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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泰一听这话,脸上倒像是透出了一点快意似得,掉过头去看着他:“怎么?我带自己的酒来给公子喝,也有什么不对吗?”
宋怀义用鼻子冷哼了一声:“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上门做客,自己带酒的。”
崔泰更是笑了两声:“老宋,若是你这里有好酒,我又何必大雪天的跑过来,还自己给带一坛酒呢?”
想来这两家大概收藏的东西各有千秋,哪怕在酒水上崔家胜过了宋家,也未必就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可崔泰在这个时候反复的提起,难免让宋怀义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一些,但他到底顾忌着裴元修在场,还是忍着。
可他忍着,崔泰却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他冷笑了一声,又接着说道:“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你倒是有心,祝祷公子马到功成,可偏偏,沧州城到现在,还是久攻不下。”
“……!”
这一下,裴元修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而宋怀义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刚刚崔泰虽然处处挑衅,但说的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事,他作为主人家能忍则忍,忍不了也要看在裴元修的面前上不与崔泰计较,可提起沧州城久攻不下,这就已经牵涉到大事了,这显然是不能信口开河的。
宋怀义一咬牙,立刻,坐在他身边的他的大儿子宋宓已经一拍桌子,站起来道:“你什么意思?!”
崔泰用眼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而他身后的儿子崔坚成也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休得无礼?!”
“我无礼?这里是我宋家的地盘,到底是谁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无法无天!”
“我父亲不过是问正事,怎么就叫无法无天了?”
“问正事?是你们这样的问法吗?!”
“要不然怎么问?明明就是你们攻城不利!”
……
眼看着两边已经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裴元修突然清了清嗓子。
到底这些人还算是理智,一听到他的声音响起,两个怒发冲冠的年轻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宋怀义立刻就说道:“宓儿,坐下!”
崔泰也挑了一下眉毛,似笑非笑的说道:“坚成,休得无礼。”
两个年轻人被呵斥住了,但都还是很不服气,像两头发怒的狮子要往上冲,宋怀义铁青着脸,还是对裴元修拱手道:“公子,在下教子无方,惊扰了公子。”
崔泰冷笑道:“教子无方还是小事,怕就怕教子无方,还会影响大事。”
宋怀义抬起头来,目光如刀的盯着他。
裴元修安安静静的,这个时候慢慢的说道:“刚刚说,攻城不利,是怎么回事?”
☆、1710。第1709章 我与韩若诗
裴元修安安静静的,这个时候慢慢的说道:“刚刚说,攻城不利,是怎么回事?”
宋怀义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崔泰身后的崔坚成就立刻起身说道:“公子,公子想一想,沧州城内的粮草早就已经被我们放火烧了一空,而且我们是早就算好了,官府的粮仓在这个时候余粮不多,正在等南方那边的漕运上来;运河又早就被控制,根本无粮运到。我们动手的时机,正是在他们内存已耗,外援未至的时候。依我们之前的估算,最多半个月,城内的粮草就会全部耗尽!”
裴元修低垂着眼睑,沉默的听着。
崔坚成又说道:“寻常人粮米不足,且不说一个月,哪怕十天,就早已经饿死了,哪里还能上阵杀敌的?”
“……”
“我们早就估算过,最迟到这十几年的时间,城里就该相继的死人了。可一点动静都没有!”
宋宓冷笑道:“怎么,城里的人死之前,还要敲锣打鼓大喊大叫的告诉你他们死了吗?”
崔坚成道:“就算不敲锣打鼓,但人死了,难道连一场法事都不做吗?再说了,城门紧闭到现在,人死了不能出城埋,那就只能在城内处理。现在虽是寒冬腊月,可到底死的人不可能是一两个,懂点事的都知道,很多尸体如果堆放到一起,那疫病就免不了,除了烧掉尸体之外,别无他法!”
“……”
“但你们在沧州城的上空,看到过焚烧尸体冒出的烟吗?”
“……”
“现在,围城已经攻了这么长时间了,城内的人居然还能活动,城上的守城士兵竟然还有战力。我们两家协同作战,我也问了手下的将士,他们都说沧州城的士兵虽然精神不太好,可力气却不小,那根本不是挨饿之后的表现!”
“……”
“公子,这种种迹象,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
裴元修还没说话,一旁的宋宓立刻拍桌子说道:“这奇怪,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崔泰冷笑了一声:“至少,跟我们没关系。”
“你——”
宋宓气得目眦尽裂,几乎又要按捺不住起身跟他们动手,宋怀义一只手用力的压在他的手背上,将他硬生生的按了下去。
宋宓几次三番无法施展,气狠狠的跺了一下脚。
宋怀义慢慢的抬起眼皮,淡淡的说道:“跟你们没关系,难道就一定跟我们有关系?崔泰,你的一张嘴,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可再厉害,说话也要有凭有据,空口白牙的诬陷,这种事寻常时候做做也就罢了,放到公子眼前,你就不怕贻笑大方?”
崔泰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看着他,冷哼了一声。
看来他是并不打算直接跟宋怀义冲突了,又用眼角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崔坚成立刻接着说道:“好,这件事我们可以暂时按下不表——不过,并不代表这件事我们不会继续查下去。公子,还有一件事,我看就是足可以证明他们宋家怀有二心的证据!”
