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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说话,倒是很听话的乖乖的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口。
温热的茶汤喝下去,的确让她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也让她的眼睛活泛了回来,她看着茶水中晃荡着倒映着的自己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我:“你,早就知道了。”
“……”
“你早就知道,元修会这么做。”
“……”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用小莲的命来平息两边的纠纷,小莲,是必死无疑的,是吗?”
“……”
“颜轻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茶碗里微微晃荡的清澈的茶水,也映出了自己的样子,倒是比她要好,只是也有些苍白,我淡淡的笑了一下,说道:“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只不过我一向认定,一个人有什么样的结局,往往取决于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你曾经说,我能看透人心,其实我看透的不是人心,而是人的善恶罢了。”
“……”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是天理。你姐姐的那个奴婢,飞扬跋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有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听见我说“顺理成章”四个字,倒像是震到了她,韩子桐抬眼望着我,一时间神情都有些愕然了。
她看了我一会儿,心像是乱了,低下头去喝了一口茶,又说道:“那,她呢?”
“嗯?”
“你知道我说谁。”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淡淡的一笑:“她又今天这一步,也逃不过天理昭彰四个字。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韩子桐说:“我是说,她想要做皇后这件事。”她咬了咬牙看着我:“是不是,已经不可能了。”
我淡淡的笑道:“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做皇后的机会。”
韩子桐一愣:“为什么?”
“且不说她的所作所为,已经犯了天家的大忌,母仪天下的人,能是这样的德行吗?”
“……”
“这就好像当一个目不识丁的人去做王侯将相,那是坐不稳的,很多事,要别人给机会,但也要自己修行啊。”
韩子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可是,她出生的时候,明明有相士曾经说——”
“韩家有女将母仪天下,对吗?”
我打断了她的话,韩子桐看了我一眼,脸上的神情有点复杂,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说道:“这就是我之所以会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做皇后的机会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韩家有女,倒是韩家的哪个女儿?”
“……”
“你从来没有想过,是你自己吗?”
韩子桐愣了一下,但这一愣并不是因为听到了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话让她愣神,相反,这话她不止听过,大概自己也曾经无数次的想过,所以刚刚那一愣,是因为我的话和她心中一些不敢为人所知的想法重合了,才会让她这样一愣。
她咬着下唇,沉默了一下,才轻轻的说道:“可是,不会是我。”
“为什么不会是你?”
“因为——”她抬头看着我,眼神中显得非常的矛盾,甚至有几分痛苦,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爹娘的过世的时候,曾千叮万嘱,让我好好照顾姐姐,只要姐姐好了,我才会好。”
“……”
“他们这些话,分明就是暗示我,姐姐做了皇后,我才能有容身之地。”
“……”
我看着她矛盾痛苦的样子,不由的轻笑了一声。
她立刻看着我:“你笑什么?”
我说道:“我笑你令尊令堂,苦心难得。”
“什么意思?”
我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又喝了一大口差,剩下的一点茶水,我用小指头蘸了,在桌面上轻轻的写出了她和韩若诗的名字,然后说道:“若诗,子桐,你和你姐姐的名字,难道你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吗?”
“奇怪?有什么奇怪的?”
“就算你们都是女儿家,入不了族谱,不能使用你们家族的字派,可是你们这样一对孪生姐妹,照理说容貌相同,家人取名字的时候,应该也不会偏差太多。对不对?”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我。
我笑道:“可是你和你姐姐的名字,却是天差地别,一个子桐,一个若诗。”
“那又怎么样呢?”
“因为你的名字里,暗藏玄机。”
“什么?”
我在她诧异的目光下,用小指头又蘸了一些茶水,轻轻的在桌上的“子桐”两个字旁边,又写了两个字——
梓童。
她一愣:“这是——”
我轻叹了一声,说道:“裴氏一族入关之后,将很多旧式的规矩都废除了,一些称谓,礼法,也都在中原慢慢的消失,因此你和你姐姐这一辈出生的人,大多数都不知道这个称谓,可你爹娘一定是知道的,所以给了你这个名字。”
韩子桐皱着眉头看着我:“这个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道:“梓童,是皇后的意思。”
“什么?!”
