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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挣扎着咬着下唇,鲜血沿着舌尖留下来,腥味刺激得我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恍惚的,清淡的脸孔。
太后……
我微微蹙眉,想要说什么,却感觉到她微凉的指尖轻抚着我灰白的脸颊,轻轻的道:“好些了吗?”
“太后。”
“何苦?”她轻轻的说着:“你这样,是在折磨他,还是在折磨你自己?”
我问道:“太后不怪青婴吗?”
她摇了摇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种事没有对错,哀家一个局外人,能怪谁?”
“那,青婴可以陪着太后,一起诵经念佛吗?”
“……”
她看了我一会儿,说道:“你若真的来诵经念佛,也不知道是谁的福气。”
我淡淡的一笑,感觉到她的指尖慢慢的变得温暖起来,用脸颊在她的手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便闭上了眼睛。
从那天之后,芳草堂便成了宫中另一处冷宫。
裴元灏没有再来过,连传话的小太监也不愿踏进这个门槛,如果不是太后时不时会来看看我,这里几乎已经没有了生人的气息。
我的身体反复的病了几次,元气伤得厉害,入春的时节天气也变暖了,我却依旧虚弱得只能在床上躺着,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可是,我也知道,应该发生什么。
这天水秀他们从御膳房回来,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服侍我的时候也时不时的看着外面,像是在等什么,我喝了一口药汤,抬头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了?”
“没,没什么。”
我低头又喝了一口,看着汤水里映出的自己有些苍白的样子,淡淡道:“许婕妤快生了吧?”
“才人你怎么知道?”
这句话一出口,小玉立刻吐了吐舌头,水秀狠狠的抽了她一下,急忙转头看着我:“才人,奴婢——”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其实也不怪他们,我比许幼菱晚几个月,推算一下日子,也就是在最近。
而且,外面天天人来人往的议论,好几次请太医过来给我号脉都不是从太医院,而是他们去景仁宫的门外截的,我也不傻,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水秀狠狠的道:“真希望她难产!”
我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年轻轻的女孩子,怎么说话这么没遮拦。”
“可是——”
“欲求烦恼须无我,各有因缘莫羡人。”我转头看了看外面灰色的天空,今天的天色有些阴沉——这个孩子,还未出世已经有人为他死,有人为他伤,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332。第332章 许幼菱之死
水秀嘟了嘟嘴,脸上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淡淡的笑了笑,又说道:“不过,你们倒应该为自己想想了。”
“想什么呀?”
“我和皇上这么一闹,你们也该知道,我是不可能再得宠了,跟在我身边也不会再有什么前途。”我笑道:“如果你们有别的打算,我可以帮你们去跟太后说说,太后开口——”
话没说完,水秀已经急忙说道:“才人,你怎么这么说呢。”
“……”
“我们跟着你,也不求荣华富贵,就这样不好吗?”
看她急得有些委屈的样子,我笑了笑,说道:“可终究——”
“咱们真的不求什么。”小玉也在一旁说道:“前几天,吴嬷嬷也这么跟咱们俩说来着,说如果我们想去别处,她来求才人,只要她一个人照顾才人就好。可是我和水秀都说好了,咱们一定会跟着才人的。”
我一时无言,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看着他们,水秀也点点头:“才人,我们愿意跟着你,不为别的,你是个好人,跟在你身边,吃饭睡觉都踏实。”
是个好人,吃饭睡觉都踏实?
我听到这句话,突然有一种酸涩得想要哭的感觉,水秀未必看过什么书懂得什么伦理纲常,可她的这句话,却好像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但在宫中,知道的却太少了。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看了看小玉,笑了。
。
我每天午后都要睡一会儿,今天却也没有什么睡意,水秀他们就更没有,听着外面不时有人来来回回的跑着,应该是各宫的宫女太监去景仁宫探消息的,隐隐也听到他们议论纷纷。
水秀气鼓鼓的说道:“不就生个孩子吗,闹成这样,到底要生个什么疙瘩出来啊!”
我哭笑不得,她虽然听我的话说话没那么刻薄,但仍旧嘴头子不饶人,连吴嬷嬷也只能叹气,扶着我到软榻上躺下,水秀和小玉闲着没事,便索性跑出去看看。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吴嬷嬷,我靠在榻上,轻轻的说道:“嬷嬷,谢谢你了。”
她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什么,道:“才人不怪我自作主张?”
我摇摇头。
她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奴婢倒也不是要替才人做什么主,只是,这个时候,跟在您身边的人少些,反倒要好些,况且——”她说着,又白了外面一眼:“那两个丫头,整天不是玩就是闹,迟早给您惹祸。”
我笑了起来。
这三个人里,只有水秀跟我认识的时间最长,但难得我们都很投缘,在一起的感觉不像主仆,倒更像家人,有个慈爱智慧的姑姑,又两个顽皮不安分的妹妹,到了今天,我也不求什么了。
吴嬷嬷坐在榻下做针线活,我就靠在榻上看了会儿书,可心里有事,眼中的字也是乱的,不时抬眼看看外面,果然,不一会儿就看见水秀和小玉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才人——”
“出什么事了?”
