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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婆子多是用来暖被窝,又或者是冬日里暖脚的,这会儿抱着,倒有些怪。
谢华琅反倒不在意,解释道:“这个大嘛,手炉顶什么用。”
顾景阳不过是信口一问,并没有再说什么,到书案前落座,提笔蘸墨,将药方下了下来。
他原就生的俊秀出尘,正襟危坐时更见端方,挺竣如松竹,谢华琅心中喜爱,便坐在一侧静静望着,等真拿到了那药方,细细打量之后,才变了脸色。
“怎么还有黄连?” 她蹙眉道。
顾景阳答道:“黄连能除湿燥,正好得用。”
谢华琅捏着那薄薄一张纸,真有些欲哭无泪,顾景阳爱怜的抚了抚她长发,牵着她手,拉她到塌上躺下,又唤了人来。
他吩咐道:“照方开药,每日服用。”
采青得以脱难,更不敢有所疏忽,忙应道:“是。”
顾景阳道:“好好照看你们女郎,少服一日都不行,今日是她求情,暂且罢了。若再有下一次,这样不尽心的仆婢,大可以不必留了,谁求都没用。”
采青心中惶恐,叩首道:“是,奴婢记住了。”
这话不仅仅是说给她听的,也是叫谢华琅记住,她心里一虚,真有些被拿住了命脉的感觉,老老实实保证道:“我会按时吃的。”
顾景阳叹口气,道:“你能叫我省点心,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
许是心疼谢华琅今日难受,顾景阳也没急着走,陪她说了会儿话,午间又留下用膳。
过了这么久,谢华琅早没先前那么难受了,只是乐得叫他照顾,筷子也不动,嚷嚷着想吃这个想吃那个,顾景阳都好脾气的为她夹了,体贴入微,气氛也极和睦。
过了午后,有女婢入内收拾了,又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这两个人便亲亲热热的偎在一起说话。
谢华琅问他:“你不回宫去吗?”
“出都出来了,不妨再陪陪你。”顾景阳道:“宫里也无甚大事。”
“观里呢?”谢华琅倚在他肩头,道:“也不需要去看看吗?”
顾景阳略微顿了一下,侧目去看她,道:“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就是忽然想起来了呀,”谢华琅道:“我也有阵子没去了。”
顾景阳看她一看,忽然别过脸去,道:“你不是叫人同我讲,说再不会去了吗。”
“我说过的话多了去了,”谢华琅道:“早就忘啦。”
“是吗,”顾景阳眼睫微垂,淡淡道:“你忘性可真大。”
谢华琅还没反应过来,随口感慨道:“要是什么都记得,那该多累啊。”
顾景阳眉梢微蹙,侧过脸去看她,目光淡如秋日湖水。
谢华琅道:“怎么了?”
顾景阳道:“你坐直了。歪歪扭扭,成何体统。”
“怎么了嘛,”谢华琅先是诧异,随即委屈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以前我也是这样的啊。”
顾景阳却不心软,扶住她肩,叫她直起腰来,这才回过头去,不再看她,道:“你坐直了。不要倚着我。”
谢华琅一双妙目转了转,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冷脸了,赶忙哄道:“那些叫人伤心的话,的确说过就忘了,但有些话是要记一辈子的。”
顾景阳道:“什么话?”
“比如说,九郎同我讲他真心喜欢我,再比如说,我同九郎讲我也喜欢他,还有,”谢华琅支起身子,凑到他耳畔去,笑道:“我还说要给他生一群孩子呢!”
顾景阳面色如旧,眼底却微露笑意,侧目看她,轻轻道:“油嘴滑舌。”
“这有什么办法?”谢华琅搂住他脖颈,撒娇道:“我就是喜欢你嘛。”
“枝枝,甜言蜜语可以说,油嘴滑舌也没什么,但有些话只能说一次,不能说第二次。”
顾景阳轻轻抱住她,语气感怀,低低道:“当初你说的那些话,或许只是一时之气,又或者是别有思量,你却不知道,那多伤我心。”
谢华琅不想他会这般伤怀,心觉愧疚,伏在他怀里,低声道:“是我的错,九郎。我那时太任性了,以后不会了,真的。”
她轻摇他手臂,又唤了一声“九郎”。
顾景阳垂眼看她,神情恬淡,那目光却是温和的。
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低下头去,在她面上轻轻亲了一记。
第29章 吵架
已经过了午后, 日头高照,又是盛夏,天气不免有些燥热。
谢华琅倚在他肩头, 拿团扇遮掩着,有些困倦的打个哈欠。
顾景阳见状道:“是不是累了?”
谢华琅昨晚便没睡好, 今日清晨更是早早被折腾醒了, 这会儿真有些倦意,想要就此睡下, 又舍不得情郎, 轻轻拉住他手, 细声道:“你别急着走, 我还有话要讲呢。”
“不走, 就在这儿守着你。”顾景阳扶她躺下, 低声道:“枝枝想说什么?”
他这个人, 向来整洁无尘,从衣袍到袖口都打理的干干净净, 连指甲都修剪的十分齐整,谢华琅捉住他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他指尖, 暗示道:“今日可是七月初四。”
顾景阳想了想, 不解道:“今日怎么了?”
谢华琅轻轻捏了他手指一下:“再过几日, 便是七夕了。”
顾景阳微一怔神, 旋即笑道:“七夕那日, 我来见你。”
“不解风情。”谢华琅嗔道:“我要不说, 你是不是都不在意这些?我二哥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都知道约了未婚妻携手同游呢。”
话说到此处,顾景阳倒想起什么来了,问道:“你二哥的婚事也近了,仿佛是娶沈国公家的女郎?”
