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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跌下去,这时,伸手一只有力的大手伸过来,一把挽住了我的腰。
“……!”
我只觉得心狠狠的跳了一下,仓皇间回过头,就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睛,他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丝没有褪去的笑意,用力的揽着我往上一送,我便登上了金车。
金车里非常的宽敞,厚软的皮草所制的坐蓐让人一踏上就有一种温和的感觉,车厢内还有淡淡的熏香,暖融融的弥漫在四周,在寒冬坐上这样的金车,真的是无比的享受。
但这一刻,我的感觉却完全谈不上享受。
胸口那一处,心跳得都有些疼了,好像随时会从身体里迸裂出来一般,手也不知道是因为用了力,还是因为太疼,一直在不停的发抖。
我抬起头来,有些狼狈的挪到了窗边,撩起了帘子。
重重人潮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好像快要被吞没了一般,站在那里完全不动,也没有任何的情绪,那双澄清的眼睛就这么淡淡的看过来——这时是寒冬,呵气成冰的天气,他最后的一丝气息似乎也要完全的融入这片冰天雪地里了一般。
我撩着帘子的手在颤抖,好像疼得厉害。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覆上了我的手背,我的手一抖,帘子顿时飘落了下去。
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一道炙热的气息从背后围了上来,吹拂在我的耳畔,烫得我整个人都缩了一下。一回头就看见他双手撑在两边的车厢上,将我锢在怀中,正低头看着我。
他的眼睛,还是深黑得没有光,即使这样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喜怒,只是因为离得太近,鼻尖几乎贴着鼻尖,甚至连嘴唇都几乎快要贴上,呼吸中全都是他的味道。
我的脸上顿时一烫,车厢里布满了那种旖旎的气息。
我瑟缩了一下,急忙要往后退,可身后已经无路可退,后背砰地一声贴上了车厢,这时却听见外面传来了禁卫军护卫的声音,有几分畏缩的响起——
“皇上。”
“何事?”
“启禀皇上,刚刚抓住的那名刺客——他,他自尽了。”
“什么?!”
我和他都同时震了一下,顿时,车内有些旖旎炙热的空气冷了下来,他虽然还紧贴在我的身上,但那种近乎躁动的欲望已经瞬间平复了下去,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冷冷道:“你们怎么做事的!”
“末将等知罪!”
外面传来了哗啦的声音,不用掀帘子也知道一定是跪了一地。
刚刚在耀武楼上那么危急的关头,他都要留刺客的活口,显然是对刺客的来历十分看重,想要审出些东西,但现在居然让刺客自尽,也就断了这条线了。
他磨了一下牙,脸上闪过了一丝狠戾,转身就要出去。
可就在他正要伸手撩帘子的时候,却发现袖子被捉住了,顿时僵了一下,回过头,就看见他的衣袖被我牵着,脸上露出了震愕的神情:“你——”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抓着他的衣袖:“刺客的事,皇上不用跟他们再做计较。”
“……”
“既然被捉之后自尽,必然是死士。这样的人也都受过熬刑训练的,就算真的要拷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
“皇上今天已经斩了兵部侍郎,就不要再见血光了。”
“……”
他沉默着没说话,但眼中却隐隐的漫出了一丝喜色,另一只手伸出帘子,轻轻的摆了一下:“罢了,退下吧。”
“谢……谢皇上。”
那些人像是得了大赦一般松了口气,全都退下了。
不一会儿,金车摇晃了一下,慢慢的朝前驶去,我这才幡然醒悟一般,急忙松开手,但还没缩回手,他却已经伸手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这一次,力道并不重,甚至还有一些温柔,车厢内原本冰冷的空气也许因为熏香的关系,又变得有些暖融融了起来,他抓着我的手,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脉门,粗糙的肌肤抚过时,带来一点酥麻的感觉,让我一颤。
“手,还疼吗?”
“没……没有。”
想要再抽回手腕,可这一回伤是真的痛了起来,手臂一点力气都使不出,他低头看了看透出粉红血痕的绷带,像是皱了一下眉头,但也没有再说其他的,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道:“你刚刚说刺客的事……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
“这些人,是药老的人?”
我摇摇头:“那些人虽然狠,当初皇上捉住过他们,也知道他们受过熬刑的训练,但药老手下没有这样的死士,这也不像是他们的作风。”
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其实他的眼中透出的精光,也已经看出了些什么,或者猜出了些什么,问我,不过是想要肯定自己的猜测而已。
“嗯……”他点头道:“朕看这些人也与之前不同。”
的确,看刚刚那三个刺客登耀武楼,感觉他们就很熟悉那里的环境,尤其是第一个攀上三楼的刺客,身上没有武器,甚至知道就地利之便使用铁钉来行刺,这显然是有事先周密的安排,并且相当的了解兵部选拔和耀武楼内部的运作,否则也没那么容易混入应试者的队伍里。
和之前接傅八岱和轻寒进宫时,别馆外遇到的行刺很相似。
但,之前的那一次行刺,根本不敢伤及帝王分毫,十分小心谨慎;但这一次却是明明白白的冲着裴元灏来的,当然跟之前的不同。
不是南方来的,也不是申家的人,那么——
我的心沉了一下。
裴元灏低头看了一下他掌心的我的手腕,微微蹙眉:“你想到了什么?”
