不时就要打仗,身材更是结实。可比那些骨瘦如柴的庶人奴隶们好看多了。
宫邸里的女子们特意赶过来,对着那些男人们评头论足,甚至向人抛媚眼的。
半夏站在那里,看着左右的女子眼睛全都围着下头那些男人的壮实身材不停的打转。
还有不少屈襄的侧室,也看的如痴如醉。
半夏想笑,但是现在左右这么多人,她不得不憋着。一直憋到驱傩得差不多,宫邸内外都被如此驱了一遭之后,她才能寻个地方,好好的笑一笑。
驱傩之后,屈襄把全家都召集在一块用膳。
新年里第一顿正经膳食,做的格外丰盛,各类烤肉在铜烤炉上香气四溢。半夏自己低头用餐,新年里欢声笑语一片,所有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嘴角恨不得都多几缕笑,屈襄让人在自己的酒杯内注入酒水,然后向屈眳一抬。
屈眳受宠若惊,他立即端起案上的酒杯,俯身下去。
“恭祝父亲长寿。”
屈襄拿着手里的漆耳杯,一饮而尽,“我老了。”
屈眳一时半会的闹不懂屈襄的意思,他对自己的父亲了解的还算清楚。父亲年纪是有点了,但和其他贵族男子一样,是很不服老的,如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屈眳都不清楚他的意思。
“父亲哪里的话,父亲春秋鼎盛。”屈眳说着,他看了一眼半夏。
半夏立即会意,“父亲春秋鼎盛,我们这些小辈,还需要父亲的照料呢。”
屈襄听到半夏的话,他抬头看了半夏一眼,眼神似有感叹,“苏己的话,我的确爱听,不过老还是不老,不是我说了算。大司命那里才说的算。”
他放下手里的漆耳杯,看向屈眳,“伯昭以后这些弟妹,就让你照顾了。”
家老喜上眉梢,亏得记得现在还有那么多人在,他才没笑出声。
半夏和屈眳对视一眼,不明白为何屈襄说这话。
但是两人对视一眼之后,都不约而同的躬身下,“父命如山,臣一定不负父亲所托。”
屈襄也是有感而发,他看到下面坐着的儿女们已经长大了很多,而他今早起来都发现自己发鬓里竟然都有白发了。
华发已生,他也没有必要非要强撑着。何况世事无常,他也时常要上沙场。以前屈眳在他看来还是太稚嫩,现在屈眳已经能支撑起屈氏的门楣了,既然如此,有些要吩咐的还是早些吩咐。免得到时候来不及。
屈眳不太明白,为何屈襄会如此有此话,但他的直觉让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应下。
“好。你的幼弟,和你的儿子差不了太多,记得要多多照拂。”
廖姬飞快抬头,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讶。
那边许姜听了,有些许意外。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
许姜不受宠,连累她所生的孩子也不受屈襄的重视。甚至取名都还在半夏儿子后面。可屈襄到底没有真的对这个幼子冷酷到底。
“是,臣记住了。”屈眳俯身更低。
屈襄赞许的点点头,让屈眳和半夏起来,继续用餐。半夏昨夜里一宿没睡,早上只吃了点东西,看着面前丰盛的膳食,食指大动,她拿起匕首,正要割肉。觉察有些不对,她向侧室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见到廖姬两眼直直看着什么。
她顺着廖姬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她看着许姜。那目光复杂,一时半会,看不出纳眼神里到底是恶意还是其他的。
廖姬察觉到旁人的注视,她猛然反应过来,见着半夏正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心头突突直跳,似乎自己心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半夏窥见了。
廖姬在半夏的注视下,浑身僵硬,她想要笑笑,奈何嘴角牵动一下,也难看的很。
半夏对廖姬点了点头,转头过去,抓紧时间吃自己面前的肉。她都已经饿了好会了!
幸好接下来,屈襄除了和屈眳说说话,交代一些接下来几日要去哪几家拜访之外,再也没有说什么让人措手不及的话。
一夜未睡,哪怕用了一顿膳,屈襄还是没能撑住。用膳完之后,就匆匆回后面休息,现在不休息足够,将昨夜消耗的补回来的话,接下来连着几日就受不住。
半夏也带着孩子回去补觉。
路上她碰见许姜。
半夏想起之前廖姬那个古怪至极的眼神,见着许姜抱着孩子越走越远,忍不住追上去提醒,“最近还请许姜多多注意身边。”
她和廖姬交手的不多,所以不知道廖姬会对许姜做些什么,只能如此提醒。
许姜先是一愣,而后眼光有些闪烁。
半夏只是把话说了,听不听全都在许姜自己。她一宿都没睡,整个白天都在那里站着,整个人似乎都要耗干。
半夏回去就蒙头大睡,等到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多了个人。那人翻身过来,直接把她把抱住,炙热的呼吸喷涌在她脸上,半夏听他的呼吸,就知道是自己的谁,屈眳的胳膊抬起来,把她往怀里拢的更紧了点。半夏脸颊贴上他的胸膛,笑的更甜。
廖姬回到居所,根本没有那个心思休息,侍女都已经把内室整理好了,但是她依然没有入内。
侍女将廖姬坐在席上,一句话不说,神态有些不对,偷偷去把屈仪找来。
屈仪来了关切问,“母亲身上可不舒适?”
廖姬听到儿子的声音,回头看了看,“你长大了。”
屈仪就笑了,“再过一两年,臣也能去学御车了。母亲若是身体不适的话,早些休息。”
廖姬没动,不知不觉,她的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屈襄已经有了更小的儿子,而且他还特意交代让嫡长子照拂,自己儿子到时候能得屈眳多少照料呢。
廖姬心底生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