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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们不是来行刺裴元灏的?
这样一想,我的脑子顿时轰的一震,顿时想起了刚刚在马车外,南宫锦宏对我说的那些话,和他的最后一个问题——
难道,他们是来对我下手的?
虽然知道自己刚刚是在惹火,但我也真的没料到他们下手会这么快,完全没有留下任何余地,毕竟除掉我,于公于私对南宫家的人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想到这里,我反倒平静了下来。
这时,那几个人也像是回过神了,可却还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裴元灏只是这么出现,就已经将他们都震慑住了,我甚至看到站在后面的几个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喃喃道:“怎,怎么——?”
环锢着身体的那双手臂还是没有丝毫的放松,但这一刻裴元灏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他血红的眼睛看了看那些人,又低头看了我一眼。
被那双被血浸染的眼睛这样看着,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可是,局面并没有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就在几个胆大的试探着走过来,想要靠近我们的时候,突然,最后竖着的那块车板摇晃了几下,倒了下去。
那一倒下去不要紧,却一下子砸到了马蹄上,前面的马匹原本就不安分一直刨地打着响鼻,这个时候更是受惊长嘶着人立起来,一下子踢翻了旁边的一个人。
“啊——!”
就听见那人一声惨叫,被踢飞了好几丈远,周围的几个人阻拦不下,那马已经失去了控制,朝前疯狂的飞奔起来。
这一回,我跟裴元灏几乎快要被颠下来,但一看到那些人在后面追,我就用力死死的抠住车板的边缘,碎裂的木头尖端立刻将我的手掌割破,痛得我直咬牙,还是抓着不放。
可是,抱着我的那只手,却好像有了松懈的迹象。
我一时有些回不过神,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就看到他额头上的血染红了大半张脸,却衬着另一半越发的苍白,用力的咬着牙,额头上青筋直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痛苦。
“皇上,你——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万一这个时候出什么意外,那——
我紧张的看着他,又回头看了看后面,那些人惊慌之余,立刻上马要追上来,我刚要说什么,马车又是一颠,顿时咬到了舌头,痛得我整个人都缩了一下,差点被颠下车板。
可,就算没有摔下去,等那些人上了马追上来,我们还是只有落在他们手里的份!
想到这里,我的目光变得深了,抬头看了裴元灏一眼,他呼吸粗重而滚烫,像是忍着怒气的野兽一般,一双染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
他为一国帝君,除了设计,演戏,从来只有逼得人无路可逃的份,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就在这时,眼看前面要拐过一个弯,旁边一条很深的河沟,是横贯皇宫的九水河的出水口,这一片绿林繁茂,来往的人不多,狂乱的马蹄声踏在石板上,显得格外的惊人。
就在马车要拐弯的时候,一股强大的甩力袭来,我再怎么抓紧车板也无济于事,掌心被硬生生的扯裂开来,但还是被抛了出去。
就在落地的前一刻,感觉到那抱着我已经有些放松的手臂又一次收紧,紧接着,我和他重重的摔到地上。
好痛!
肩膀撞在地上,痛得我眼睛都发白了,而头顶也同时传来了一阵闷哼。
两个人在地上滚了几圈,裴元灏的后背一下子撞上了河沟边的一堵弯墙,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我痛得龇牙咧嘴,几乎快要动不了,但那发疯一般的马已经拖着马车跑远了,我有些喘息不定的道:“怎么办?我们——”
说到这里,感觉到他好像有些不对劲,整个人好像都沉下来了一样。
抬头一看,才发现,裴元灏已经昏过去了。
我顿时也慌神了,急忙晃着他:“喂!你醒醒!醒醒!”
他满脸是血,已经看不出脸色,眼睛闭起来,连垂下的睫毛上都凝着血滴,我还想要叫他,就听见那一边的马蹄声传来,是那些人追上来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发现!
想到这里,我急忙伸手将裴元灏往墙壁这一边拖,人一失去知觉就比平时重得多,我的肩膀又痛,用尽全身力气总算把他拖到了墙壁后面,已经累得快瘫下去了,又咬着牙把他的长腿蜷起来,掩藏到这后面。刚刚做完这一切,马蹄已经近在眼前,激起的烟尘弥漫到了墙壁的这一边。
我吓得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听着那边的动静。
那些人停留了一下,马蹄杂乱的踏着地面,就听见他们低声道:“怎么看不到人了?”
“这里是河道,难道往下走了?”
“让我看看。”
那个说话的人像是带头的,他一开口,周围的人都静了下来,顿时我的心跳都停住了,听着那马蹄哒哒的往这边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的心上。
这时,我一下子看到裴元灏的头,还斜斜的靠在那边的墙头,如果这个人再走过来一点,就会被发现了!
我一咬牙,一把将他的头揽过来抱在怀里。
冷汗,从我的头上滴落下来。
抱着裴元灏,后背紧贴着粗糙的墙面,屏住呼吸,耳边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眼看着那个人策马过来,几乎已经看到马头探出墙壁,突然,河沟的下游传来了一阵马嘶。
顿时,这些人一震,立刻道:“在那边!”
“快追!”
