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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就要往轻寒那边走去,我急的忙上前拦在他面前:“你敢!”
他冷冷道:“你可别逼我对你动手。滚开!”
说完,大手一伸便一把推开了我,我被他推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眼看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轻寒身边,正要伸出手,突然眉尖一蹙:“唔?”
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原本粗大稳重的手指这个时候仿佛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来,我坐在地上,看着他骤然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去了骨头,扑通一声跌坐下去,摔得目瞪口呆。
“这——这,我这是——”
他像是不敢置信,想要再抬起手来也已经没有了力气,突然明白过来,抬起头来瞪着我:“你——”
我这才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和沾在掌心的,那几片被我摘下扔掉的叶子,飘飘悠悠的落在申啸昆的身边,还静静的散发着幽然的香味。
申啸昆紧张的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慢慢走到轻寒面前,回头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头也不回的淡淡道:“我?我没对你做什么啊。”
“你胡说。你没做什么,我怎么会——”
“我的确没有对你做什么。”我平静的说着,一边说,一边捡起地上剩下的几株细叶草,慢吞吞的说道:“我只是没有提醒你,这种‘十香草’虽然很香,但它的气味会让人全身麻痹使不上力气,如果要害人的话,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
“要解除它的药性,”我将那上面的叶子摘下来,把根茎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就要像我们这样,把它的根茎吃下去。”
说着,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淡淡一笑:“我忘了告诉你了。”
申啸昆没说话,只是脸胀得通红,有些不安的看着我。
我扔下手里的几片叶子,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轻寒,这才对他说道:“申啸昆,你也该谢谢你自己,刚刚没有真的要杀轻寒,也没有要对我动手。”
“……”
“我的确下不了手去杀一个人,不过有的时候,我要杀一个人,未必真的要动手。”
“……”他的冷汗从额头上滴了下来。
我又慢吞吞的说道:“但如果有人把我逼上了绝路,为了活命,我也只能沾血了。”
“……”
“你不要逼我。”
说完这句话我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浓浓的阴影洒在他的脸上,这个武艺超群的年轻人大概还从来没有这样惊恐过,睁大眼睛看着我慢慢的蹲下来,一伸手,拔出了他别在腰后的一把匕首,他顿时紧张起来:“你——”
我抽出匕首,一道寒光刺目。
申啸昆的脸都白了,死死的盯着匕首锋利的刃口,我却又将匕首插了回去,别在自己的腰间,然后拿起一根十香草的根茎,掰了一小段送到他唇边。
申啸昆被我彻底搞糊涂了,甚至喂到嘴边的解药也不敢吃,只看着我:“你到底是——”
“吃了这个,你能恢复一点体力。”
“……”
“然后,你马上走。”
“……”
“我还是不想杀你,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只能赶你走了。”
他有些犹豫,看着我:“你,你不怕我再——”
我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申啸昆,你学了这些年的武艺,学得不错,所以能在耀武楼上一举夺魁,那是你的本事;而我这半辈子,没学别的,只学了杀人,害人的阴招,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我也学得不坏。”
“……”
“我甚至可以保证,我能在你一刀捅死我之后,还让你死在我手里。”
“……”
“我说的是真的。你不要去试。”
申啸昆看着我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眸子,好像从来没有认清我一般,不由的哆嗦了一下。
我又把十香草往他嘴边一送,他犹豫着,低头吃了下去。
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他的呼吸没那么局促了,慢慢的扶着山壁站了起来,人还有些哆嗦,我已经慢条斯理的走回到轻寒的身边坐下,淡然道:“不送。”
他跌跌撞撞的走到洞口,回头看了我一眼,像是想要说什么,终究没开口,只慢慢的离开了。
。
他一离开,我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才感觉到后背一片冰凉。
全都是冷汗。
刚刚面对申啸昆,要说不怕,要说和我表面上一样的冷静,那是假的。不过是虚张声势,让自己看起来好像很强大,很坚强,没有一个人能伤害到我。
但其实——我如果真的有自己说得那么厉害,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自己笑了一声,正要再喂轻寒吃些东西,一低下头,就看到一双澄清得发亮的眼睛,正平静的看着我。
一时间,我整个人都呆了。
以为是自己眼花,又或者是这些天来总会出现的幻觉,可揉了揉眼睛,再低头看,那双澄清的眼睛还是睁开着,甚至能从里面看到我的影子,傻傻的望着他。
“轻……轻寒……?”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他默默的点了一下头。
“轻寒?”
“轻盈,扶我一下。”
我坐在那里没动,还傻傻的看着他,一直到他皱紧眉头自己勉强要撑着坐起来的时候,我才急忙伸手过去,一把扶住了他。
能感觉到他消瘦的身体虚弱得很厉害,手脚都不听使唤一般,半靠在我的身上,微微的喘着气,额头上一片虚汗。我急忙捏着衣袖帮他擦拭,他转过头来,对着我笑了一下。
风吹过林间,卷着河水的凉意袭入这个狭小的山洞里,我突然觉得好像一阵清凉,连之前的恐惧和惊惶都被这一阵凉风卷走了,不由的也笑了一下。
可一笑,眼睛就有些模糊了。
不知他是因为手脚虚软,还是手足无措,半晌才慢慢的伸出手来,有些犹豫的抚上我的脸颊,粗大的拇指轻轻摩挲过去,带着一阵酥麻的感觉,就听见他轻声道:“我没事的。”
我咬着下唇,抑住心里一阵一阵的酸楚,抬起头来看着他:“你早就醒了?”
