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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子寒冷声:“跟我走。”
他振臂一挥,身后的军队跟上,护送他出城,带这个老头子离开。南国皇帝轻而易举落网,惹天下人耻笑。老头子脸涨得发紫,他被少年郎拖拽住,如麻袋般被人颠簸扔摔。他破口大骂:“贱人!你这个贱人!朕竟然相信了你这个贱人……”
北国公主漠然的,听着老皇帝渐离她远去的声音,一声冷笑。
一个老头子而已……
她转身,却忽然定睛,浑身血液僵住。因为她身后幽巷,微蓝夜光下,陆昀立在那里。
北国公主颤声:“你……看到陛下……”
陆昀:“什么陛下?不曾看到。来人,抓住这位公主!让人去太初宫,询问为何这位公主还不曾回去,陛下为何不与这位公主在一起。”
北国公主:“……”
茫然一下,她后反应过来。陆三郎,不急着救皇帝陛下,或者说……他巴不得皇帝陛下死了。他急着的,是为今晚的事,找个替罪羊。
……
陆昀又成功为敌军带走老皇帝拖延了时间。越子寒和流民奋力冲杀,一径扑纵向城门。他们在城门口大战,死伤半数后,带着头脑昏昏的老皇帝出了城。
老皇帝怒吼:“放开朕!来人,救朕——”
寒风呼啸,凉意从心底扎过。偌大的建业城,四处失火,四方战争,却无一人前来陛下身边救他。老皇帝渐心中悲凉,被越子寒带出了城,他知道自己的希望越来越低。
恐怕他要沦为南国的羞耻了。
突然间,天地间震动由远而近。越子寒等擒拿老皇帝逃出城的北国军人抬头,看到披星载月,铁马破河,浩瀚如星光坠地的大军由远而来。
越子寒目中渐凝,扣住老皇帝的手用力。
老皇帝老眼昏花,却努力辩了一下,当即激动:“是我南国军队,是我南国……!”
仓促闭嘴,两军照面。老皇帝认出了为首的带兵将军,少年气势炬赫,骑在马上俯眼而望,正是衡阳王刘慕——
兄弟二人对望,一年老体弱,一仍是少年之躯。
仿若时光流转,先帝曾经的为难,再次摆在眼前:选帝位,到底是选获得了士族豪门支持的长子,还是自己最喜欢的幼子?
……
多少年过去,当幼子频频被自己的兄长坑害,面对兄长遇难,他是会救,还是会冷眼旁观。连老皇帝的亲儿子都在算计老皇帝时,衡阳王刘慕,会如何选择?
老皇帝满心绝望!
第141章
冰冷寒锐的黑夜, 浓雾冷霜重叠如水般浮动。城墙相隔,城中内战正酣,城外衡阳王带兵马破雾而出, 与挟持老皇帝出都的越子寒一行人迎上。
刘慕短瞬的惊诧后很快镇定,看出了建业城中有变,他的皇兄成了战利品。越子寒等人赫然拔剑,将南国皇帝守在最后方,越子寒立在最前方, 全身肌肉紧绷, 凝视那对面骑在马上的威武郡王。
刘慕也带着兵, 但他回都, 自然不可能千军万马回来。朝廷只许他带自己的亲信, 刘慕亲信数十人, 还包括坐着马车、气喘吁吁在后赶路的孔先生这位门客。
而对面挟持皇帝的人, 同样数十人。竟有胆子在建业带走皇帝, 这些人除了有内应, 自身武功应当也极高。算下来, 想要救皇帝,刘慕自己也得牺牲。
衡阳王迅速判断完形势, 再与那头发乱蓬、白胡拉碴的皇帝视线对上。一时间, 这对年龄几乎差了一辈的兄弟,心中都升起荒芜感。
老皇帝脸色青青白白, 尴尬、难堪、愤怒等色一瞬而过。但是被越子寒掐住喉咙, 老皇帝被死亡阴影笼罩, 他拼命地发出求救信号:“救朕!快救朕——他们是北国乱党,不要让他们得逞!”