她愕然大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也抬眼看着她,平静的说道:“有皇后命的人,不是你姐姐,而是你——韩子桐。”
“……”
“韩家有女将母仪天下,也不是指她韩若诗,而是你。”
“……”
“你的爹娘之所以跟你说那些话,我想,不过是因为你姐姐生来体弱多病,若你考虑着自己有皇后命格,而一心只为自己打算,忽略你姐姐,她难免会受很多委屈,甚至有可能——活不下来。让你背负起照顾你姐姐的责任,若你将来真的做了皇后,你姐姐也才会有好日子过。”
“……”
“他们不告诉你,不过是希望你不要失了本心吧。”
“……”
“只可惜,他们的考虑是为你姐姐,而你姐姐……也就真的只为她自己考虑了。”
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因为抬头看见韩子桐的一张脸,已经苍白如纸。
她整个人像是内里在经历过狂风骤雨,虽然面上什么都没有露出来,可那双眼睛,已经全乱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仓惶的看着我,声音都在发抖:“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1830。第1829章 天予你,若不取,是有违天命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头仓惶的看着我,声音都在发抖:“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她,嘴角浮着一点微笑,可目光却郑重不已。
我说道:“我告诉你,是因为,我想帮你。”
“……!”
她的呼吸都窒了一下。
半晌,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我,说道:“你想帮我?帮我什么?”
我平静的说道:“这还用问吗?帮你,当然是帮你坐上皇后之位。”
“……”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我平静的跟她对视了很久,只见着她眼中无数的情绪涌起来,惊喜,惶恐,不安,茫然……一时间煞是精彩,却迟迟都做不出任何反应来,我便伸手过去,在她放在桌上的手背上点了一下。
她像是被烫了手似得,忽的一下缩回去。
“干什么?”
眼看她一副被登徒浪子调戏的模样,我只淡淡的一笑,说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有想过。”
“……”
“我不信你没想过。”
这一刻,她简直比刚刚知道自己的名字的真正含义时还要更乱,甚至已经坐不下来了,扶着桌沿站起来,但起身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摇晃了好几下,我也急忙起身想要伸手扶她,却见她抬手示意我不要碰她,转身在这个空旷的寝宫里来回走了好几圈。
我知道,是她心里躁乱的念头,让她坐立难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来,回头看着我:“你要帮我?”
我点头道:“是。”
“你要帮我?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很诚恳的说道:“现在的情况其实你也很明白了,你的姐姐,已经彻底跟皇后之位无缘,胜京送来了那个‘凤凰’,当然也是盯着这个皇后之位的。我不怕明白的告诉你,我跟邪侯奇原本就有仇,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妹妹当皇后,否则我将来就一天好日子都没有了。”
“……”
“与其让葛尔迪做皇后,不如你来做。”
“……”
她的气息紊乱,甚至连呼吸都显得非常的困难。
在听完我的话之后,韩子桐又僵持了好一会儿,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我的时候,眼睛深黑得仿若隆冬里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
她说:“那你呢?”
“……”
“你为什么没有想过——”
“我从来没有想过。”虽然她的话还没说完,但我已经知道了她要说什么,很平静的打断了她的话,镇定的说道:“我不会做他的皇后。”
听见我这句话,韩子桐倒是并不太意外,似乎也早就明白我的心意,但她的神情还是显得非常的凝重,过了好一会儿,她再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复杂的说道:“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选择帮我吗?”
“……”
“我觉得,好像没这么简单。”
“……”
我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有一点做皇后的模样了。”
“……”
“没错,的确没那么简单。”
我慢慢的绕过桌子走到她的面前,虽然知道花竹云山在院子里守着,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而我和她的话,是传不到外面去的,但这个时候,我还是凑到了她的面前,近得两个人的鼻子都几乎贴到了一起,她眼睁睁的看着我靠近,仿佛有点想要逃开,但我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字一字的说道:“这是一笔交易。”
“交易?”
她错愕的看着我:“什么交易?”
“我帮你坐上皇后之位,你——帮我离开京城。”
“……!”
她睁大眼睛看着我。
虽然她是这么个惊愕的模样,但我却并没有从她的眼中看出太多意外来,想来,从刚刚我跟她说那些话开始,她大概就已经模糊猜测到我的意图了。
可是,她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我立刻猜到,这个时候她大概想到了两年前,裴元修迎娶韩若诗的那天晚上,她也是这样帮着我逃离金陵的。
这么久过去,现在我和她的处境,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仔细想来,甚至连我的心境,都和当初无异。
可是她,却改变了很多。
上一次,她帮助我离开,是为了她的姐姐,但这一次,她为的不再是韩若诗,而是她自己。
毕竟,一个女人一生当中,多少也要为自己活一次。
可是我立刻看到,她的眼神虚了下来。
她一把挥开了我的手,气息不定的笑道:“你在逗我吗?元修现在看你看得这么紧,别说我根本毫无办法,就算我真的有办法可以放你离开,如果被他知道了,他能饶得了我?”
我说道:“我既然这么说,自然有让你这么做,却不被他发现的办法。”
她眉头一皱:“什么办法?”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闪过一点冷意,而她立刻也意会到了我的意思。
我刚刚跟她说那些,实际上是非常胆大的,如果她没有被我说服,如果皇后之位对她的诱惑力不大,我几乎就是将自己的将来都赌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