看他的样子,那么清醒明朗的眼睛,完全不像是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他看着我,轻轻道:“嗯。”
“那你——你一直在装昏迷?!”
“嗯。”
“为什么?”
“因为申啸昆,”他低声说道:“像他这种武夫,面对你一个人,可能还不会动手,但如果我也醒过来,他一受刺激,就难说了;况且,万一他真的要动手,至少不会对提防我这个昏迷的人。”
原来,他还是在为我考虑着,就这么躺了好几天,普通人根本无法忍受这种一动都不能动的煎熬,加上他还有伤。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刚想要说什么,一眼看到他的唇角,还残留着刚刚十香草的绿色的汁液,我猛地醒悟过来——那刚刚,我那样抱着他,将十香草喂到他嘴里的时候,他,也是醒着的?
一想到刚刚那唇舌的缠绵,我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他看到我脸色通红,也像是明白过来什么,脸有些发红,轻轻的咳了一声。
这一咳,就止不住了,我急忙护着他,他背上的伤那么重,稍一震动都痛得他直哆嗦,我手忙脚乱的扶着他靠在我身上,轻轻的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没事吧?还疼吗?”
他咬着牙没说话,自然是疼的。
我心疼不已,但这个时候实在毫无办法,也幸而他这几天都没动,背上的伤没有加重,加上那些草药还算有些效力,情况并不算太差。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微微喘息着,我看他这样狼狈到极点的样子,忍不住咬着下唇道:“值得吗?”
“……”
他像是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我。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真的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洞外照射进来的近乎灿烂的阳光,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没想过。”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刚想要开口,就看见他对着我微微的一笑。
“你没事,就好。”
☆、603。第603章 一场棋局,一场骗局
他说了那句话之后,山洞里再没有一个人的声音,除了外面潺潺的流水和林间的鸟鸣声,一切宁静得仿佛这一刻的心跳,有一种暖得如三月春风的气息在周围弥散开来。
我只觉得,连心里,都暖透了。
轻轻的往他身边更挪近了一些,半依偎,也是半拥着他,但不管是我靠在他身上,还是他靠在我的身上,都一点也感觉不到负担,甚至——身上那些曾经的伤痛和不堪的记忆,在这一刻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只有这一刻,他的温柔,才是真实的。
他似乎也能感觉到我这种近乎猫咪一般的黏人的亲昵,恨不得把身子都融化到他身上去,低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只用下巴轻轻的摩挲着我的头顶,让我更深的贴合进他的怀抱里。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放开了他,重新忙碌起来。
气氛虽然难得的宁静、旖旎,可我们的现状也不容乐观。他后背的伤不容易好,而额头上的伤也不轻,虽然男人不在乎皮相,但破了相终究不好看。我又给他处理了一番后背的伤,然后将收敛伤口消肿的药草嚼碎了放在手心,抬起他的下巴,小心翼翼的给他敷在了额角。
药一敷上去,就听见他“嘶”的吸了一口凉气。
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明知道他是疼的,我反倒笑了一下:“知道疼了?”
他疼得牙都咬不紧,微微哆嗦的:“你当我是石头变的?”
“我还真的以为,你是个铁石心肠呢。”
说到这个,他的脸色也凝重了一下,抬眼看着我有些黯然的眼睛,轻轻道:“你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
“……”
我没说话,只是手上更用了点力气。
他的眉心一蹙,看得出他很痛,却没有再叫痛,只是默默的忍耐着。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慢慢说道:“我以为,你会懂。”
我的手颤抖了一下,停下来,看着他。
两个人本来就依偎着,这样近的距离,我几乎能数清楚他每一根睫毛,随着心跳颤抖着;也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吹在脸上,带来一阵温热而淡淡的酥麻感,一直蔓延到了心里。
我以为,你会懂。
其实……我也以为,我会懂。
曾经有人说过,我是个最懂事的女人,可以最清醒的判断是非和轻重;本来,我明白他是个什么人,也应该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他,相信他。
我应该相信他的,可是,我没有。
不单没有相信他,我甚至怀疑他——
想到这里,我闭上了嘴。
气氛变得有些沉闷了起来,我还是小心的帮他敷了药,撕下一片衬裙来帮他包扎好,然后轻轻的擦拭着伤口周围。做着一切的时候,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这样的沉默中,他反倒似有些不安,轻轻说道:“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要问我。”
“……”
“你问吧,我都会说的。”
我的手在他的伤口上停了一下,慢慢的看向他的眼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是说——”
“你们跟皇帝的计划。”
我想到的,应该是他接任轻车都尉前后,那段时间他与皇帝来往甚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