说完,他们已经调转马头,沿着河沟往下跑去,只见烟尘四起,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踪影。
这个时候,我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紧贴着墙壁的后背一片冰凉,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心有余悸的低下头,看着怀里那张满是鲜血的脸孔,血染到我的身上,也幸亏是黑色的狐毫,几乎看不出来,他陷入了昏迷眉头还是紧皱着,像是痛得厉害,我才发现,他的一只手软软的用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垂在一边,是脱臼了。
只怕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他一直抱着我,被摔伤的。
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小心的捧着他的头放到了地上,抬头看了看周围,那些人已经走远了,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
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剧烈得乱了节拍的心跳。
但,这并不止是害怕,也不是紧张过后的痉挛,而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狂喜,仿佛潮水一样瞬间将我吞没。
我已经意识到,这一回,自己赌上了!
裴元灏昏过去了,而后面的护卫似乎还没有追上来!
就是现在!
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只觉得心突突的跳得厉害,从来胜向险中求,果然如此!
想到这里,我低头看了裴元灏一眼。
……
他的那条手臂,还很别扭的垂落在身体的一侧,虽然已经昏厥过去,可我还是记得,之前在马车上剧烈的颠簸中,那只手一直环抱着我,一次又一次的磕碰在车板上;摔落在地上的时候,也是这只手臂,护着我的后背,才没有受更重的伤。
看着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听不到任何呻吟,也不知道他的怒气,可我却好像也知道,他那会有多痛。
……
所有那样的痛楚,我都曾经经受过。
想到这里,我慢慢的跪坐起来,平静的看了他一会儿,便忍着肩膀上的伤痛脱下那件柔软的狐毫大氅,揉成一团,然后抱着他的头小心的抬起来,将那大氅当做垫子,垫在了他的头下。
那些人的目标,应该不是他;而那些护卫,只怕马上就要来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
做完这一切,我又看了他一眼,过去面对他的所有的情绪,悸动,心跳,恐惧,仇恨,怜悯……在这一刻好像都被放空了,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经历过什么,总之——
断到这里,正好!
我扶着墙挣扎着起身,可刚一站直身子,就感觉衣角一沉,低头一看,只见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正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角。
☆、633。第633章 倾尽所有的痛哭
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正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角。
我皱了一下眉头,转身就往旁边走,只想把衣角从他手里扯出来就好,谁知这一步出去却险些把自己绊倒,回头一看,裙子还牢牢的被他抓在手里。
他居然抓得那么紧!
我用力的扯着裙子往外拽,居然拽不出来。
我顿时有些急了,蹲下身扯着自己的裙子,低声道:“放手!”
“……”
他还是一动不动,可那只手却像是有意识的收紧了,不管我怎么拉扯,都没办法把衣服扯出来,倒让自己的肩膀更疼了一些。看着他隐藏在鲜血下的脸庞,我不由的有些怀疑,他到底是真的昏迷了,还是装昏来看我的反应。
“放开!”
我咬着牙要去掰他的手指,这个人虽然受了伤也昏迷着,手指却固执得好像铁钳,来回几次都没用,我更慌了,他的那些护卫到底不是吃白饭的,只怕很快就要跟上来了。
想到这里,我索性用力的去撕扯衣角。
我的衣服到底不是宫女所穿的普通的布帛,而是景仁宫特出的衣料,里面密密的掺了金线,比一般的布帛还要结实,把手指都割破了还是撕不开,我一急,索性俯下身去用牙齿来咬。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青婴……”
我僵了一下,抬起头来,看见他被鲜血染红的脸庞,几乎已经看不出表情,却能清晰的感觉到眉宇间的阴霾,微阖的嘴唇颤抖着,喃喃道:“不准走……”
“……”
“不要走……”
“……”
“朕,不准你……离开……”
“……”
“不要……不要走……”
不知是因为肩膀上,还是身体别的地方突然痛得厉害,我只觉得一阵窒息让人都有些发抖,沉默了一下,我还是坚定的埋下头,用力的咬住衣服的衣角。
金线细如发丝,柔韧而锋利,用牙齿磨的时候几乎能听到刺耳的声音,掩盖住了他不断的梦呓……也掩盖了,其他的声音。
舌尖被金线割开,鲜血涌了出来,和另一种滚烫的水滴在脸上混成一团,咸味和腥味交织着,刺激得人都有些瑟缩。
终于,只听撕拉一声,我终于撕开了那一片衣角。
而就在这时,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传来。
我只觉得心沉了下去,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抬头,就看到前行的护卫赶到了河边,有人发现了我们,立刻大声道:“在这里!皇上受伤了!”
“快,快过来!”
我僵硬的坐在那里,沾着一嘴的血,满脸的泪痕,瞪大眼睛,傻傻的看着那些护卫如潮水一般涌来。
常晴已经下了马车亲自骑马,被一群护卫簇拥在中间,她一调转马头走到墙壁的后面,就看到了我脸色惨白的样子,急忙翻身下马:“皇上没事吧?”
裴元灏满脸是血躺在地上的样子,的确吓坏了他们,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其他几个跟上来的嫔妃一见,顿时吓得发出短暂的惊呼。
南宫离珠也跟了上来。
她并没有惊叫,甚至没有被吓得做出任何反应,可那不是镇定,而是和我现在一样,一种痛到极致的麻木一般。她离得并不远,也没有再靠近,只是站在那里这么看着,看着。
那双秋水般的眼睛,一时间都成了死水。
还是常晴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