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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被斗心带着,他一直走小路,到马都跑不动的时候,他才停下来。
斗心拉着她下车,半夏被他拉的脚步踉跄。他一下坐下来,看着面前的河流,“你别想跑。”
“我不会跑。”半夏道。
斗心看了周围一眼,他走的不是大道,而是另外的岔道,她不熟悉路况,就算跑了也跑不远。
他坐下来,半夏也坐在那里喘息。过了一会,斗心去抓了一条鱼,粗糙的剐去鱼鳞,除去内脏架在火上烤。
烤好之后,他把手上的烤鱼拿了一块给她。
她今天在马车上奔波了一整日,早就肚饿了,只是在斗心面前一直没有表露出来,见到有吃的,半夏接了过来。
其他的都被他自己一口口吃了。
半夏去河边把自己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完了之后她坐在篝火旁,不敢轻易离开。
夜间会有野狼,狼怕火,所以她呆在这里。
“你打算如何?”过了好久半夏问。
既然令尹已败,那么若敖氏的族人在楚国也待不下去了。
“我去晋国。”斗心戳着面前的篝火,他抬眼看了一眼半夏,“而你跟着我一块去。”
第95章 故意
能不答应他吗?
半夏觉得自己眼下还没有那个拒绝他的本事。她沉默不语。
斗心也不过是告诉她一声而已;并不是来询问她愿意是否。半夏做在那里,过了好会她问,“到晋国之后呢;以何在晋国立身?”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斗心点了一堆火。
他抓了一把干草丢进去;手里的木柴将篝火拨弄的更加旺盛。
贵族出奔在这个时代司空见惯,诸侯们尚且朝不保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死在变乱里,更何况是贵族们。因为变乱在母国待不下去;而出奔别国,甚至在别国入仕的贵族多不胜数。
只是斗心他到底凭着什么在晋国立足呢?
“你难道不是吗?”他持起手里的木棍;隔空指了指她。
半夏的面庞白了白,“你这话甚么意思?”
斗心坐在那里,他把篝火稍稍拉开了些;“晋人对你的本事挺看重;你在秦国做的那些事,秦人也没好好捂住,竟然传到了晋国那里去了。你怕是不知道,你帮助秦伯俘虏的那个晋国大夫;给晋国带来多少麻烦。”
“所以晋人想要杀我不是?”半夏笑了笑,“怎么;大夫想要把我送到晋人的手里做投名状?”
“晋人不会杀你。”斗心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很奇怪,“你若是在楚人的手上,或者是在秦人那里;对于晋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麻烦,自然是死了的好。但是你若是在他们手上那就不一样了。”
“恐怕我一个是不够的。”半夏道。
“当然,我还有我自己的身份。”他说到这里,嗤笑了一声,“我若是想要在晋国有一番作为,有你那是远远不够的。”
斗心的这番话,没有使她愤怒,半夏不但不愤怒,反而松了口气。若是他拿自己有用的话,那么一路上就不会对她动手。
不过……
“刚才你话里的意思,是想要把楚国的一切都告诉晋侯?”
“怎么会?若是都告诉晋人了,那我还有用吗?”斗心说着,他坐在那里,见把火已经拨弄的差不多了,拔出手里的铜剑到河边清洗剑身上的血迹。
半夏听到哗哗的水声,蜷缩在水边沉沉睡去。
斗心带着她上路,斗心之十三岁开始就跟着父亲在军中征伐,对于楚国各个关隘道路十分清楚。
他带着她直接躲避开各处有楚兵把守的关隘,抄小道,直接往外奔去。
越是往北,就越感觉到天气的转凉,还有加在身上的寒意。
她坐在车上,周围都是田地。这一路走的并不太平,路上曾经有一伙农民想要打劫斗心,结果被斗心以一敌多,杀了三四个人,那群由农民集聚起来的强盗丢下尸体,慌不择路的跑了。
以前她每次出行,几乎都是在郢都或者郢都周围。去屈眳封邑上,也有大把的士兵护卫,看到那么一群举着农具凶神恶煞的冲过来的农民,她明白外面也是很危险。
所谓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农人,也有很大的可能变成吃人的豺狼。
她坐在车板上,心下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她不打算跟着斗心去晋国,晋国是个什么情况,她完全不知道。在楚国,她已经有封田,哪怕是去秦国,她也有之前的事迹在,不怕什么。但是晋国对她来说,就是个很陌生的地方。而且在晋国肯定不会比在楚国和秦国好。
可是她要怎么逃走?又怎么平安的回到郢都。
这天下不太平。
斗心打扮成普通庶人的样子,和半夏假扮成一对夫妻,他故意在两人的脸上和身上抹了泥土,弄出一身灰扑扑,惹人嫌弃的模样。果然关隘把守的士兵对他们也不多加盘查,只是做做样子翻了一下他们那些东西之后,就挥手让他们过去。
半夏特意看了几眼这条道路四周的情况。这一路上她这样默默的记住自己走过的道路情况。
总有一日她用的上。
半夏坐在车上,走了好长一段路,斗心拉住车,让她休息一会。
他不怕她跑,因为他知道,她就算是跑了,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没办法回去。说不定路上还要被人打断腿,作为奴隶卖了。
他相信,她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然也不会乖乖的更了他一路。
“过了下一个关隘,翻过三座山,很快就到晋国的地界了。”斗心道。
半夏拿着竹筒,喝了点水,“到了晋国之后,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斗心想起已经死了的父亲斗穆,眼底冒出一股猩红,“自然是为都是报仇!”