“如果南国皇帝被掳至北国,我南国还有何颜面?”
刘慕面色绷起,眼底神色猛颤。
老皇帝见他似乎心动,自己心里也突兀地生起了期望。他迫切唤醒自己和这位少年郡王的兄弟之情——
“阿慕,救我啊!我是你兄长!你唯一的皇兄啊!父皇薨前,嘱咐我们兄弟二人互相扶持,共守南国!”
“阿慕,阿慕你不记得了么?你小时候,都是兄长带大你的啊。你想要什么兄长都给你什么……阿慕,救我!”
刘慕眸子猛缩,持着缰绳的手背,青筋嶙峋跳起,映着他绷得快要撕裂般的面容。沉默片刻,敌我双方对峙,矛盾一触即发之时,刘慕俯着眼:“棠棣之华,鄂不恚|,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老皇帝忽然一滞,胸口如被石砸:“……!”
刘慕重复一遍:“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这首诗,是皇兄曾教给我的,皇兄你还记得这些么?”
……
棠棣之华,鄂不恚|。而那少时的记忆,则如一生一世般永远铭记。
先皇长寿,现在的南国皇帝还做太子时,熬了四十几年,都没熬到老皇帝去世,反而先熬到了老皇帝给自己生了个弟弟。
老年得子,在刘慕出生前,距离他上一个兄长已经过去了快十年。由此刘慕一出生,先皇便宠爱无比。小儿还未长大,就先封了王。
而现在的老皇帝,不管是出于讨好自己父皇的目的,还是真的喜欢幼弟,他对刘慕非常疼宠。将刘慕当儿子一般养大,甚至比对儿子更加亲昵。
刘慕至今记得,自己的父亲年纪大了没有精力,自己少时,便是这位皇兄一手带大的。自己养成个无法无天的霸道性子,未尝没有皇兄的功劳。
他的暴戾、易怒,甚至性格中的耿直、骄傲,皇兄都有功劳。
至今记得晚上入睡前,皇兄读书哄他入睡。他调皮多动,不肯好好睡,多次戏弄皇兄。皇兄眼露无奈色,他如何闹,皇兄都不生气。在刘慕的记忆中,耳边常年萦绕着幼年时背得滚瓜烂熟的诗句——
“棠棣之华,鄂不恚|,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宜尔家室,乐尔妻帑,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
一朝一夕,皆是养恩。是否一切改变,从父皇的遗诏开始?
实则刘慕到现在都不知道所谓的遗诏是否存在,是真是假。他也不在意这个。他本觉得皇兄是皇帝,自己是郡王。自己少时可以霸道,长大后诸位公子对自己恭敬,理所当然。
但是皇兄竟然要杀自己……对自己来说,从这时才开始改变。
黑夜苍茫无边,年龄差了整整一轮的兄弟在敌我军队中对望。良久,老皇帝闭目,声音发抖:“棠棣……我记得,我记得!”
他脑海中嗡鸣一声,老泪纵横,刹那间思绪空白。他也曾真心疼爱过这个弟弟,他也喜欢过这个弟弟。他的儿子们如工具般,是他权衡世家、拉拢世家的工具。他为了皇位牺牲了许多,他将自己的弟弟当儿子一般养……他本以为,这个弟弟这么年幼,对自己的皇位毫无影响。
刘慕少年英俊的面孔,在看到老皇帝闭目羞愧时,他微松口气,露出一点笑意。身后随从见他们的将军坐直,刷一下抽出了腰间秋虹长剑——
“杀!与我一起救陛下!”
说时迟那时快,刘慕大喝一声后,长身飞纵。他跃下高头大马,手中剑劈开,向越子寒杀去。少年越子寒瞳眸猛然收缩,肌肉如钢铁,他轰然而起,身如猛龙入江般,迎上刘慕!
“擦——”
刀剑火花擦过,映照两个少年的眼睛。
冷风灌体,劈山断水!
双方军马在两位首领的带领下,豪情纵下,挥舞兵器,口上大喝着,向对方冲杀而去——
……
“咚!”