“听说,许婕妤难产呢!”
“什么?”
我惊了一下,急忙坐起身来,吴嬷嬷连忙扶着我道:“才人小心点,看起急了头晕。”
我也顾不得许多,急忙问道:“怎么会难产的?”
“我们也不知道,”水秀说道:“外面路过的小太监们在这么说,听说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到景仁宫去了,皇后娘娘亲自陪着,现在还没见分晓呢。”
“那——皇上呢?”
“皇上也在太极殿那边,等着消息。”
我慢慢的靠回到榻上,身上突然有一种虚弱无力的感觉,心里那种熟悉的,酸楚的痛又一次涌了上来。
我知道,女人生产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那种痛是常人无法明白的,但每一个母亲都会坚持,不管再痛,再难。
只是——我可能已经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我的孩子……
下意识的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微微凹下去的小腹,眼睛也有些发红,吴嬷嬷看着我的样子,轻轻的捉着我的手,说道:“才人,别想太多了。”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又对着水秀他们道:“再去打听一下。”
他们两点点头,便又转身跑了出去。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两一刻跑回来一趟,告诉我一些听来的消息,但景仁宫那边一直紧闭着,一个太医也没有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能听见那些来来回回打探消息的太监宫女们转述,我听着听着,掌心里全都是冷汗。
感觉上,好像不好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天色慢慢的变暗,周围的也挂上了灯笼,水秀他们这一次去得很久,大概快要半个时辰了还没回来,我一直翘首望着外面,桌上的晚膳一口也没吃。
吴嬷嬷劝道:“才人,先吃一点,饿坏了不是玩的。”
“我吃不下。”
“才人!”
吴嬷嬷加重口气喊了我一声,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慢慢的关怀和责备,心里也有些抱歉,便说道:“好,我先喝点汤。”
她这才放过我,急忙盛了一碗药膳汤端给我,我心事重重的刚刚端到嘴边,就听见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一抬头,果然看见水秀他们又跑了回来,但是夜色下两个人的脸色都是惨白的,好像被吓坏了一样。
“怎么样了?”我急忙问道。
水秀的嘴唇都有点白,看着我,慢慢的道:“才人……”
“快说啊。”
“许婕妤,好像——殁了。”
“你说什么?!”
我的手一抖,手中的汤碗一下子跌落在地,哐啷一声摔得粉碎,汤汁溅到了我的脚上直发烫,但我一点也感觉不到,震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殁了?”
“好像是的。”水秀点点头,也是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说道:“那些太医一个都没出来,景仁宫把红灯笼都收了起来,现在皇上也过去了,听说脸色也很不好看。”
“……”
我震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下子又跌坐了回去。
她死了?
许婕妤她死了?
那——我急忙又问道:“孩子呢?孩子生下来了吗?”
“听小福子说,听见里面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活没活着就不知道了,皇后娘娘也不准任何人进去探视。”
我坐在那儿,一时间心都乱了,脑子里来来回回直响着一句话——她死了!
许幼菱,那个柔柔弱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女人;那个说宁愿生个女儿,也不愿意耽搁孩子前程的女人;那个说将我当成好姐妹,却最终与我反目的女人……
她,真的死了?!
我坐在那里门外漆黑的夜色,眼中却浮现出了宫中姹紫嫣红里,那个女人最不起眼,柔弱温顺的样子,一种不可言状的酸楚涌上心头。
这时,吴嬷嬷上前来轻轻道:“才人。”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
“别想太多。”
“……”
“她是生是死,跟你都不会有关系,你为别人难过,伤的总是自己。”
为别人难过,伤的总是自己,话是不错,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我不是木头,也练不出铁石心肠,又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不过,他们都这样担心的劝我,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吴嬷嬷便让水秀他们把地上的收拾了,又重新给我拿碗盛汤,我没什么胃口,也勉强的喝了半碗汤吃了几口饭,便早早的打发了他们,自己睡下了。
今天晚上是水秀为我守夜,若是平时她一定会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但今天晚上她也没说什么,一个人木楞楞的收拾了床铺,便睡到了外面去。
我也知道,她平时嘴上最然刻薄了些,说话没什么顾忌,但到底是一条人命,咒人和看着人死,完全是两回事,只怕她现在心里也未必很好受。
到了半夜,还能听见外面她翻身的声音。
我睁大眼睛躺在床上,回想起以前在重华殿,在芳草堂和许幼菱相处的日子,她真的是个好人,只是不适合在这宫里生存,她不懂心机,没有城府,淡漠无闻的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家碧玉,也许是因为这些,才让裴元灏反而对她有了一些别样的情愫,她也是这后宫第一个幸运的怀孕的女人。
可这种幸运,却只是让她更快的走完了一生。
她的孩子呢?生下来了,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将来又会如何?
这样想着,就再也睡不着了,一直过了子时,外面一片万籁俱寂,我却还是清醒着。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微微一蹙眉,就听见有人用力的拍着门,大声的喊着什么,水秀比我更警醒,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我也看着她——
怎么了?
不等我们开口,吴嬷嬷他们已经去打开了门,我听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