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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令妤当然也想到了这个。
但她惯来不轻易气馁。
迎着店中诸人的视线,罗令妤目露哀色,柔柔望向范清辰:“……我非是不肯嫁范郎,而是婚事简陋至极,我心中不愿。寄人篱下多年,我自幼失了父母,此时连妹妹都不在身边。我成婚之日如此草率,他们若是知道了,该多难过。”
范清辰不动声色:“你待如何?”
罗令妤美目流转,婉婉而言:“我知此行不易,是以也不难为郎君。范郎带我去汝阳,你我拜了我父母的坟墓,再成婚如何?我成婚大事,总要禀报父母,让二老知道吧?”
范清辰不言不语,似在沉思。
罗令妤怂恿道:“既然总归是要去北国,汝阳也是顺路。到时出了汝阳,直接入北国边境,并不耽误时间啊。”
范清辰望她一眼:“好,那就成全妹妹。”
隔着案头,他身子探前,伸手绕住她颊畔落下来的青丝。盯着女郎那桃花面,范清辰幽声:“待到了汝阳,我且看妹妹还能有什么手段,来拖延婚事。”
“罗妹妹,你终是要与我成亲的。躲得了一日,躲不了一辈子。别让我彻底没了耐心啊……到时候,苦的就是妹妹你了。”
罗令妤勉强一笑,面色不自在地低下头,她正要抿酒喝,范清辰在旁不冷不热道:“孕妇不能饮酒,陆昀没告诉过你么?”
罗令妤:“……!”
怪她平日看医书时太关注如何美颜,对孕事的知晓只一知半解,此时就露了陷。
她强行镇定,仰头不悦道:“他人不在,没法管我,我只是喝一小杯,也不行么?”
范清辰眸子一眯,他极喜欢她那个陆昀不在的说法。而且他本就下决心要杀掉罗令妤这孩子,胎儿不稳,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坏事。他只是担心她的身体而已……范清辰含笑:“那就只喝一杯。”
罗令妤对他感激一笑。
笑容嫣然,如三月花开,灼灼夺目。
逆旅中看过来的人,一时都怔忡,想竟是如此绝色。
……
建业朝堂迎来了北国使臣团,北国公主入了皇帝的后宫。北国使臣团半真半假地和南国朝廷谈和,来为自己北国即将准备的大战拖延时间。他们却不知,此时距离南阳百里的地方,南国军队和北国军队遭遇,战火一触即发!
建业的谈判如玩笑一般,此时消息还未传到。
耐心地候了一晚上的时间,整夜的大军偷袭行动,陆昀都在军中,随时调整战略。战了一夜,到第二日天亮,他们围攻的北国军队后退,退出此山,为南国迎来了第一次的捷报。
中午时分,魏将军领着人在山中搜寻,一是打理战场、抓捕俘虏,二是摩拳擦掌、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战事。北国军队不会轻易认输,必将卷土重来。南国军队驻扎山中,养精蓄锐,商议下一阶段如何和北国军队交战。
会议结束后,魏琮还在看着地形图琢磨,陆三郎撩帐帘入内,说自己要先离开了。
魏琮脸一下子拉下。
陆昀:“大战在此地,然南北两国交界线极长,其他地方一定会受到此战的影响。南阳、颍川、汝阳,都被划入其中。我去寻人时,正可趁机观察下情势。边界诸郡需一道联合起来迎敌,整个局势才能改变。否则即便南阳胜了,汝阳或者颍川败了,北国军队的威势,都会席卷而来。”
魏琮:“……你倒是寻一下罗娘子,都能找出这么多理由来。”
然魏琮不得不承认,陆昀的理由站得住脚。魏琮只是怀疑,陆昀为国报忠的心,和他想找回罗令妤的心,到底哪个更重要。
当日,陆昀从魏将军这里带走千余人,离开此地,赶回南阳。到南阳探寻情况后,白马高俊,再一路北行,搜寻女郎被掳走的痕迹。同时与其他几郡联络,一路寻北国军队的痕迹,看他们的兵力分散到何境地。
十月中旬,北方草木渐枯,四野黄土一望无尽。
千余兵马踏水而行,时与北国混入南国边界的军队交战!
