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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芊怒道:“轻尘!”
颜轻尘还是没有说话,只慢慢抬起头来看了看吴彦秋的脸色,又看了看已经放到一边去的那只装着鹡鸰玉帛图的锦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应该不是他们。”
薛芊眉头一皱:“轻尘——!”
就在这时,大门外又传来了司仪的声音——
“有客到!”
这一回,大家都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连最沉得住气的颜轻尘都回过头去,微微蹙眉的看着外面。
薛芊也怒火中烧的转过头去,那目光又凶又狠,几乎要把在这一刻还不懂察言观色的司仪身上看出一个洞来,而那司仪站在那里,似乎也是格外的无措而仓皇,看看长阶下,又看了看我们。
我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急忙便走了过去,低头看向长阶下。
一辆宽大而静美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一看到这辆马车,我的脸色顿时变了。
那是一辆仿古制的马车,车厢扁平而宽敞,封闭得极好,四周的车板上还雕琢着精致的飞虎花纹,彩漆的颜色格外的新鲜艳丽,而拉着马车的,是两匹雪白的,几乎没有一丝杂毛的高头大马,此刻正高扬着马头,鬃毛在空中甩动得如同白色的火焰一般,显得格外的精神健美。
旁边的离儿甚至已经惊讶的说道:“咦?这辆马车不是那个时候——”
听到她开口,裴元修、刘轻寒他们几个仿佛都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急忙抽身走了过来,往下一看。
一看之下,闻凤析立刻也变了脸色:“那是——”
我瞪着眼睛没说话,只看着那辆马车熟悉的轮廓,这辆马车给我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甚至于虽然只看了一眼,可几个月之后,我还是能够毫不费力的将它辨认出来。
那就是当初我和离儿,还有刘轻寒、闻凤析一起入川进入成都之前,在官道上被大雨逼停了行程,留在路边一座小亭子里躲雨时,特地来迎接我们的那辆马车。
而在当时,车队的人告诉我们的是——他们是西川颜公子派来迎接颜大小姐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冷笑了一声。
在我的冷笑声中,马车上那道低垂的沉重的锦帘被掀开了一角,一个人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站定后,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了长阶之上的我们。
☆、891。第890章 所以,他死了!
对上那双清浅的眸子,苍白的脸庞,我只觉得秋日的风中似乎也夹杂上了冰雪的气息,让我整个人都蓦地打了个寒战。
然后,那个身形消瘦的人慢慢的走上了台阶,他的每一步都很慢,但每一步却都很稳,虽然苍白的手中还拿着手帕,捂着嘴轻轻的咳嗽着,但那步伐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坚定,也更沉稳。
仿佛,志在必得!
当他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薛芊的脸色已经和他一样苍白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他:“颜轻涵?!”
站在我们面前的,正是那脸色苍白,一身白衣,甚至连每一根消瘦的指尖都被白色的绷带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像是一座冰雕一般,原本护送正觉的灵位骨灰前往西山的颜家公子——颜轻涵!
现在,他居然又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我只觉得呼吸都急促了一下,却幸运的并没有立刻失措,但薛芊显然已经乱了,她拄着蟠龙杖大步的走到颜轻涵面前,看了看长阶下那辆马车,又看了看他含笑的双眸,皱着眉头道:“你不是应该在西山供奉你父亲的灵位吗,你现在又回来做什么,你——”她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是你?!”
颜轻涵仍然含笑着:“婶娘,有日子不见了。”
薛芊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瞪大眼睛看着他:“是你?!”
“婶娘何必如此惊讶?”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不为什么,咳咳——”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低头用手帕捂着嘴轻咳了两声,然后抬起头来,苍白的脸颊因为咳嗽而染上了几分病态的嫣红,却更衬得那双清浅的眸子亮得惊人,他平静的笑道:“只是想看看,颜家的家主,够不够做家主的资格。”
“……”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过如此。”
他慢慢的走到颜轻尘的面前,低头看着一直坐在轮椅上,静默不语的颜家家主,慢条斯理的道:“太让我失望了。”
“颜——轻——涵!”薛芊咬牙切齿,一字一字的喊出他的名字,眼睛几乎都充血通红:“你好大的胆子,我已经让你带着你父亲的灵位回颜家供奉了,也让你父亲的灵位入宗庙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你想造反吗?”
“造反?”
颜轻涵挑了挑纤细而秀致的眉毛,饶有趣味的笑着看着她:“婶娘,说出这两个字,你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
“婶娘你好像忘了,我才姓颜。”
身为“外姓人”的薛芊被这句话梗了一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倒是一旁的颜轻尘淡淡的说道:“所以呢?”
颜轻涵转头看向他。
“你的确姓颜,”颜轻尘淡淡的看着他:“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我看见颜轻涵苍白消瘦的脸颊上透出了狠狠的咬牙的痕迹,但他说出来的话,仍然是平静带着笑意的,却让所有人打了个寒战——
“所以,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喜堂上几乎有了一瞬间的空洞。
所有的人,全都没有开口,甚至连呼吸、心跳都完全静止了,一阵风吹进大门洞开的喜堂,将檐下艳丽的红绸缎吹得猎猎飞扬,更衬得这一刻寂静如斯,甚至带上了一丝血色的气息。
我听见身后有人仿佛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声。
来不及回头,也根本没有机会回头,就在这种几乎令人窒息的空洞和寂静里,原本在喜堂四周的护卫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都急忙拔刀出鞘,摆出了戒备的阵型往喜堂的中央收缩,可就在他们刚拔出刀的时候,突然,喜堂的背后,远远的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呼。
那不是一个人的惨呼,而是许多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的惨嚎,那声音像是很远,因为隔着层层的围墙,可又很近,因为,就在颜家!