“不只是二哥,还是阿莹姐姐,”谢华琅含笑道:“现下是七月,二哥的婚期便在九月,阿莹姐姐还要晚些,得十月才行。”
顾景阳眉头微动,道:“敬道之女要嫁的是……”
敬道,便是谢令的字。
谢华琅含笑道:“是永仪侯府林家的世子。”
“原来是他。”顾景阳略一思忖,淡笑道:“是桩好婚事。”
谢莹与永仪侯世子的婚事,是早几年就定下的,只是因永仪侯府的老夫人过世,需得守孝,方才延迟了婚期。
时下风气开放,盛世雍容,男女之防远没有前代那般严苛,谢家与林家既有婚约,逢年过节便时常走动,谢华琅也见过永仪侯世子几面,的确丰神俊朗,仪表堂堂。
那毕竟是堂姐将来的夫婿,她作为堂妹,自然要有所回避,故而虽见过几回,却没说过话,仅有的认知,都是从兄长处得来的。
现下听顾景阳说起,谢华琅免不得多问一句:“你也觉得这桩婚事好吗?”
顾景阳握住她手,颔首道:“谢氏门第清华,向有盛名,你父亲与叔父于士林又有雅望,永仪侯掌军,这桩婚事也算是各取所需……”
谢华琅听得面色微变,静静看着他,不说话了。
顾景阳轻轻道:“怎么了?”
谢华琅道:“不敢再说了。”
“勋贵结亲,文武相交,并非自本朝始,我尚且不忌惮,你倒谨慎起来了。”
顾景阳明白她未尽之意,哑然失笑,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道:“永仪侯诚然掌军,但天下执掌军武的将官、军候多了,又非只他一人,哪有这么多忌讳?”
即便是同一件事情,男人和女人想的都不一样。
谢华琅嗔他一眼,道:“我就问你这桩婚事好不好,你倒说起朝堂事了。”
“好好好,不说这些了。”顾景阳想了想,道:“林家的世子,我也曾见过几次,的确不俗,永仪侯后继有人,配得起你堂姐。”
谢华琅却有些忧心,坐起身,闷闷道:“可我听说,他身边似乎早就有人了,虽然知道这于勋贵子弟而言都是常态,但难免会替阿莹姐姐抱不平。”
顾景阳只能劝她:“世风如此,这也没有办法。”
“凭什么呀,”谢华琅心口有些堵,怏怏道:“阿莹姐姐那么好!”
顾景阳道:“你堂姐如何,生气吗?”
“那倒是不。”谢华琅回想谢莹提起这事时的神情,叹口气道:“阿莹姐姐最是沉稳不过,性情也洒脱大气,不将这些放在眼里。”
“那你便是杞人忧天了。”顾景阳取了团扇,为她扇风,漫不经心道:“几个侍妾而已,大不了来日打发掉便是了。”
“难道将人打发掉,先前存在过的事情,就会烟消云散吗?”
谢华琅听得眉头微蹙,侧目看他,试探着问道:“如果换成我,先前也有过别人,临了了再打发掉,同你相好,你高兴吗?”
顾景阳垂眼看她,目光一冷,道:“你敢。”
“那不就是了嘛。”谢华琅道:“将心比心,怎么能不难过呢。”
顾景阳打扇的动作不停,却没言语。
谢华琅则低语道:“阿爹有妾,叔父有妾,哥哥们也有妾,我曾经问阿娘,她在不在意阿爹那些侍妾,阿娘说,她只同阿爹相敬如宾便好,不必将那些人放在心上,若换了我,才不行呢。”
她说到此处,既觉世间女子艰难,又对来日如何,生出几分怅惘,抬起眼,轻声问道:“九郎,以后……你会有别人吗?”
顾景阳道:“你觉得呢?”
谢华琅听他语气不对,便知不妙,赶紧凑过去亲他面颊:“九郎这么疼我,才不会有别人呢!”
顾景阳也不做声,等她亲完,想要坐回去时,却把手中团扇丢掉,将她按到塌上,吻住嘴唇,结结实实的亲了个够。
他惯来温雅敛和,即便是生气,也只会淡淡望一眼过去,从没有如同今日这般粗鲁的时候。
谢华琅吓了一跳,力气不如人,又无力抗衡,被他按着亲了良久,直到鬓发微乱,娇喘吁吁之际,方才被他松开。
她也会卖乖,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动气,却立马软声讨饶:“郎君别气,都是我不好……”
顾景阳半伏在她身上,气息平缓,纹丝不乱,神情也一如既往的恬淡,听她说完,动作忽的一顿:“你方才……唤我什么?”
谢华琅攀住他脖颈,面如桃李,目盈秋波,又唤了一声:“郎君。”
顾景阳垂眼看她,静默不语,她也不怵,就这么同他对视。
如此过了良久,他低下头去,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谢华琅“哎呀”一声,道:“郎君,你不疼我了吗?”
“我不疼你?”顾景阳定定看着她,一字字道:“除了你,我几时对人如此掏心掏肺过?”
“我从前没有别人,以后也不会有,第一次亲吻的人是你,第一次抱的女人是你,也只会是你。”
“枝枝,我把所有的心思都给了你,你若是敢糟践……”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伸手点了点她的唇,道:“疼吗?”
谢华琅老老实实道:“嗯。”
“疼就好。”顾景阳道:“能叫你长个教训。”
谢华琅不吭声了,他便长叹口气,在她身侧躺下了。
时间无声无息的过去,投在窗棂上的日影西斜,顾景阳静静搂着她,轻轻道:“以后不许说那样的话了。”
谢华琅看他一眼,懒洋洋的,没有做声。
顾景阳便侧过身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