陆三郎翻身下马,蹲在地上,研究草丛遮掩住的车马痕迹。他摸了一下地上的干土,每隔一段路就下马,借这些痕迹来算车马的方向和行速。到夜里,陆三郎做出了判断:“对方车马一路向北,车速不快……令妤当暂时安全。”
这么慢的车速,分明是劫匪照顾罗令妤这样的弱女子……不管对方是主动照顾,还是罗令妤使计让自己好受些,起码表示,她还活着。
陆三郎心脏疾跳,当判断出这个信息时,胸口大石落下,额上竟出了一层冷汗。
旁边的随从问:“我们已到了颍川境界,是否与衡阳王相见?”
一是说战事,让衡阳王配合南阳的行动;二是衡阳王若是有罗女郎的消息,可第一时间告诉他们,或者相助。
陆昀沉默了一下,脸色微怪。自收到二哥的信,他对衡阳王就十分、十分……然而此时情况危急……陆昀道:“我们去见衡阳王。”
……
战火在各处掀起,有的大张旗鼓如南阳,有的小打小闹如颍川。战火却一时间,还未波及到汝阳。然两国边界间的情势已十分不妙,远在千里外的建业朝堂已经控制不住。
范清辰几人才到汝阳,两个侍卫在街上打听了情况后,范清辰就做了决定,次日与罗令妤成亲结束,几人当立刻上山。借他父亲留下的手段偷渡,离开南国去北国……到底汝阳也已经不再安全,随时会被战火波及。
罗令妤拖延一路,不肯成亲,到汝阳后,她看范清辰的脸色一日不耐过一日,便也不敢再过多挑衅他,刺激他。范清辰看她不再闹腾,舒了口气,请了汝阳德高望重之人来为他二人主持婚事。
为了防止罗令妤再多找借口,范清辰干脆将罗令妤父母的牌位请来了婚礼上。
罗令妤第一次看到范清辰请来的父母牌位,心中几多泛酸——不到十岁离开汝阳,十五岁及笄后重回汝阳。本是命运周转一样的宿命感,回来却是与自己最怕的人成亲。
五年不来此地,此地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婚礼前一夜,两个侍卫守着门窗,防止罗令妤逃跑。范清辰入舍,看那女郎凭窗落泪,心中一下子掠起不喜色。范清辰看着她靠窗的美丽侧脸,不耐烦道:“罗妹妹又在哭什么?不是已经将你父母的牌位请了过来么?明日就要成亲的人,眼睛可不要哭肿了啊。”
罗令妤不吭气。
她手腕突然吃痛,惊叫一声,整个人被拉向了站在她身后的范清辰。
范清辰勾着她的下巴,俯眼看她。他慢慢贴来,看女郎一下子全身僵硬。过了这许久,她竟还是如此排斥他的靠近……范清辰心里不断地浮起烦躁暴虐之意,他勉强压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爆发。但他脑海中的那根弦,也已经快坚持不了多久了……
范清辰指腹搓着她的下巴,阴阴地笑:“罗妹妹,不要再使手段了。乖乖嫁我吧。”
“你也不希望真的惹怒我,让我对你下手,是不是?”
“我现在还在顾着你……你不要挑衅我啊。”
罗令妤抿着唇,心中骇意被放大,她一时间也六神无主,不知自己该如何逃开这个疯子的魔爪——难道真的要嫁给他么?真的拖延不了了么?
她心里绝望无比:陆雪臣,你这个混蛋,竟然还没找到我!
是否在你心中,家国大事重于我……你是否根本不在意我要嫁旁人呢?
范清辰已经快要疯了……她再推脱的话,会让事情不可控,然而不推脱的话,和这个疯子过一辈子,简直生不如死!