是喜堂后,颜家的内宅!
喜堂上的人全都僵住了。
没有一个人动弹,可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种惨厉的呼叫,穿透了层层墙壁几乎响彻云霄,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但好像已经清楚的看到了刀锋剑刃刺进血肉,热血喷洒而出,染红了墙壁和廊檐,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一瞬间变成了冰冷僵硬的尸体,倒在那些红绸缎中间。
我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只感到掌心满是冷汗。
惨呼声,在我们紧绷的呼吸中,慢慢的平息了……
而我已经不敢去想象,颜家的内宅如今是一幅什么样的惨状,只看到那些刀剑在手的护卫们,他们既不能冲过去救人,也无法在这里有任何施为,只能硬生生的承受着那一切,好几个人的脸色都已经如失血般的惨白。
当他们再转头看向颜轻涵的时候,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从地狱深处走出来的恶鬼!
因为,谁也想不到,他会从颜家内宅下手!
他自幼就被逐出的地方,连门槛都迈不进的颜家内宅,颜家的护卫就算会提防有人在今天作乱,但也只能想到喜堂上的防护,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从颜家内宅开始杀人!
终于,惨呼声完全停止了。
整个颜家内宅,透出了一种如同坟墓一般的死气。
而紧接着,那种带着煞气的血腥味慢慢的弥散开来,几乎是立刻便将整个喜堂都包围了,这里飘飞的红绸缎,燃烧的喜烛,仿佛都成了另一种形式的鲜血。
每个人都明白,这个喜堂被包围了。
这一刻,薛芊已经全然压抑不住自己的暴怒情绪,拄着蟠龙杖就要朝颜轻涵挥过去,口中怒骂道:“你这个不肖子孙!”
眼看着她的蟠龙杖虎虎生风,比起当初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我的那三杖是有过之无不及,若真的打到颜轻涵身上,只怕这个病弱的人连一息成撑不住就会暴毙。我急忙上前几步,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拦了下来:“老夫人,快住手!”
“你给我让开,让开!”她拼命的挣扎着,怒骂道:“我要打死这个不孝子!”
她挥舞着蟠龙杖,好几次几乎都从颜轻涵的身边擦过,我只能用尽力气阻拦她,颜轻尘在旁边看着,淡淡的对着几个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丫鬟已经吓得哆嗦得不行了,但还是急忙上前来,帮我一起拦下了薛芊。
她气喘吁吁的,脸都白了,颜轻涵同样是苍白着脸,相比她的暴怒,却是一成不变的平静淡然,只是用手帕捂着口鼻,又轻咳了两声。
好不容易那几个丫鬟安抚了薛芊,我这才气喘吁吁的站直身子,转过头去看向颜轻涵,眼中淬了冰。
他微笑着看着我:“轻盈,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
“……”
“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
“……”
薛芊愣了一下,立刻惊愕的看向我:“他说什么?”
我沉默了半晌,轻轻道:“我没有你说的那么神通。”
“……”
“虽然,我的确应该早一点知道才对,毕竟——”我走到他面前,注视着他咳得微微发红的脸颊,一字一字道:“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把答案告诉我了。”
“哦?”他饶有兴趣的挑了下眉毛:“我何时告诉你的?”
“官道上,凉亭外。”
这话一出口,站在一旁的刘轻寒和闻凤析都显然惊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我。
我平静的说道:“那个时候,你是用这辆马车来接我的,而且,你让你的属下告诉我,是‘西川颜公子’来接我。”
他微微弯着的眼角几乎有笑意溢出。
“其实,你大可以用我信任的任何一个人的名义,安家,唐家,铁家,随便哪一个,都比这个‘西川颜公子’更让我没有那么多戒心,可你偏偏说了实话。”
“……”
“因为,你受过戒。”
“……”
“你不能打诳语,所以,你用‘西川颜公子’的身份来接我,因为你本来就是西川的颜公子。”
他的脸上仍然是淡淡的微笑,可眼中的笑纹里,却分明闪烁出了一点寒光。
“其实,我知道你心里对颜家有多恨,对于颜家给你的一切,你大概都是恨之入骨,可这一点上,你始终没有违背自己当初受过的戒律,我想是因为,你想活下去吧?你的病药石罔效,始终无法痊愈,你想活下去,所以你全部寄托在了佛陀的身上,对吗?”
他顿了一下,似乎对我刚刚的话还有些抗拒,可他的目光闪烁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开口反驳我,而是冷淡的笑了一下:“恨?”
“……”
“何以说我恨?”
“当然,在这之前,都只是猜测。不过现在,你自己证明了。”
我说着,目光渐渐的悍然起来,如刀锋一般看着他的眼睛,他似乎也有些承受不了这一刻喜堂内穿堂而过的凉风,稍稍的后退了一步,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随即,门外立刻有他的人走过来,将最外侧的大门轻轻的推合拢上了。
随着两声干哑的长鸣,喜堂内慢慢的陷入了一种近乎昏暗的光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