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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冬-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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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会吓到你肚子里的小妹妹的。”
  “好。”
  沈晚冬含泪一笑,张开双臂,紧紧环抱住她的三个男人,家人。
  等两个孩子睡下后,她会让下人烧一澡盆热水,她要给她的男人擦身、洗发,随后,她会给他准备上路的衣裳鞋袜,等一切都做好后,大约天快亮了,她会去厨房,为他准备早饭,还有干粮…… 
  江山如画,英雄折腰。
  道一声千万保重,期待重逢。
  *
  半个月后
  晚风轻抚桃叶,花园中飘荡着花最纯净的暗香。有些许花瓣飘落在鹅卵石小径上,仿佛在等着那惜花佳人徘徊其上。
  大抵也只有在这里,才有半分岁月静好,外面如天边那抹火烧云,已经血流成河,乱了。
  沈晚冬穿了身绣了金牡丹的艳红纱衣,袖口用连云祥纹滚边,花蕊则缀了好些细碎的珍珠,恰如当年从唐府出嫁那天所穿的那件。 
  她今儿稍稍妆扮,在额间贴了花子,螺子黛勾描出个远山含翠眉,轻点绛唇,发髻上簪了支步摇,行动间摇曳生姿,仿若神仙妃子。
  朝前看去,麒麟正带着两个弟弟荡秋千,三个孩子笑的天真,还商量着待会儿要去斗蛐蛐呢。
  瞧见此景,沈晚冬摇头轻笑了声,转而愁云满面。
  半月前明海带兵出征后,大梁就开始变天了,其实这都是当初他们夫妻预料到的结果。
  前天傍晚,棠哥儿过府请安,来看看三个弟弟,临走的时候说了番话。宫里出了大事,皇上这两年着急要孩子,一直在服用增强男人雄风的丸药,谁料正与曹贵妃欢好的时候,那地方竟然往出淌像脓似得东西,他吐了几口血,便晕死过去,不省人事。太医们束手无策,百般救治都救不醒。此事太大,父亲大人又带兵出征了,如今只有将唐督主请进宫,料理一切事宜。
  请唐令进宫?
  沈晚冬不禁冷笑数声,皇帝这急症来的实在蹊跷啊。这两日,大梁风声鹤唳,唐令紧急调动禁军,将皇城彻底封死,昨天又以祭天祈福的名义,将所有宗亲重臣召进宫,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而宫外呢?锦衣卫和羽林军到处可见,说是宫里遭了刺客,要将可疑之人抓捕。抓捕谁,大约是吴远山之流吧。也是有趣,搜了两天两夜,连狗都用上了,都没能将受了伤的吴远山找出来。
  厉害!
  正烦心间,沈晚冬听见从花荫深处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去,原来是章谦溢带了好些侍卫来了。
  他还似往日那般清俊潇洒,穿了身青色加纱直裰,手里紧握着长剑,眉间皱着不安和愁乱。
  时移势易,饶是公子这些年有一掷千金的豪气美名,结交了不少权贵和江湖豪侠,如今也不得不在强权下低头,将大梁所有的铺子都关门歇业,略收拾了下细软,把家小安置在前两年秘密建的暗室里。
  她原以为,像公子这般精明的男人此时自保为上,没想到,他这半个月一直帮她。
  帮她将不舍斋所有古籍埋入地下,帮她将金银兑成银票,帮她藏匿戚家老小……
  “你怎么站在外头,虽说晚上了,仔细暑气上了头。”
  章谦溢皱眉,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他看了眼三个孩子,低声道:“不舍斋最后一批书都埋好了,我给园子里的侍卫每人发了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好生守着,你别担心了。”
  “嗯。”
  沈晚冬点头,松了口气。
  自古战乱,受灾的不仅仅是无辜百姓,还有数以万计的古籍。城毁了,一两年可以重新修起来,可是文献没了,那可能永远消失了,读书人只能抱残守缺了。
  “章大哥,我,我又欠了你一份人情。”
