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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不是没听到,而是——听不明白。
之前在脑海里隐隐浮现的那些事情在这个时候仿佛更加具体了一些,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好了,你好好休息吧。”
莫铁衣抬头看着我的表情,说道:“颜小姐,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我低头看着他,轻笑了一声:“可能真的很复杂,很难弄明白。”
说完,我便又转身走了。
莫铁衣还坐在床头,有些不知所以,一脸茫然的望着我,就在这时,我又回过头去,突然说道:“莫大哥,你没有骗我吧?”
他急忙道:“我当然没有,他们说的话,我是真的听不明白。”
我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啊——”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半晌都回不过神来的望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似得,有些慌乱的说道:“当,当然。”
我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回头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外面的阳光照得我恍惚了一下,差一点跌倒,守在门口的铁蓉急忙上前来扶着我,小心的说道:“大小姐你没事吧?”
我低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我没事。”
“你还生我的气吗?”
原来她还担心着这件事,看来也是真的害怕我生气了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这些日子在这里发生的事已经足够惊吓到这些半辈子没经历过什么风雨的村民了,我拍了拍她圆嘟嘟的小脸,说道:“我真的没生气,你不用放在心上。你能为了你的爷爷这么勇敢,是个好姑娘,我怎么会记恨你呢?”
她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说道:“谢谢大小姐。”
我安慰了她两句,跟她道别,她原本还要送我回我的房间,我摆摆手,说自己要去别的地方走走,她便不再跟上来,实际上我也是按照原路返回,但是没有回自己暂住的地方,而是去了药老和殷皇后落脚的那个房子。
和整个村庄的气氛一样,这里也非常的安静。
走进去的时候,只听到殷皇后没有任何意义的嘀咕声,转头一看,她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团麻线在抽着。
药老坐在旁边看着她。
听见我走进来的脚步声,抬头看到我,他倒是一点都没有意外,只是拍了拍殷皇后的手,说道:“你该进去休息了,今天都玩了一天了。”
殷皇后抬头看见我,正要说什么,他又拦着她,说道:“都跟你说了,你儿子很快就会回来孝顺你的,你不要再问,再问,他烦了,就不会来了。”
关于儿子的事比紧箍咒还管用,殷皇后立刻不敢再说什么,只怯怯的望着我。
我也微笑了一下,慢慢的走过去坐到桌边。
她便自己拿着那一团线走到里面那个房间里去了。
等到门帘子落下,药老这才很平静的转过头来看我,说道:“我知道你来要做什么,你肯定已经找莫铁衣问清楚了。”
“……”
“这件事,你可以告诉刘轻寒,只是——他的脾性,老头子多少还是知道一点。”
“……”
“你最好等我给他解了毒再告诉他。”
“……”
“若是在那之前就告诉他,万一他盛怒之下把老头子一刀杀了,只怕他身上的毒就难解了。”
他说得很坦然,也丝毫没有要给自己求情的意思。
我安静的听着,一直到他说完这些话都一言不发,却不知为什么,我的安静反倒让他有些不安了起来,他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头,便要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喝水。
就在他的手刚刚碰到水杯的一刹那,我说道:“不是你吧。”
他的手指一僵,差一点将杯子都碰到了。
但立刻,为了掩饰似得,他顺势一把拿起了杯子,淡淡的说道:“怎么,莫铁衣跟你说的是谁?”
“他说的是你。”
“那你——”
我看着他明显在躲避我的视线的眼睛,又一次说道:“不是你吧。”
他平静的喝了一口水下去,但不知什么原因,汗水又从额头上流了下来,啪嗒一声滴在了杯子里,他便放下了杯子,然后说道:“若是你真的愿意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了。”
“……”
“原本这样的血海深仇,若没有人记得,对老头子来说,就是一桩幸事。”
我看着他固执的样子,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我知道,你是想要保护一个人。”
他故作平静的表情在我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就出现了一条裂缝。
我这才突然发现,药老虽然年纪大了,也曾经做过许多大事,担任过许多重要的位置,可是他的心态真的算不上太成熟,甚至——还不如我和轻寒这样的“年轻人”。
他立刻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虽然还勉强维持着平静,但恐惧,已经掩饰不住。
我的平静就和他不同,我叹了口气,慢慢的说道:“你不是当初下达刺杀命令的人,你只是想要保护那个人。因为,这是一笔血海深仇,一桩人命官司,如果轻寒执意要以命抵命,必须要有人付出生命才行。而这个世上能让你用性命去保护的人,其实也不多,”我说着,看向他:“你向来护短,对自己的亲人,总是不遗余力的帮助,更是不遗余力的维护。”
我每说一句话,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色比重伤初愈的莫铁衣还惨白。
我抬起头来,看向那道还在微微晃动的蓝布帘子,里面的房间里仍然响着殷皇后毫无意义的嘀咕声。
我说道:“是她吧。”
我的话音刚落,药老突然暴怒了起来,忽的一下站起身:“我说了,是我!”
