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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瞒了你们什么?”
“扬州,还有淮安,江南的好几个地方全都在你离开之后被人占领了!”
“……”
“而且不仅是这两个地方,他们现在封锁了江面,裴元修,你的大本营都已经被人端了,金陵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孤城了!”
我因为之前的几天都睡不好,所以前一晚,他让人给我送来了安神的汤药,好不容易睡了个稍微安稳一点的觉,但一大早就被邪侯奇的声音惊醒,我睁开眼睛,一转头,就看见帘子外面,微微拉开一线的门外,他们两个人站在那里。
阳光将两个人的身影也投在了窗纸上,我能看到,邪侯奇说话的时候胸膛急剧的起伏着,似乎非常的焦急,倒是他面对的裴元修,听到了这些话,安静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邪侯奇更急了:“你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你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们!”
“我瞒着你们吗?”他仿佛挑了挑眉毛,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道:“我知道消息的时候,我们已经准备要往京城进发了。”
“……”
“难道你要我在那个时候把这个消息公布出来?”
“……”
“扰乱军心会带来什么结果,难道王子你不知道吗?”
邪侯奇被他说得一僵。
裴元修的话,当然是有道理的,虽然邪侯奇这边的人都是胜京的骑兵,一个个如狼似虎,他们南下就是通过战争来捞钱的,但裴元修的人不一样,他的军队大部分都是从金陵带出来的,这些人虽然南征北战,可家乡到底还是在南方,如果在打最重要的一仗的时候知道自己的家乡已经被占领,已经回不去了,会受到多大的震撼,这可想而知。
邪侯奇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口气才稍微的平和了一些:“那现在该怎么办?”
裴元修看着他:“嗯?”
“你难道就让他们这样占领了扬州和淮安,还有隔断了金陵,就不管了吗?”
“……”
“裴元修,你是不是忘了,之前你问我们要出兵的时候,答应了胜京什么条件!”
“……”
“江南一地的赋税,七成以上要送到胜京去,你没忘吧?”
“……”
“当初那个皇帝是为了什么跟胜京翻脸,我想你清楚得很,若不是他出尔反尔,毁了跟胜京这么多年来的约定,我们也没这个闲工夫管你们的事。可是现在,我们兵也出了,仗也打了,难道你要我们空手而回吗?!”
“……”
“裴元修,你别忘了,之前胜京的几位天王都不同意我们出兵,是我极力说服他们,并且许下那个承诺,他们才答应出兵。如果现在,你要出尔反尔的话——”
他说到最后,口气已经透出了一点危险的意味。
裴元修静静的看着他,映在窗纸上的他的侧脸显得格外的平静,连长长地睫毛都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说道:“王子,何必如此沉不住气?”
“……”
“京城我已经拿下了,天下已经是我的了,就算他们占领了扬州和淮安,又能怎么样?”
“……”
“这两个地方,把金陵隔绝成了孤城,但你放眼一看,难道这两个地方,不会是孤城吗?”
“……”
“等我们腾出手来,把这两个地方拿下,又有何难?”
邪侯奇立刻说道:“腾出手来?你现在还在忙着做什么?还有什么,比拿下这两个硬骨头更重要的?裴元修,胜京的人可没那么有耐心,一直等着你的口头许诺。若是再见不到实际的东西——”
这个时候,裴元修抬头看了他一眼。
虽然中间隔着一道门,一扇窗,我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种仿佛从冰雪寒地里袭来的寒意,却一下子透过那一道门,一扇窗,直刺进了我的心里。
邪侯奇的话语也给梗住了。
☆、1810。第1809章 我今天,并不想提他
两个人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邪侯奇终于像是撑不住了似得败下阵来,他一挥袖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转身便走了!
而裴元修却还是站在那个地方,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像是在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又像是在深思什么问题。
那对长长地睫毛就像是鸟儿不再飞翔时的翅膀,凝结了一般。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的侧影,一时间也陷入了沉思。
不出我所料,从一开始,裴元修跟胜京就是一场这样的交易,正是因为裴元灏的“毁约”,江南一地开始有了休养生息的可能,但也是因为这样,他得罪了胜京的权贵,在皇位争夺这场战争中败下阵来,很大程度上来说,是他失去了胜京那边的支援。
可是,所有的获得,都要付出代价的。
裴元修现在面对的,就是这个代价。
我知道若是他占领了京城,下一步,胜京的手就一定会伸向江南,而这也是当初我为什么要让赵云成他们按兵不动,暗中联合申啸昆和魏宁远的人马,等到金陵的军队开始北上之后,再一举拿下扬州的原因。
幸好,裴元修没有把事实真相告诉邪侯奇。
之前在金陵府的时候,我跟邪侯奇就已经动了拳头,这个人恨我,可谓恨之入骨,如果真的被他知道是我的人马占领了扬州,让他们入宝山却空手而回,只怕刚刚他会直接踹门进来揍我。
现在,所有的压力,就都在裴元修身上了。
不过,他刚刚却说,等腾出手来,再把那两个地方拿下。
腾出手来,他现在还要忙着做什么呢?