……
这一晚范清辰的人将门窗看得严实,罗令妤每每走到门口,寻了无数借口,门外的人都不让她出去。便是说小解,外头的人都宁可送来夜壶,也不让她踏出门一步。
而婆子侍女们鱼贯而入,打扮她,给她上妆,强迫她穿上新的红嫁衣。
不顾罗令妤的反对,硬是将团扇塞于罗令妤手中——却扇遮面,流苏芳华。
而被她们摆弄的新嫁娘的心,沉得越来越厉害。
各类婆子和侍女们出入,再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有逃走的机会了,罗令妤心里何等煎熬。硬是煎熬到再次见到范清辰。天未亮,他人已出现在门口,清润明朗,穿上了新婚夫郎的衣裳。如此俊美,惹得一屋子的男女惊叹。
他步入舍内,伸手握住那被侍女们押着坐在案头的女郎的纤纤玉手。
流苏下,女郎娇艳如花,被他拽起来时,通身的灵动惊鸿美,让他看得目不转睛。她低着头不言不语,他心中却极为畅快。范清辰俯身,在她颈间一嗅,含笑:“妹妹是我的了……”
刹那时间,罗令妤眼中的泪珠一下子滚落。
她再无法忍受,趁着人多势众,猛地推开范清辰,厉声:“你逼我婚,迫我婚,要我与你私奔。然你做梦!我誓死也不会让你得逞,嫁于你这人面兽心之辈!”
一时间,范清辰愕住,然后脸蓦地沉下。
罗令妤低头咬住他手腕,他吃痛放手,她转身跑入了人群中。而看热闹的人,被罗令妤话中的讯息弄得愣住,吃惊看向舍中那俊美的被新嫁娘抛弃的郎君。着新婚衣裳的女郎跑入了人中,提着裙裾拼命地想往外逃。她泪落如珠,凄凄切切,与堵住她的陌生人求助,诉说范清辰的恶意。
身后范清辰大步追来,脸寒如冰:“罗令妤——”
“砰——”突然间,极大的爆炸般的声响从城门方向传来,整个大地震动,观礼的人神色大变。
大地摇晃间,爆炸声持续不断,有剧烈之势。观礼人惊骇又茫然,一声尖叫后,四处乱逃。众人惊呼着——
“北人打进来了!一定是北人打进来了!”
“快逃,大家快逃!”
围观人群如鸟兽四散,嫁衣繁琐的女郎被夹在人中,被挤得趔趄难堪。一派混乱中,天边忽有几只凌厉长箭射来……范清辰跃身而来,一把将身子轻晃的罗令妤抱入怀中,扯着她一道摔在地上,躲开那向庭院中射来的箭。
马蹄声狂奔在外,北方军团中的先锋已攀着绳索爬上城墙,大摇大摆地入了城,大肆杀人!
而遥远的,城门还在被砰砰砰地猛烈撞击。
小小的婚事现场,范清辰紧抱住怀里女郎。他带着她躲闪,不让慌张的逃跑的人踩到她,而他自己却被路人的脚踩了好几次,闷哼出声。罗令妤挣扎着要起来,被范清辰沉沉地压在怀里。
之前还与她生气,然现在,倒在地上,他宽大的袖子挡住她的脸,一丝一毫不让她被人看到。女郎的长发发尾散在他手臂间,一时间,范清辰生起恍惚感,有种“至此一瞬,永不复来”的荒谬感。
好似他只有这么一瞬了。
当两个侍挤进来扶郎君起来时,范清辰目色幽寒,握住罗令妤的手。范清辰脸色难看:“汝阳恐要出事……我们得想法子出城了。”
低下眼,看眼罗令妤苍白的脸,范清辰轻声:“别怕,我不生你想逃婚的气……这会儿别闹,跟我走,好么?”
第102章
现时汝阳乱极。
明明两国和谈,然如玩笑一般。陆三郎早已去信周边郡城,提防北国毁约。于南阳地段,南国军队首先毁约。而于汝阳,却是北国军队先行毁约。大地震如雷,北国铁蹄杀至城下,欲攻城而入——
“哐!哐!哐!”
树个木桩被将士们合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