我抬头看着他。
他气得胡须都在抖,咬牙道:“你要胡乱猜测,我阻止不了,但你不能胡乱栽赃!”
“……”
“她,她根本和刘世舟连面都没见过,她为什么要杀他?”
“……”
“她已经是个疯子了,一天到晚嘴里念的心里想的,都是刘轻寒这个‘儿子’,难道,你还要毁灭掉她这个疯子的最后一点念想吗?”
“……”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轻轻道:“所以,真的是她。”
“……”
药老这个时候已经有些坚持不下去了,两只手都撑在桌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敢完全的相信,因为——就像你说的,她跟刘世舟没有什么关系,我找不到她要杀这个人的理由。”
“……”
“可是,这个世上也没有多少人有要杀他的理由。”
“……”
“他的死那么诡异,所以,杀他的理由,也一定不同寻常。”
“……”
“而你,你在保护她。”
“……”
“所以,当初下令刺杀刘世舟的人,就是她,对吗?”
听着我沉重的话语,药老再看向我,整个人喘得有些支撑不住了,大概是真的没有力量再强撑下去,他扶着桌沿,慢慢的坐了下来。
而我的心里已经彻底的明白了。
下令刺杀刘世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殷皇后。
☆、2278。第2277章 又是谁来了?
下令刺杀刘世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殷皇后。
在之前都没有发现这件事,是因为她是通过药老,让长明宗的人动手,而药老私用长明宗的人做事,不顾西川的命令,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过去,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更没有怀疑过刘世舟的死。
可现在,这个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我突然有些脱力,连呼吸都感到沉重了起来。
不是为了那笔血海深仇,也不是为了那一桩人命官司,而是我突然陷入了很久之前的回忆里——那个时候,轻寒还叫刘三儿,他没有钱,也没有权,甚至在外出寻找我的时候,连最后一点干粮都给了蜷缩在破庙里的那个乞丐婆子,最后,也不顾自己已经要承担一个家庭的重担,还坚持将这个乞丐婆子带回去。
而殷皇后,在疯癫了之后,也许这是她唯一得到的温暖,所以,她一直叫他“儿子”,从一开始让我惊讶,到之后所有的人都习以为常。
可是现在,突然告诉我,杀死刘世舟的幕后主使者,是她?
那轻寒会怎么想?
他救下的,照顾了那么多年的,一直叫着她“大姑”的人,竟然是他的杀父仇人?
想到这里,我的呼吸越来越沉重,甚至胸口都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他会怎么想?
他,又会怎么做?
看着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样子,药老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慢慢的说道:“颜大小姐。”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也不光是为了她,刘公子要面对这件事,也很难。”
“……”
“他要杀我,很容易。”
“……”
“可是,如果要让他面对这样的凶手,你不觉得,更痛苦的人是他吗?”
“……”
他的话没错,要杀一个已经完全没有正常人意识的疯子,疯子是不会有恐惧,痛苦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面对一个自己救下来,照顾了那么多年的“杀父仇人”,轻寒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
我甚至只是想了一下,就痛苦了起来。
药老说道:“颜小姐,你再想一想吧,我这么做,绝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我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只沉重的点了一下头。
离开他们的居所,我刚一走出大门,又迎头被阳光照得恍惚了一下,幸好伸手扶着旁边的门框,才没有脚一软跌倒下来。
身后的房间里,殷皇后喃喃的嘀咕声传了出来。
我在他们的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才离开,但这个时候思绪已经不像过来的时候那么清晰了,虽然事情已经弄明白,感情上却更复杂,让我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恍恍惚惚的走了一会儿,走到了查比兴他们住的地方。
还没过去敲门,就看见查比兴端着一只木盆从里面走出来,盆子里的水是血红色的。
我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说道:“大小姐别担心,是父亲的伤口又裂开了。”
“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看了一下,倒没有大碍,是他站了太久,情绪又有点激动,伤口才会裂开的。”
“我马上去把药老叫过来。”
我说完就要转身走,他却叫住了我,道:“不用了,我已经换过药,父亲没事。”
感觉到他现在的情绪也不怎么高的样子,我看着他将那盆血水倒在了后面,然后走回来,进屋去看了看,查林换过药之后大概有些疲倦,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说道:“这一次,多亏了你们。”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那张不同于常人的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苦笑。
他说道:“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我恐怕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他说到这里,又笑了一声:“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
我抬眼看着他。
他笑道:“我还是我。”
“……”
有的时候,真不知道他身上那种豁达和乐观到底是哪里来的,难道老天对他的偏爱真的到了这样的地步,虽然有的人觉得要生做富贵人家的第二代是最好不过的事,因为可以一边闲适一边有钱,比富贵人家的第一代还更好,但在我看来,拥有强大精神力量的人,才是这个天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