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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只要冲车进到两百步的范围,我就下令火药弹攻击,把这些狗日的全部撕碎,老葛,你再坚持一下。”
葛天方骂了一句脏话就离开了碉楼,平日里只有自己的大军用远程兵器攻击的敌人抬不起头。如今颠倒了。轮到自己受罪了。
“全部躲起来,全部躲起来,等敌人的石弹投掷完了再露头。”葛天方在城头不断地游走,一面为部下打气。一面重新整理城头的防御。
在冲车靠近城墙之前。辽人的投石机不可能停止投掷石块。他们现在这样密集的攻击,就是为了让冲车搭上城头开始白刃战。
这才是第一天啊,辽人的进攻就如此的疯狂。从清晨开始,直到红日即将西坠,他们的攻击一刻都未曾停止,从带着轮子的云梯,到橹盾阵,到现在的冲车,辽人攻城的花样从来没有重复过,如果不是谭威聪明,带着弩炮不断地转移,弩炮恐怕早就被辽人的投石机砸成碎片了。
葛天方有些发愁,刚才粗粗的清点了一下,战死的将士至少有六百人,粗糙的偏关城防,根本就顶不住辽人投石机的狂轰滥炸。
眼看着正面的城墙已经出现了裂缝,露出里面纯粹的黄土,这让葛天方非常的愤怒,这样的城防工事,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黄土造城也是有讲究的,是必须用米汤稻草和泥,然后用重锤一层层的夯实才好,如果用心,这样的城池不一定就比青石打造的城池差多少。
更何况偏关这样的战略要地,朝廷是拨了巨款修建一座石头城的,狗日的华天寿驻守偏关十余年,随便用黄土垒了一座城关,然后在外面加盖了一层薄薄的石头层,平日里看还没有什么毛病,可是被投石机轰击之后,就原形毕露了。
华天寿就站在萧火儿的身边,看着漫天飞舞的石弹感慨的道:“云峥御下果然有一套,在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时候,城头上依旧不乱很难得,可惜了,这座城关抵挡不住投石机轰击的,只要大帅再轰击一个时辰,在下保证城墙会倒塌掉。”
萧火儿笑道:“不成了,最多坚持半个时辰,荒原上最难找的就是合适的石弹,偏关一代最稀缺的就是石头,想要合适的石头需要去黄河岸边找,这里的山上都是黄土,没有石山,去黄河岸边找石头一来一回两百里之遥,太远了,石弹一定要省着点用,这道城关后面还有一座瓮城,云峥的部下不会像你一样随便用黄土堆城的,看样子还是要依靠冲车。”
华天寿的老脸一红,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和萧火儿说话。
葛天方闭着眼睛躲在垛堞后面感受石弹落在城头造成的伤害,一道裂缝从他的脚下一直蜿蜒到城墙底下,他把手塞进缝隙,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于是,他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
张嘴朝不远处的碉楼吼道:“谭威,该出手了,再不出手这道城墙就要塌了。”
谭威张开嘴露出白牙朝他嘿嘿笑一下,依旧没有挥动自己手里的旗子,看样子是铁了心要等冲车靠近才准备发威,葛天方只有向老天爷祈祷辽人的石弹早点用完。
老天可能听见了他的哀求,密集的石弹雨开始变得稀稀疏疏的,葛天方心中一喜,小心的探出头朝外看,发现辽军的投石机正在缓缓地向后退。
他从藏身的角落里跳出来大吼道:“兄弟们,快出来,辽人的石弹打完了。”
随着葛天方的吼声,一个满脸灰尘的小兵咣咣咣的敲着一面铜锣,无数灰头土脸的宋军从各自藏身的地方钻了出来,重新调整城头上还没有被损坏的八牛弩向冲车射击。
一队工匠兵也从城墙后面上了城头,抓紧更换损坏的八牛弩,好在宋军的八牛弩勾连部件已经能做到互换了,一些被损坏的八牛弩也迅速的被他们重新修好,至于被投石机砸的稀巴烂的八牛弩,谁也没有办法。