拍门声剧烈,一声急过一声。陆府宅外战况激烈,隔着门,能听到外头巷中兵器交战,敌我时而撞上墙。陆家布下的兵围着府门四周,将整个院子守得固若金汤,滴水不漏。
之前吵着出门的客人苍白着脸逃了回来,回不来的,众人心中有了猜测,心情沉重。同时有人拍门求助,凄厉喊着开门,求陆家收留。
私兵们不肯放人进来,陆显焦急,努力和这些兵交涉:“能逃到此地的,求助陆家的,都是信任我们的人!也有方才出去却没能回来的,怎能不开门?!”
私兵首领不为所动:“二郎见谅,北国细作蒙蔽我们,混入建业,我等并不能判断他们孰是孰非。最妥之计,当是闭门,将门中人护好。”
陆显:“你、你……”
拍门声剧烈,门外人求救、惨叫声混于一起。敌军追杀,血顺着门缝流入,北国军队针对建业城内一切有兵力之人,未曾做好准备的世家,一时被冲乱。他们驱车而逃,满城都在厮杀时,他们来求到陆家大门。
门外青年惨声:“开门!开门,是三郎让我来的!”
陆二郎陆显发着抖,手指门板:“门外那是齐三郎齐安!你听不出他的声音么?三弟走后,将府中诸事交与我,我让你开门!”
私兵首领抱拳沉声:“三郎只让二郎负责门中事务。三郎说二郎优柔寡断,不擅判断局势。门外的战事,请二郎不要过问。”
陆显:“你、你……那是齐三郎!”
他说不过这位一根筋的首领,他转身去找自己的父亲,要父亲让这些兵撤掉。陆相与陆家族长等人待于一处,同时抚慰来陆家参与婚宴的客人。儿子的求助,陆相只道:“听三郎的。此夜之事全权交与三郎,你辅佐他就好。”
陆显无法,只好再次去大门口。门外求助声越来越微弱,门中军队不肯放行,陆显急得目眦欲裂。正是焦虑之时,罗令妤声音在后:“开门,让齐三郎进来。”
陆显一颤,如欲救星,当即反身握住罗令妤的手。他激动的:“表妹!”
私兵首领依然为难:“女郎,非我等冷血,实则……”
罗令妤微微一笑,她挣脱被二哥抓住摇晃的手,抚了抚自己颊畔上的乌发。她美目眨动,秋水一样漾漾生波。她温柔地望着私兵首领,首领脸一下子红了。
陆显:“……”
美、美、美人计?!
见罗令妤走到门口,手叩了叩门,对门外高声:“请郎君报出自己身份,年龄,家世。我等判断是敌是友,才可放郎君入门避难!”
门外趴在门槛上拍门、却始终不得救的齐三郎齐安原本已绝望,他衣袍染上血污,不过是与友再外游玩,竟遇上这种灾难。仆从在逃亡中死亡,敌军的追杀转瞬即到,他惶恐时,一下子听出心中爱人那美悦的声音,立即高声回答:“我我我是齐三郎,府宅在城北……”
如是简单几句,他屏息仰目。缓缓的,陆宅的门打开,军队出列,美丽的女郎裙裾似霜,她俯身来查探他。齐三郎目中湿透,握住罗令妤的手,颤声:“罗妹妹,我便知,你这样心善!”
同一时,巷中的追兵到来,陆宅留下的私兵持器相迎!
战火爆发!
将齐三郎迎入府中保护,听齐三郎说起外边情况,参与婚宴的诸人庆幸,多亏陆家早有准备。以这样的方式,罗令妤和陆显一起放入了好几个求助的人进来躲避。
这般现象被敌军所查。城中北军的总指挥官,正是将越子寒骂个不停的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躲在角落里,看到陆家的所为后,生了一个念想。
他眼睛一眯,派人去追杀大多数流民借宿的陈家那女郎陈绣。陈绣骇然,府上私兵不等挡,浩浩荡荡的流民攻杀而来时,陈绣被人护送着躲出去。路上遇到陈王的军队,让她去陆家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