半夏放下竹筒又不说话了,斗心抬头,看到她脏兮兮的脸,她也知道自己那张脸是个祸患,所以不用他下手,她自己把面庞上擦的脏乱不堪。
不过就是这样,她的那双眼睛,还是亮的喜人。
“你放心,到了晋国,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都要把我交到晋国人的手上,到时候对我,恐怕都难见了。还说甚么不会亏待呢?”半夏冷哼。
斗心脸色难看,他收了东西。默默的休息一会之后,继续带她上路。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斗心除了过关隘的时候,其他时候,都是走的僻静无人的道路。
她坐在车上,道路崎岖,时不时就要被颠簸两下,她一直在寻机会,但必须要一次就成功,如果被他抓回来,或者中间再出什么,那就更严重了。
此刻后面传来一阵窸窣声。斗心很警惕的停下来,他回头看看,只见着几个衣着普通的士人过来。
这条小道虽然走的人不是很多,当到底还有。那几个士人速度很快,直接到了他们前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速度在前头。
看着真的只是一同走这条道。
斗心几头绷紧,他直直看了前头两个士人好会,见着他们真的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才渐渐放松。这条小路没有什么岔道,所以几人一直同行。
突然后面传来一阵马车嘶鸣。
那马是上好的马,斗心听到那马嘶鸣声,顿时脸色一变。他回身过来,后面的人已经冲了过来,扬剑就看下来,斗心身体一斜,谁知道那一剑只不过是虚晃一枪,一剑径直砍在车辕上。
那把铜剑是上等的好物,锋利无比,整条车辕从上而下,被斩断。
另外一边车辕同时也被人砍断。
没了车辕,车厢径直重重的砸在地上。
车上的人也保持不住平衡,重重的滚落在地。半夏手掌撑在地上,掌心火辣辣的痛。她抬头见到之前斩断车辕的那人,发现就是屈眳。
斗心反应过来,他一把抓起她,把她提到自己身前,冰冷的器物贴在她的脖颈上。
“屈眳你果然是有些本事,竟然找来了。”斗心一条腿被刮伤了,鲜血淋漓,但他似乎是毫无察觉。
屈眳在车上,他盯着他抵在半夏喉咙口的匕首,“你若还是斗氏的子孙,那么就替你先祖留一点颜面,别拿着妇人做盾牌。”
斗心看着屈眳,手里的匕首往她的脖颈上更贴了几分,屈眳眉头狠狠一拧,几乎要冲过来。
“看来,郢都里的那些传言不虚,你果然和他有私情。”斗心在半夏耳边道。
半夏闭紧嘴,已经不打算说什么了。
“斗心!”屈眳看斗心没有半点动作,怒喝道。
“我现在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先祖的祭祀我若是死了也无法顾及。”斗心笑了两声,神情桀骜,他抬头看了一眼屈眳,“你也别得意,斗氏已经不在了,也轮不到你们屈氏。”
屈眳沉默不语,他一手背在背后,做了一个手势,武士们拿出自己的弓箭,拉开了弓弦。
斗心拉着半夏对着的是屈眳,他的后背袒露出来。
弓弦被拉开的声音很轻微,但斗心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斗心回头过来,迅速拉拉拽半夏过来,屈眳瞬间拉开弓,抓住瞬间的机会,抽箭上弓。
只是一瞬间的机会,这一瞬间能不能射中,他的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半夏就听到耳边一声风被撕裂的声响,而后身后传来重重一声闷哼,斗心整个人往身后的灌木林里倒去。这一块地方草木葱茏,树林要比人多得多。漫山遍野全都是,他刚刚那一下原本要带住半夏一起往下面倒,但是最后手松开了。
几个起落,人就完全消失了。
这是一个山坡,很陡峭,长满了灌木和树木,真的一下就不见了。
“半夏!”屈眳从车上跳下,一把将她抱入怀里。多时未见,半夏被他抱入怀中,她呆愣愣的看他,眉目比记忆里的更成熟稳重。
屈眳低头,仔细看她,多日不见,她比之前瘦削了许多,“半夏?”
他轻轻摇摇她,“没事吧?”
半夏愣愣望着他,过了好会她嘴张了张,哇的一下大哭起来。她两手紧紧抓住屈眳的袖子,也不管什么人前人后了,哭的伤心。
原本被泥土抹的脏兮兮的脸,被泪水硬生生的冲出两道白嫩嫩的沟沟。
这么多天,她一直都是自己撑着的。因为就算是软弱,四周也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她只有自己。那么危险艰辛她都走过来了,甚至还差一点被庸氏给掐死。
可是被屈眳救下,看到他的时候,这么多天来,心防的堤坝一下崩溃,也顾不得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在屈眳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什么美人,什么不好看。她才顾不上呢!
她现在就是觉得委屈了!想哭那就尽情哭!
屈眳原本想要安慰她,结果被半夏哭的手脚无措,在他印象里,半夏几乎很少流泪,再急的时候,她也没有哭过。只有他两人被父亲撞破的那一日,他被父亲责打的时候,她为他求情,他曾经看过她眼泪的泪光。
虽然娇娇弱弱,带着自小娇生惯养带来的娇气,可出人意料的好脾气,不爱流泪。
现在她哭的气都快要上不来了,屈眳不知要如何安慰她,也心疼的厉害,她这次可见是真受了惊吓,不然也不会哭得这么厉害了。
哄一个哭泣的女子停下哭泣,对屈眳来说简直比打仗还要难上千百倍。他求助似得看向周围的武士们,结果武士们站在一旁,接触到他透过来的目光,都忍不住转过头去。
看来这么一些人是根本靠不住了。屈眳只好笨拙的抱住她轻声哄,他自己小时候都没有被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