我正想着,就看见窗户上映出的他的倒影,正要转身进来,我吓得急忙躺下去,要闭眼装睡,可刚一躺下,他正要伸手推门,就听见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谢烽的声音响起——
“公子!”
裴元修的手停在了门口,回头一看到是他,捉着门把将虚掩的门拉紧了一些。
我小心的睁开眼睛,就看见谢烽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窗户上。
裴元修道:“你回来了?”
“是。”
“有消息了吗?”
“派出的三支人马,有两队已经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
谢烽没有说话,但看到窗户上的影子,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裴元修的气息明显的沉了一下。
虽然他们两的对话没头没尾,但我听完了之后,却也很快就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裴元修刚刚跟邪侯奇说的,要完成这件事之后,他才能腾出手来,去处理扬州和淮安的事。
捉裴元灏。
七天前,在冲云阁下面的那一场大战,现在回头看起来就已经很明白了,裴冀之所以出现在那里,被南宫锦宏堵截,是因为他要接应裴元灏,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其实裴元灏的人马离他们是很近的。
裴冀的出现,被逼得退上冲云阁,让他们误以为被堵截的是皇帝,实际上,是给裴元灏争取了逃离的时间。
可以想象,若那个时候裴冀没有自我牺牲,裴元灏的人马很有可能会被南宫锦宏,甚至被后来出现的胜京的兵马拦住,那样一来,一切就都完了。
但现在,他逃离了京城,也就彻底的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裴元修也不是一个天真的人,他很明白裴元灏的脾性,他可以撤离,但不可能将这个皇位就这么拱手让给他,他花了近十年的时间重回京城,那么裴元灏要花多少时间,来再跟他争夺这个皇位?
谁都不知道,谁也没有办法,容忍这样一个生死大敌活在世上。
所以,他还是想要抓住他。
只是,听谢烽的口气,他们是已经完全失去了裴元灏的行踪。
但我还记得,言无欲临死前,曾经轻声告诉我,皇帝可能会在西川等我,如果这个消息被他们知道,那西川——
这样一想,我的气息都乱了一下,而一门之外,裴元修的气息显然也有些乱,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再多派几支人马出去,我一定要找到他的下落!”
谢烽道:“是。”
说完,他似乎就准备离开,但却又踌躇的站在那个地方,裴元修抬头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谢烽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太上——他——如何了?”
裴元修说道:“这件事,稍后再说。”
“……”
“我今天,并不想提他。”
仿佛和我心中升起了一样的疑惑,谢烽抬头看了他一会儿,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是。”
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窗户上映出的那个身影,还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的推门进来。
屋子里的地龙烧得很暖,这也让突然袭入的一股寒流显得格外的明显,帘子都被门推开时灌进的冷风吹得晃荡了一下,而我也忘了闭眼,一抬头,就看见他走到了帘子的另一边。
晃晃悠悠的珠帘,挡住了他的眼神,但没有挡住他脸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带着冷漠气息的神情。
看见我醒着,他还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才伸手掀帘子进来。
这个时候,脸上已经有了几分刻意的温柔了。
他说:“你醒了。”
没有办法装睡,我便慢慢的撑起身子坐到床边,身上绵软的锦被滑落下去,他立刻走过来撩起被子的一角覆在我的身上,说道:“不要着凉。”
我没有说话,也是因为他身上带来的寒气所袭,我乖乖的裹紧了被子。
他低着头看着我,问:“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我摇头。
“若有不舒服的,就立刻传太医过来。”
我摇头道:“不必,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我看了看外面:“我待在这里好几天也没有出过门,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你想出去?”
“嗯。”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今天有要紧的事要去办,你先休息,等明天,我陪你出去走走。今天就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这声音,温柔得已经有些不真实了。
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无声点了点头,但心里却腾起了一个疑惑——
要紧的事?
☆、1811。第1810章 裴元灏,篡位!?
他现在每天面对的,哪一件不是要紧的事,但为什么今天这件事,他会特地说“要紧”两个字,难道跟他之前办的事,有什么不同?
但也不容我去细想,他说道:“睡了一夜,饿了吧?我让他们送早膳过来。”
不一会儿,几个小宫女就送来了饭食。
我乖乖的起床洗漱之后,走到桌边一看,倒是愣了一下。
往常送到这里来的饭食,虽然为了配合我现在的胃口,并没有什么油腻的大鱼大肉,但鱼肉总也是有的,为了让我调养身体,不过今天送来的,倒是一桌素斋,唯一见一点油星的,就是一碟黄澄澄的炒鸡蛋。
见我拿着筷子没动,他坐在一旁,柔声说道:“今天就吃得素一天,明天不会了。”
我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就乖乖的低下头去吃饭。
用过早饭之后,他又交代了几句,尤其是让我不要出去乱跑,虽然现在皇宫,京城已经完全都在他的掌握,可毕竟事态未明,而且我听说,周围几个州县的老百姓不是很安分,他面临的局势虽然不是摇摇欲坠,但至少这摇晃,是没有安定下来的。
我无声的应着,然后他就走了。
等到他一走,我站在窗边,看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