瞅着宋军重新变得密集的箭雨,萧火儿叹息一声道:“去年的时候本帅曾经上书朝廷,希望能够组建真正的将作院,结果,被所有的同僚嘲笑,说我是在拾你们宋人的牙慧,此事最后不了了之了,如果我有足够的攻城器械,即便是雁门关我也能去碰一碰。”
华天寿闻言笑道:“在下以为雁门关只宜智取,不宜强攻,我宋国经营雁门关六十载,那里被称为铜墙铁壁丝毫不为过,我曾经去过雁门关,那里地势险要,戒备森严,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下雄关,只是单纯的投石机之类的攻城器械对险峻的雁门关作用不大,狭窄的道路和险峻的山崖,根本就没有大型攻城器械的用武之地。
除非,你们拥有强大的火药弹,只有这种武器才能拉平辽国和宋军之间因为地势造成的不平等的军事地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办法。”
萧火儿转过头仔细的看看华天寿道:“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是以宋人自居?真是想不明白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节,义二字,到头来眼睛里只有黄的金子,白的银子,华天寿,你在我面前还能闭嘴不言火药配方,也有道理,我知道配方没有多少好处,说不定会引来杀身之祸,我就不信你到了陛下面前也能闭口不言?
为人莫要太贪,给你的金银,你也要有能力拿走才成,莫要为了一时贪欲,弄得你们在大宋和辽国都没有了容身之地,到了那个地步,我不明白,你要那么多的金银有什么用处?难道说你们会跑去西夏?你觉得西夏那个女人能保住你的性命?”
华天寿笑道:“金银不过是人间的幻影,饥不能食渴不能饮,要来何用?华天寿以前就是因为陷进了这个幻影不能自拔,所以才处处为人诟病,自从遇见先生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来到这个世上,若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白来了一遭。
其实我所求者不是什么金银,火药配方拿来换这些东西,不但是在侮辱火药,也是在侮辱我自己,我要的东西将军给不了我,所以,我才想通过将军准备觐见陛下。”
“弥勒教在宋国天地不容,在我大辽这个笃信佛教的国度也是人神共愤的,你们在歪解教义,陛下和皇后一心向佛,不可能答应你们的条件的。反而会暴露我和弥勒教之间的关系,给我带来大灾难,这可不是朋友该做的事情,或许我将你就地斩杀比较好?”萧火儿眼见冲车冒着箭雨就要靠近城关了,不由得面带笑容,悠悠的对华天寿道。
华天寿背过手去,抬头看着正在交战的宋辽双方道:“谁会在乎什么弥勒教教义,我们要干大事,总需要找自己最基础的信徒,弥勒教就不错,如果陛下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就重新修改教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古来有之啊。
将军,您还是多关心一下战况比较好,你看看,宋军的弩炮开始发射大型火药弹了,估计你的冲车就要完蛋了,好好地看看火药弹的威力吧,莫要和我说一些你做不到的事情。”
华天寿指指偏关城头,只见城头飞出来的火药弹足足有人头大小,密密的笼罩在三辆冲车的上方。
ps:第一章
第二十四章佛国天下
先是听到了一声巨响,然后萧火儿的耳朵就什么都听不见了,一阵温热的劲风吹面几乎让他窒息,胯下的战马四条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将他的腿死死地压住。
亲兵把他从战马的身下救出来之后,他没有理会身上的疼痛,而是立刻观看战场。
眼前的场景让他惊骇欲绝,三座与城墙一样高的冲车消失了,地上散乱的落着一些残破的木头,一个巨大的车轮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军阵里,在骑兵群里生生的造出了布满血肉的空地。