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有些支离破碎,半晌才终于稳住一点心神:“皇上,这几年来,是不是都没有跟他们交过手了?”
“他们”,裴元灏眼中精光一闪。
他立刻明白了过来。
长明宗!
之前我从冷宫刚刚被放出来的时候,也稍作了打听,有些奇怪的发现我被关的这几年,长明宗那边没有丝毫的动静,原本还疑惑他们怎么会如此听话,又或者是有意跟朝廷和解?但事后仔细一想,就想通了。
因为黄天霸走了。
长明宗内原本就是三师执事,讲武堂负责训练杀手和人员的调度。黄天霸的叛走,讲武堂荒废,几乎可以说打乱了整个长明宗的局势,所以这三四年来,他们没有了这方面的行动。
但今天,耀武楼出现了刺客。
这件事,不仅仅是告诉我们,长明宗还会继续他们的行动,更清楚的昭示了一个事实。
黄天霸的这个缺,已经被人补上了!
也许,不是现在才被人补上,在黄天霸走了之后,他们应该立刻就找了继任的人选,只是要接掌这样大的一个杀手团势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要熟悉、融入,加上训练、调度,四年的时间,才足够他们另立起一位足以替任黄天霸的人,接掌讲武堂,并且开展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这个人,需要武艺高强,有高明的军事才能和领导才能,才足以服众,并且,熟悉京城的情况。
我的手在他的掌心狠狠的动了一下,却被他一把握住,只觉得冷汗如雨涔涔而下,我仓皇的抬起头,对上了裴元灏漆黑的眸子。
他是——
☆、550。第550章 给彼此一个机会
“这些年来,皇上有过齐王的消息吗?”
马车还在继续向前行驶,车轮磕碰在地面发出的夺夺的单调的声音,给寂静的车厢里更增添了一种压抑的气氛,让人恨不得狠狠的狂啸一声,才能扫清心头弥漫的那阵阴霾。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几乎和这种沉闷的气氛能融为一体,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握紧的拳头里,掌心全都是冷汗,每一次呼吸也像是一种折磨,犹如一把钝刀在心头来回的割着,那是一种无法诉诸于口的煎熬。
裴元灏坐在我的对面,脸色也是冰冷而阴沉的:“没有。”
我的心口又是一痛。
自从嫁给刘三儿之后,我一直将自己当成一个重生的人,过去发生的所有的事都是前生的事,再是幸福,再是痛苦,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可现在才知道,哪里有什么前世今生?我还这样活着,爱过恨过的人都还在这片天地间,继续着爱与恨,我又如何能抽身事外?
而裴元丰,他也不是我上辈子残存的记忆。
只要一回头,往事就一幕一幕的在眼前闪过,我好像又看到了那张年轻俊朗的脸,笑起来的时候还带着稚气,想起他在我面前大口大口的吃糕点的样子;想起他在玩月之夜的晚宴上,为我仗义直白言的样子;想起我被册封为才人,他在雨中落泪,在水中癫狂的样子;想起他为了救我,一身煞气闯入冷宫,和裴元灏对峙的样子……
可是现在,他在哪里?
当年在扬州的时候,他被派往西川,后来南宫离珠回到裴元灏身边,我被打入大牢,那个时候玉公公就告诉我“王爷这一次走得远,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
没想到,他真的没有再回来……
“皇上,没有去找过他?”
“找不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色越发的森冷起来,车厢内即使还燃着暖暖的熏香,也抵不过心里的寒意,他抬起头来,凝结了冰一般的眸子看向我:“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出走吗?”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
“因为你!”
我蓦地睁大了眼睛,只见他冰冷的眸子像带着针一样的看着我:“他是因为你,才走的!”
我只觉得头顶轰的一声巨响,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打下来,将我整个人都打懵了,僵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你说什么?”
他冷笑着道:“他在西川的时候,朕让玉全过去传话,他知道了你在虎跃峡自尽的消息,命人给朕送了一支断箭来。”
“……”
“从此,他就再没有回来过了!”
“……”
我只觉得胸口突突的疼,蜷缩着膝盖坐在角落里,一只手拼命的揪着胸口的衣裳,却丝毫无法让自己从那种痛楚中解脱出来——裴元丰,是听说了我的“死讯”之后,才走的!
一支断箭,那是代表他与朝廷,与皇帝的决断?
“青婴,朕真的从一开始,就小看你了。”
裴元灏咬着牙看着我,道:“你居然能让他,这个自幼就追随朕的兄弟,为了你,叛离朝廷,背叛朕!”
“不……”
我轻轻的摇着头,喃喃道:“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做……”
这件事,似乎也是皇帝的心伤,他冷笑了一声:“他不会?当初他为了你硬闯冷宫,跟朕摆明了对着干,还有什么事他做不出来?!”
“……”
“他是朕最珍惜的兄弟,也是朕想要委以重用的将才,可是你——”他看着我,目光凝重:“你毁了他!”
我毁了他?
我毁了他!
这句话像是惊雷一般在耳边响起,不断的回响在脑海中,我好像灵魂都被震出了体外,一时间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想起了当初,当我问他,为什么没有追随殷皇后和裴元修离开,而是留下来帮皇帝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其实有自己的理想,希望废除南方的贱民籍,希望汉人和关外人融为一体,希望天朝南北融合,引来真正的盛世。他是为了实现他的理想,才留在裴元灏的身边。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