宋怀义皱着眉头看着他。
裴元修仍旧不动声色,只像是听到了一句最普通不过的话,说道:“那是什么?”
崔坚成说道:“公子也是知道的,我们原本约定起事,这件事是非常周密的,在这之前,调度任何人马,调配粮草都没有被官府的人发现过,只要能够顺利的起事,那一举拿下沧州本应该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裴元修点了点头:“嗯。”
这自然不必多说,之前在淮安,还有几个地方都是这样进行的。
崔坚成道:“可偏偏,在我们起事之前,这件事就被人发现,所有的计划都暴露了。”
宋怀义的呼吸顿时一沉。
看到他这个样子,崔坚成更是得意,说道:“不知公子对这件事,可有耳闻?”
裴元修点了一下头:“这,我也听宋家的公子说起过。是因为一个皇商,在路过沧州的时候拜会章老太君,停留在宋家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端倪,所以赶去官府报告,才让他们提前做好了准备。”
“没错!”崔坚成立刻说道:“公子想一想,为什么那个皇商哪儿都不去,偏偏要到宋家来!”
宋宓冷笑了一声:“我们家原本在各地就有一些生意,跟过往商人的来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你们早就知道的。他们路过沧州来拜会我家,有什么不对的?”
“是,原本没什么不对,可他为什么偏偏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呢?”
“……”
“再说了,我们做的这件事可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原本就应该周密周详,更是要避人耳目,可你们,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人到你们家里来,若说不是故意的,那我可就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
这一下,宋宓也哑口无言。
事实摆在眼前,的确是那个皇商在他们家发现了一些情况,所以才会去官府报告,这一点他们是无法辩驳的。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宋怀义说道:“这——可能的确是我们有一些地方做得不够周密。但那些商人平日里路过沧州都会来我家拜见家母,我之所以不阻拦他,就是不想让人觉得我们家的人行动异常。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那样,反倒会引起别人的猜测,影响大局。”
崔泰一听,立刻冷笑了起来:“要说你们到底做得够不够周密,我是不好说的。若只是做得不够周密,也就罢了,咱们谁都不想。怕就怕,有人特地将此事泄露出去,那可就——”
宋怀义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厉声道:“崔泰,这一点你说话可要有凭有据。那个皇商到我家来,因为我担心被人看出端倪,故意称病不出面,并没有与他相见;我的兄弟还有子侄们也都担心漏了口风对他闭门不见。那人是直接去了家母的面前请安,来往服侍的,都是家中从不过问大事的侍婢。而我母亲,人老神衰,经常连人都认不清,更不要说知道我们做的事,这一点你不是不知道。难道你要说,是我母亲泄露了机密吗?!”
崔泰被他一番抢白,正要据理力争,但张开嘴,话又咽了回去。
想来,他们两家在沧州城内兴起,必然也曾经有过合作,章老太君按照辈分也算是他崔泰的长辈,要牵扯到长辈的事情,他当然不好明说,以防落下一个对长辈不敬的恶名来。于是他冷笑了一声,悻悻的说道:“这个嘛……”
裴元修听着,不置可否。
两方各执一词,但每一边说的,也都有自己的道理,他的确是不好轻易做这个判断的。
毕竟,做出任何一个判断,都有可能得罪一方势力,他当然是不怕得罪他们,但已经到了沧州地界,这两家是这里围城攻城的中坚力量,自然犯不着在这个时候起什么风波。
毕竟,他的目的不是要给这两家做什么评判,而是要打开沧州,进入京城!
所以,如果让他来评判,这个时候必须先息事宁人,至少在场面上不要让两边彻底闹僵。
这个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崔坚成下手方的我轻轻的说道:“章老太君都已经糊涂成那样,连人都认不清了,难道还会去告密?告的还是自己的儿子,有这样的道理吗?”
我这一开口,桌上,甚至这个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
宋怀义也看向我,目光多少添了几分感激。
裴元修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开口,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轻盈,你——”
“我实话实说罢了,”我淡淡的说道:“老人家这么大年纪,可不能让她背这个黑锅。做后辈的,别的不知道,尊老敬老,还是要讲一点吧。你们兴的,不是义师吗?”
“……”
“大概你觉得,这两天章老太君待我亲热,我要帮她说话。的确,人都是有感情的,而事实上——她待我亲热,正是因为她认不清人,糊涂了。我这是实话实说。”
听见我这么说,裴元修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若有所思的蹙了一下眉头。
一见他不开口,崔家那边的人就有些急了,我眼角正好看见崔泰对着韩若诗皱了一下眉头,韩若诗轻笑了一声,便慢悠悠的开口说道:“颜小姐的话……也有些道理。”
大家一听她开口,又都转头看向她。
我有些意外——她说,我的话有道理?
刚刚明明就是崔泰跟她使眼色,她才会开口,虽然我知道,就算崔泰不使眼色,只要我一开口,她就一定会憋不住的,这也是我刚刚会说话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我知道崔泰今晚会到这里来,并且声声夺人的对着宋怀义他们发难,当然就是受到了她的指示,怎么会说,我的话有道理。
怕是,后面还有话。
果然,她又慢条斯理的说道:“老人家的确是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