  沈晚冬垂眸,没敢看眼前这明朗俊秀的男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没敢承认,当初对公子到底有没有生过情。当年她恨公子的无情,他明明可以娶她,却选择将她当作红颜知己。
  大约有过情,才会有恨吧。 
  “快别说这样的话。”
  章谦溢眸中闪过抹悔恨和柔情,忙避开美人灼灼目光,他将长剑递到韩虎手里,疾走过去,一把将麒麟抱在怀里,轻捏了捏孩子的鼻梁,像往常那样,从怀里掏出盒莲子糖,打开,拈出一颗喂到麒麟口里,笑道:“别玩了,待会儿舅舅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而此时,乔儿献儿瞧见章舅舅只抱大哥哥,并不怎么理会他俩,这俩小子吃醋了,一左一右拉着章谦溢的下裳,嚷道:
  “舅舅你偏心,只抱哥哥,只给哥哥买好吃的,就是不喜欢我们。” 
  “去去去。”
  章谦溢佯装嫌弃,将自己的下裳抽出来,连退了几步,看着这两个样貌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子,逗道:“找荣黑鬼疼你们去,我就看见麒麟顺眼。”
  话到口边,章谦溢一愣,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好像确实对麒麟更偏爱些。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或许觉得戚大姐可怜;或许觉得黑鬼有了自己的儿子后,就对麒麟有些疏离;又或许觉得,当初和小妹结缘,是因为这孩子吧……
  “瞧你们这德行,”章谦溢故意瞪了眼乔儿献儿,摇头宠溺一笑,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将那两个小子也揽在怀里,柔声道:“舅舅每个都疼的。”
  正在此时,只听从小门那边传来阵沉重的铠甲摩擦声,没多久,数十个披金执锐的将士将花园子团团围住,瞧着像羽林军。
  只见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此人面相慈善,可目中却有如虎狼般的狠厉与睿智,正是孙公公。
  孙公公环视了圈四周,将拂尘一挥,对沈晚冬淡淡笑道:“小姐,你叔叔想见你,跟公公进宫吧。”
  “孙公公,您何必这样呢。”
  章谦溢将三个孩子放下,忙躬身上前,他虽瞧着云淡风轻,可紧皱的眉头却明白告诉所有人,他此时是很紧张很畏惧的。
  “您就当没找见人,让小人带走孩子们和她吧。”
  “哼。”
  孙公公白了眼章谦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瞧不上这种市井小人。
  老公公径直走向静立在花树下的美人,看着她,轻叹了口气,柔声道:“自打国公爷走后,小姐和章公子又是藏书又是藏人,咱们督主心里都有数,可并不打算揪着不放。如今他只是想再见见你,毕竟叔侄一场,这份亲情总是割舍不断。”

    
第106章 玲珑
  昭阳殿是皇帝的寝殿; 自然富丽堂皇。如今是盛夏,殿里的窗纱和落地帷幔都换成了碧烟色,四瓣荷花金堆成的漆盒里放着燕窝糕等吃食。窗下原本是张书桌; 可此时却换成了张极大的红木梳妆台; 是从皇后寝宫里搬来的。
  梳妆台前坐着个穿着红色纱衣的绝色美人,她神色哀伤; 用梳子一下下打理如墨青丝,痴痴地盯着桌上的一只紫檀木的娃娃。
  孩子们; 现在大约被章公子带去到安全的地方了吧; 也不知他们见不到娘亲; 会不会吵闹?麒麟是大哥哥了,会照顾两个弟弟的。
  沈晚冬无奈一笑,看着镜中的自己。
  从十六岁嫁入吴家到入主安国公府; 从寡妇到沈夫人,倏忽之间,已经过了十来年。 
  有些人的一生平淡似水,可却辛苦挣扎地过好每一天; 不能说没有任何意义;有些人一生轰轰烈烈,爱过恨过,失去过得到过; 也无悔了。
  夜风撩动寝殿中的帷幔,亦撩动美人耳边垂下的青丝。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沈晚冬没有回头看。没一会儿,镜中出现个身穿明黄色长袍的男人; 他戴着玉冠,腰间悬着把青铜长剑,通身皆是王者之气。
