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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轻寒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轻寒说道:“你把话说清楚一点。”
南子泰说道:“门主已经知道他的毒的解法,薛家那父女两当时都在西安府了,只要皇帝不想让他死,一声令下,他的毒能不解吗?”
“你的意思是——”
他冷冷的看着我们:“你知道门主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为什么?”
“颜家的大小姐,还有傅老的入室弟子,都一心一意的帮助那个皇帝,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门主也想看看,那个皇帝到底值不值得你们这样帮。他如果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意识到刘轻寒的势力坐大,肯定要想办法铲除掉他,而这种人,自然就不值得人去帮他。”
我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我不由想起在进入潼关之前,的确四处都开始谣传“帝出三江”的说法,裴元灏生性多疑,也的确开始怀疑轻寒的行为,甚至在过黄河的时候,跟他分道扬镳。
但是——
在进入了西安府,在面对叶门主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却又奇迹般的同心协力了起来。
以至于到后来,轻寒毒发,裴元灏甚至不惜拿出了自己的血,维持他的生命。
轻寒似乎也想起了当时发生的事,脸色微微动容,我颤抖的说道:“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勘察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就是为了勘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就给轻寒下药,让他几乎丢了性命!”
南子泰转头看了轻寒一眼,淡然说道:“门主救了他的性命,他的命,本来就属于门主,可他却背信弃义,背叛了门主,那样的惩罚,在妙善门而言,已经够轻了。”
我只觉得一阵火气从脚底蹿到了头顶。
眼看着我要发火的样子,轻寒自己慢慢的站了起来,说道:“那,他看出了什么?”
南子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才说道:“门主已经交代了,如果这一次,你还活着——皇帝进入西川,我们不必阻拦。”
“……”
“如果你毒发身亡,皇帝这一辈子,都别想进入西川!”
“什么?”
南子泰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在你们过剑门关的时候,我们的人都一直在附近,确认他是否还活着。”
“如果他——”
“那皇帝就别想活着过剑门关!”
“……”
“一个心胸狭隘,毫无气量可言的人,这样的人就算坐上了皇位,当上了皇帝,也只不过是个暴君,昏君,天下,是不可能被那样的人平定安治的。”
我不由的心里发寒。
虽然在心底里,我也未必没有这样衡量过,甚至,我也不是完全放心的就让朝廷跟西川和谈,毕竟,如果和谈成功,西川就会被牵连进中原的战事里,而扬州的惨状犹在眼前,谁也不能保证裴元灏将来会如何对待西川。
一个行差踏错,我和轻尘,都会成为西川的千古罪人!
叶门主的这个测试,不能不说,多少是化解了我心里的一点不安。
虽然眼前的局面,至少现在的一切,都是我能接受的,可是一想到那竟然是一场赌局,以轻寒的生命为注的赌局,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好像整个人都被抽去了什么似得。
轻寒站在那里,脸色也越发的苍白了起来,他大概也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的性命,才是皇帝能否进入西川,和颜家和谈的关键。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笑了一声,说道:“那,叶门主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南子泰没有说话。
结果,已经摆在眼前,只能说,我们是幸运的,而裴元灏,也终究没有辜负当初轻寒挡在他面前替他赴死的情谊。
我立刻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南子泰看了轻寒一眼:“你知道在那里。”
我说道:“那好,我们明天就启程去找他!”
☆、2206。第2205章 一地碎片,就会变得扎手
我说道:“那好,我们明天就启程去找他!”
南子泰看了我们一眼,似乎欲言又止,而这时,南振衣平静的说道:“子泰,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有什么话,应该当面说清楚。”
我们立刻又看向南子泰,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门主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
他这句话说得我心头忽的一刺,而南子泰已经站起身来,对着南振衣附身一揖:“小叔,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先走了。”
南振衣挥了一下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一些。”
“是。”
说完,南子泰便转身离开,背影迅速的消失在了门外漆黑的夜色当中。
我坐在原位,心里还回想着他刚刚说的那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回过头来,南振衣看着我们两,温和的说道:“大小姐和师弟不必介怀,子泰的心里有一些心结,很难平静的面对皇帝,和朝廷的事情,但他的心不坏,也不会在大事上掂量不清。”
“心结?什么心结?”
“不过是些小事。”
他摆了摆手,表示不愿意多谈这件事,那可能这件事的确也不值得一谈,我便也没有多问,只皱着眉头道:“那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南振衣说道:“我想,他是想要告诉你们,如果叶门主可以解师弟体内的毒,当初就已经解了。”
“……”
“既然没有解毒,那说明,他做不到。”
“……”
我的心顿时就狠狠的沉了一下。
自从南宫离珠出走之后,我的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了叶门主身上,希望他还能想办法,但是,如果连他也无能为力的话——
我抬头看向轻寒,他的脸色比刚刚更苍白了一些,甚至,我看见他搁在桌案上的那只手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我急忙说道:“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个时候,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南振衣对这件事了解不多,我竟然会向他询问,也真的是急昏了头了,但南振衣却很镇定的看着我们,说道:“刚刚我听见你们说起的,薛家父女,是颜夫人的——”
我急忙将药老和南宫离珠的事情大致跟他讲了一遍。
南振衣点了点头:“原来,还有这样一番曲折。”
我说道:“其实,我们只是需要她来给轻寒解毒,并不是真的只把她当成一个解毒的工具,但她,她就是什么都不肯听!”
