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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景致,的确是很美,也费人心思。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冷,太累,太疲惫……我恍惚的看着绿海中的点点红光,却觉得那红色越来越深,越来越重,蔓延开来仿佛血海一般将人吞没。
我,几乎快要窒息了。
。
梦中,也是这样难熬的梦境,当我皱着眉头睁开眼,看到头顶的白色帷幔时,才喘了一口气。
水秀和吴嬷嬷已经端着热水走了进来,见我醒了,便过来服侍我梳洗。
我坐在铜镜前,让水秀帮我梳头,她一边小心的梳着我的长发,一边道:“大人过去的头发又黑又亮的,可现在看,损了好些。”
我微微回过头,看着她手中捧着的长发,若不经意,倒是看不出来,可细心一看就能看出,是有些微微的发黄,好像临近秋天的树叶一般,尽管还绿着,却已经止不住的往尽头走了。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道:“帮我绾个髻吧。”
水秀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平时我从来不管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是她想方设法的给我梳好看的发髻,用简单大方的首饰,可今天却是我自己开口的。
看着她瞪的圆圆的大眼睛,我笑道:“今天皇上遣我出宫办事,我要带上你。”
“啊——?!”
“和小福子。”
“啊?!”
她还反应不过来,眼睛瞪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吴嬷嬷在旁边收拾着桌子,见状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还愣着干什么?大人带你出去,你不想的话——”
“想!”
她立刻大声道,顿时一张脸笑得开了花一样:“大人,咱们,咱们又能出宫去玩了啊?”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吴嬷嬷也忍不住笑着又要打她:“玩什么玩?没听见大人说么,是皇上差大人出去办事!”
话是这么说,但带着她出去可不就是让她玩的,水秀笑得嘴都要裂到耳根了,幸好手下的活还没有松懈,认认真真的帮我绾好头发,小心的插上一支钗,她原本还要再拿几件首饰出来,被我轻轻的阻止了,道:“就这些就好。你现在去跟小福子说一声,这件事是皇上交代的,昨天我也跟娘娘说了,但让他还是去告个假。”
“是。”
说完,她便放下梳子,欢天喜地蹦跶着出去了。
吴嬷嬷站在旁边看着她撒欢儿的样子,摇了摇头:“幸好昨晚大人没告诉她,不然这疯丫头还得了。”
我也笑了笑。
吴嬷嬷又走过来,将小抽屉拉开,从里面取出一些碎银子,那是我平时的用度,都是她代为领了放置着。她小心的将银子放进一个荷包里交给我,道:“大人出门也要留神,哪怕天子脚下,也不是太平的。”
“我知道。”
“还有,那个丫头眼皮子浅,见什么都爱。大人你又是个心里没算计的,可不能她要什么都给买什么啊。”
“好……”
“还有,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她手里捏着荷包,还没给我,倒先唠唠叨叨个没完,好像一个女儿出门,母亲不放心的一直追着念叨一般,我微笑着静静的听着,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只觉得暖融融的。
就在她终于唠叨完的时候,我才接过那袋银子,正要松口气,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的声音——
“岳大人。”
☆、619。第619章 暗伤 贵妃之位
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清瘦的女子站在门口。
是明珠。
我乍一看到她,倒是愣了一下,有些恍然的感觉。
申柔的事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直接的参与,那天在皇后的房间里昏厥过去之后,再醒来,只知道申柔是被废了,而听说她之前的恶行也被过去遭她迫害的嫔妃们一一揭露,颇有墙倒众人推的意思。
她被废,在申家整个倒台的大事面前,也真的不算什么,可有一件事,却是裴元灏不能不去想的。
那个痴傻的孩子——二皇子裴念匀。
若是正常的孩子,交给后宫随便哪一个嫔妃教养,倒也不是问题,可这孩子算是没有将来的,随便哪个嫔妃也不愿意花费时间来教养一个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的孩子。常晴身为后宫之主固然义不容辞,但她已经有了一个念深,再教养念匀,也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借着“揭发贵妃恶行”而被皇上赏赐晋升为选侍的明珠,就是最好的人选。
也许,明珠的晋升,原本就是为了这个人选的。
但不管怎么样,她现在的身份,已经从一个宫女,甚至可能因为主子被废而遭到噩运的宫女,摇身一变成了主子,倒也算因祸得福。
这些日子,我闭门不出,也跟她没什么交往,怎么她又来找我了?
想到这里,我微微蹙了下眉头。
她还站在门口,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小心翼翼的,甚至都不敢轻易的踏进我的房门。我感觉到有事,慢慢的走过去:“选侍,有何贵干?”
明珠笑了一下,那笑容多少带着点谄媚的意思:“听说岳大人身体不适,我来探望岳大人。”
“下官并无大碍,多谢选侍记挂了。”
“岳大人不要这么说。”
她急忙摆摆手,看起来也像是对我的身份有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我也懒得去想,去辩解,只微笑着说道:“那,选侍还有什么事吗?”
她嗫喏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我,小小声的道:“岳大人,可不可以去我那儿坐会儿?”
“……”
我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去她那儿坐会儿?这是什么意思?
我对她说不上什么好恶感,之前申柔的那些所作所为她在中间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事情已经过去,我也懒得追究了,只是看到她现在这样要说不说的,却好像有许多的难言之隐,只能找到我才能倾诉一般,让我不能不多想。
申柔已经倒了,她到底还有什么为难的?