早就从战马身上下来的华天寿,乖乖地站在一边,这时候撩拨以为羞怒交加的人是非常不明智的,不过眼前这血腥的事实却让他暗自高兴,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容不得萧火儿不低头。
萧火儿一声令下,战场上那些侥幸没有靠近城池的辽军焦头烂额的缓缓后撤,今日的攻城战似乎到此为止了。
萧火儿不知道此时站在城头的葛天方比他还要紧张,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脚下的这道城墙正在发出最后的哀鸣,眼见辽人退后了,他声嘶力竭的狂吼:“撤退,全员撤退,撤到瓮城去,赶快从城墙上下去,快塌了!“
吼完之后,第一个从城墙上跑了下来,还不断的催促谭威也从上面下来,谭威对此不闻不问,只顾着下令自己的部下赶紧转移弩炮,没了弩炮,偏关想要守住根本就不可能了。辽人的投石机一旦没了顾忌,会用石头把整个偏关埋掉的。
刚才的大爆炸彻底的将城墙给毁掉了。首先掉下来的是外面的石头壳子,当石头壳子掉下来之后,城墙就像一堆散沙一般无声无息的散掉了。
这样的场景和葛天方想的不一样,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座高大的城墙里面竟然都是松散的沙土。
谭威的腿埋在黄土中,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弩炮的架子傻傻的站在那里,魂魄似乎都不见了,当他看到旁边黄土里还有一只手探出来的时候,打了一个激灵,抛掉弩炮的架子,发疯一样的用手去刨土。当他刨出来一个满是黄土的脑袋。瞅着那个脑袋竟然还能喘气,三两把抠掉他嘴里鼻子里的泥土,一个在大声的喘气,另一个却发疯一般的狂笑起来。
“祖爷爷。别笑了。辽人又冲上来了。”葛天方帮着谭威把另外一个部下从土里拽出来。来不及搜寻是不是还有别人被活埋了,拖着那个弩炮的架子,连滚带爬的跑进了瓮城。
郎坦看着两个狼狈不堪的部下。脸上的阴云似乎能攥出水来,只是一天而已,外城就已经失守了。虽然坍塌的城墙只是正前面的一部分,但是那个足足有数十丈宽的缺口的存在,和全城陷落没有多少区别,当初自己发现了城防的缺憾,所以才修建了瓮城,但是时间不等人,内城还没有造好辽人就已经来了。
光化军在别处从来都是受百姓信赖的军队,只要光化军想要修建城防,地方上的百姓往往会全力以赴的帮忙,在偏关,无论他怎么说,甚至拿出粮食和银钱来,那些百姓都无动于衷,似乎这里的一切和他们无关。
哀莫大于心死,这里的人对郎坦的光化军来说,他们只是荒野里的野草,是砍伐掉的树桩子,只是一些人形的生物,和大宋无关,与军队无关,郎坦甚至以为,给这些人派来一个土匪当城主,他么也会木讷的上前膜拜,而后就一哄而散。
散掉的人心和散掉的城墙一般都不足恃。
葛天方前天强制百姓撤离的时候,这些人表现出来的攻击性和敌意让郎坦心中发寒,他们竟然认为辽人来了之后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只要他们表现的足够顺从就好,直到葛天方把这些人带到瓮城城下,看到无数被烧焦的辽人尸体的时候,他们才算是彻底的死心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指着郎坦控诉,说是他给偏关的百姓带来了灾难。
这让光化军的将士们找不到战斗的理由,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眼看着辽人蚂蚁出洞一般的从大缺口处涌进来,郎坦只能下令八牛弩和弩炮对那里展开覆盖,打退了辽人的进攻之后,郎坦准备修复散开的城墙,走到那里看过之后,才知道不论自己怎么做都是徒劳的,这里已经完全不具备修复的可能。
在埋下了无数的火药之后,郎坦就退回了瓮城,坐在桌案之后开始写文书,这里糟糕的情形必须一五一十的告诉云峥,坚守十天的任务已经很难完成了,他重点说了人心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