  大约是在夜里吧,红烛的光有些暗,倒看不清他脸上到底有多少皱纹,头上有多少白发,只能依稀看出,他很好看,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高贵非常。
  他们就这样在镜中看着对方,谁都没说话,直到烛花啪地一声爆开,唐令笑了笑,从怀里拿出支月白色缎子扎成的玉兰花,俯身,轻轻别在沈晚冬发边。手颤抖地在她的头发上比划,想要轻抚一下,可是,终究没有敢动。
  “小婉,你好啊。”唐令柔声道。 
  “我很好。”
  沈晚冬莞尔浅笑,透过镜子,看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她手轻附上还未显怀的肚子,叹了口气,道:“小叔,好多年没见,你老了。”
  “是啊,我老了。”
  唐令无奈一笑,指尖搓了搓眼角的深浅不一的皱纹,垂眸看着她,看她如墨青丝,看她肤如凝脂,看她明艳照人……看到她身上穿的红色纱衣,笑道:“当年小婉从府里出嫁那天,也穿了身很好看的红色衣裳,忘不了啊。”
  唐令黯然,似乎想起最美的那段时光,他笑的有些苦涩,似在自问,又似在问她:
  “如果当年我对小婉够好,没那么刻薄,没那么卑鄙,小婉会不会和这个老头子多住两年?”
  沈晚冬闭眼,泪珠潸然。
  纵使他是天下人口中的恶人,可对她,这么多年依旧厚道。
  他从未出现打扰她的生活;
  麒麟丢了,他去吴远山手中帮她要回来;
  不舍斋是在朝在野官员和无数士子交游清议之地,可他始终没有下手清除。
  “小叔,我”
  “别说。”
  唐令忽然打断沈晚冬的话,他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手,很快,从殿外走进来个背着木箱的中年男人,通身一股子药味,大约是个大夫吧。
  “小婉,从现在开始,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许说话。只要说一个字,我就杀你的一个孩子,包括你腹中现在怀着的。”
  说罢这话,唐令对着镜中有些惊诧的美人柔声一笑,道:“我会让赵郎中给你易容,你扮作侍卫跟在我身边,好好看一下吧,你看到的一切,大概就是小叔的一生。”
  *
  夜凉如水,皇宫此时到处都是禁军。
  皇帝重病,宗亲大臣都进宫了,现在还不知是何情况呢。
  有人私底下议论,这根本就是唐督主惯用的把戏,如今少帝羽翼渐丰,开始清算十几年来被权阉强压一头的憋屈。而唐督主先前因清丈土地、检括隐户之事,得罪了不少江东豪贵。督主而今是进退两难了,再不为自己打算,那就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所以督主便趁着安国公出征的空儿,把不听话的逆鳞刮去,换个顺眼的当皇帝。
  可也有人说,根本就是督主自己想当皇帝,瞧瞧,谁敢在宫里穿明黄色的衣裳呢,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其实不管到底发生了何事,总不是他们这些小小羽林军能左右得了的,都是听上头的命令行事,混饭混日子罢了。
  沈晚冬此时穿着太监服,头上戴着玄色纱冠,面上附了张人。皮面具,紧紧跟在唐令身后,往正殿走去。
  她回头,看向身后。
  跟在她身后的是玉梁和楚楚。好久没见玉梁了呀,当年她知晓玉梁投靠唐令后,着实伤心了一段日子,后来随便找了个由头,以初九在皇上跟前伺候,也是有几分体面的,叫人在外头给玉梁寻摸了个宅子,让这女人从国公府里挪出去。
  玉梁是风尘里的人精,听见这话,心里跟明镜儿似得,可面上仍装傻,说: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好,让姑娘讨厌?
  她笑了笑,淡淡说了句:你很好,只不过唐督主那儿好像更适合你。我不明白,为什么? 
  玉梁听了这话,沉默了良久,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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