南振衣说道:“这样的人,自幼得到了万千宠爱,认为天下的一切皆为自己招手即来,也视自己为天下唯一。一旦发现事实真相并非如此,就会沮丧愤怒,加上——我看这位贵妃,生来也是个不太讲理的人。”
“就是这样。”
“不讲理,的确棘手,但这样的人,却往往重情。”
“……”
南振衣抬头来看着我,微笑着说道:“若不能晓之以理,不妨动之以情。”
“动之以情?”
我顿时疑惑了,南宫离珠对裴元灏的感情,我很清楚,虽然数次起落,但眼下,她认定了这个人,也认定了这个人负了自己,可以说在感情上她已经走到了绝境,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对她动之以情呢?
听见我这么问,南振衣平静的笑道:“这种事,就需要她亲近的人去做了。”
亲近的人……
裴元灏?
但是,真的可能吗?
我一时间也有些模糊了,轻寒对南振衣拱手说道:“多谢师哥指点迷津。”
南振衣转头看着他,道:“我知道这些年来你经历了不少,也看得出你吃了很多苦,但这样的路是你自己选的,好好的走下去,天道酬勤,地道酬善,人道酬德,未必没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轻寒苍白着脸,淡淡的一笑:“谢师哥吉言。”
“不必谢,”南振衣说道:“有钱的话,出点钱。”
“……”
“……”
我和轻寒都愣住了,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话锋一转,转到钱上去了,南振衣见我们两一脸呆相,淡淡的说道:“藏书阁要重建,需要募集些银钱。”
“……”
我们这才恍然大悟。
的确,那么大一幢楼被烧得倒塌了,重建的话,肯定需要一大笔钱。
南振衣郑重的说道:“现在书院的账上还有些钱,但是修不起来,除了家主那边,师弟你也应该给一些。”
他这样一本正经的说起这件事,让我都无暇去想这个问题到底是不是俗不可耐,轻寒立刻抬头看向了我,轻声道:“轻盈,我的——”
我应了一声,转头对南振衣说道:“他的钱都在我这里,山长需要多少,我呆会儿就让人送来。”
南振衣算了一下,说道:“先拿两千两过来吧。”
“好的。”
我点点头,又看着他:“这样,够吗?”
南振衣说道:“家主那边晚一些会送来,书院里一些家境较好的学生也会募集一点钱,还有太子,他也给了一部分。”
“太子?”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的愣了一下,轻寒也微微蹙眉,道:“山长收了太子的钱?”
南振衣道:“他让人送了五千两的银票过来。”
我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虽然这是一件好事,而且,裴念深拜入他的门下,也算是西山书院的一份子,他有心出这份钱,是再好不过的。
可是,我和轻寒却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过了好一会儿,轻寒才迟疑着说道:“山长应该知道,太子的钱,是皇帝给的。”
南振衣抬眼看着他:“那又如何?”
“……”
轻寒有点说不下去,我接着说道:“书院……要用皇帝的钱吗?”
南振衣淡淡的说道:“只要对书院有益,谁的钱,都可以用。”
“……”
“但别人的话,书院未必会听。”
他显然明白我们两的意思,一句话就说到了我们的心里,我和轻寒顿时又松了口气,南振衣看见我们两这个样子,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说道:“西山书院历来如此,即使当年大夫人给了书院那么多的厚待,可书院仍然不是颜家的一言堂。皇帝的钱,或者太子的钱,我们都可以用,但西山书院的学风永远都不会改变,书院,永远都会是朝廷的一面镜子。”
“……”
“如果,有人敢来打碎这面镜子,那一地碎片,就会变得扎手。”
他这句话说得格外的平静,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撼动的刚毅。
我知道,我们不用担心了。
我凝神看着他,轻声说道:“刚刚山长说,你这个‘山长’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授予,而是在你接管了书院的一些事务之后,学生们开始这样叫了。在我看来,这,才是山长真正的身份证明。”
“……”
“没有人给你,但在所有人的眼中,你就是西山书院的魂。”
他安静的看着我,淡然一笑,然后轻拂衣袖站起身来,说道:“天色已晚,既然事情都已经说清楚了,我就不虚留你们。大小姐不要忘记,早一点让人把银票送过来。”
我刚刚对他的满腔倾慕,胸口都有些微微的发热,这个时候突然又有点怀疑,今天这场晚宴——是不是主要的目的,就是这个?
不过,人家已经送客了,我们也没办法再拖下去,我和轻寒便都起身往外走去,南振衣也送我们到了门外,一直走到正立门下,周围漆黑一片,只能听到草丛里虫鸣声喧杂,但更衬得这一片静谧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