而且,她现在也是个选侍,一些事不必自己亲力亲为,可她居然自己过来这样找我,只怕不是普通的事。
我想了想,道:“那就叨扰了。”
她一听,立刻笑道:“哪里哪里。”
我回头看了吴嬷嬷一眼,她倒没多说什么,只看着我点了下头,我轻轻道:“待会儿玉公公会派人来送牌子,嬷嬷替我接着。”
“是,大人早些回来。”
“嗯。”
说完,我便转身,跟着明珠走了。
。
她的身份是选侍,原本是还不到能有自己的宅子的地步,不过因为教养皇子的关系,玉公公还是给她另设了一处住处,倒是西六宫那边很偏的一个院子,虽然偏僻,但对她的身份和目前的状况,倒是再好不过的。
一进大门,看到的是一个很清净的院子,地上干干净净的,廊下还有几丛花,比起御花园里浓郁的花香掺杂在一起,这边淡淡的清香倒是让人觉得很舒服。
她的屋子也不大,收拾得也还算整齐,所需的器具一应俱全。一进门,就看到床边那个精致的摇篮,旁边一个小宫女用手轻轻的晃着,见我们进来了,急忙起身问好。
明珠道:“你出去吧。”
那宫女虽小,看来也有些心眼儿,原本要去给我们倒茶,一听这话,点点头便走了出去,还顺便关上了门。我也没多问什么,径直走到了摇篮边。
里面的孩子,正睁大了乌黑的眼睛看着我。
算起来,他已经快一岁了,长得还是肉呼呼的,只是神态有些木然,那双眼睛只是黑,黑得好像什么东西都映不进去,看着人的样子也是呆呆的,没什么反应。
我看着他,心里涌起了一些说不出的滋味。
我恨他的母亲,曾经恨不得生食其肉,也实实在在的下过手去想要加害她,把过去我受过的苦都一一还报。可怎么样的恨,都无法蔓延到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甚至痴傻的孩子身上。现在,只是看着他木讷的样子,想到他还未开始,却已经注定了没有将来的一生,我心里涌出的那些酸楚,就让自己有些沮丧。
叹了口气,我还是轻轻道:“殿下身体还好?”
“还好。”
“可有病痛?”
“没……”
她的话没说完,我已经忍不住俯下身,小心的从摇篮里抱起了这个孩子。
才一岁,但已经很有分量了,这个孩子肉嘟嘟的,加上我原本也没多少力气,抱着实在有些吃力,我小心的拖着他的小屁股,一只手扶着他软塌塌的背脊,这孩子埋头在我怀里揉了揉脸,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脸来,乌溜溜的眼睛直直望着我,眨也不眨,好像想要认出什么一样。
他小嘴翘着,一条晶亮的涎水从嘴角流下来。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想要用手帕给他擦一擦,可就在这时,看到他的耳廓那里,微微的有些发红发肿。
我皱了下眉头,小心的扶着他的脑袋转过去一看,才看到他的耳背后面,竟然有一道近乎肿胀的伤,像是被人用力的拧过,留下的淤痕。
我急忙抬起头来问明珠:“怎么回事?二皇子的身上怎么会有——”
话没说完,就看到明珠睁大着眼睛,惊惶无措的看着我。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
这就是,她请我过来的原因?
我又低头看了看这孩子,他被我摸了一下耳朵,立刻不舒服的蜷缩了一下,可并没有哭,只是在我的手里又转过头来,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仍旧看着我。
仿佛,认定了我一般。
我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看着那双乌黑但干净,干净得真正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就这样看着我,没有祈求,没有诉说,甚至没有任何的委屈,只是这么看着。
把人的心,都看痛了。
而在我和这孩子对视的时候,明珠已经走到门口,拉开门探出头去,小心的看了看外面,确定没有任何人在院子周围,这才将门关紧了,然后慢慢的走了过来。
一走到我面前,她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抱着孩子,一时没有准备,但似乎也并不在我的意料之外,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岳大人,岳大人……”
明珠结结巴巴的,还未开口,眼睛已经红了:“我,我只能求你了。”
“……”我抱着孩子,感觉到他不舒服的蠕动,便小心的走到床榻边坐下,让孩子躺在我怀里。不管我怎么走动,怎么摆弄他,他的眼睛还是像钉在我的脸上一样,丝毫都不放松的看着我。
我对明珠道:“你起来说话。”
明珠却没有起身,还是跪着,声音和人都在不停的发抖:“岳大人,我知道,过去是申贵妃——是她对不起你,她做了很多恶事,那样的伤害你,真的是——罪该万死!”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淡淡的打断了她。
“是,是。”明珠又抬头,看着我抱着孩子,很轻柔的动作,咬了咬下唇,道:“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恩怨分明的,当初许才人那样误会你,你还是在暗地里帮她,现在对大皇子还那么亲,那么好,你不会因为大人的错,就这样连罪到孩子身上。”
我没说话。
从她的话里,我倒听出了两层意思。
她自然是给我下套,这些高帽子一层一层扣下来,我要撒手不管也难。但她的最后一句——
我定了定神,淡淡道:“我只要你跟我说清楚,二皇子身上的伤,是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