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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一刻,是晨操的时间,云峥习惯性的在辰时起床,给陆轻盈盖好薄被,江边的天气潮湿,棉被不适合铺盖,那东西太吸潮气,最好的铺盖是蚕丝锦被,不过军营里除了云峥没人能盖得起,所以都是麻布塞得木棉花絮,那东西就不保暖。
走出房门的时候才发现今天的营地里静悄悄的,没人出操,云峥不记得今日是休沐的日子,昨晚还告诉彭九不要闹得太晚,想不到这些家伙全部都喝的烂醉如泥的躺在棚子底下的稻草堆里,鼾声此起彼伏,还要磨牙说梦话的。
这怎么行?军队就是要养成一个铁一样准时的习惯,要是因为庆祝就忘了出操,这是不能容忍的,于是云峥这就怒了,喊过站岗的军卒,和他们一起拎着鞭子抽人,赶鸭子一样的将这些衣衫不整鬼哭狼嚎的的家伙撵出军营沿着河堤跑步。
云峥骑着马在后面跟着,一旦发现掉队的,上去就是一鞭子,等跑到江边的时候,大家伙的酒意总算是醒了,把脑袋扎进江里喝水,这时候只有清凉的江水才是消灭自己腹中酒意的好东西,结果又挨了一顿鞭子,军中不许喝生水。
从江边再跑回军营的时候,梁楫和彭九以及那些伤兵,同情的看着同伴排着队伍轰隆隆的跑回来,不过在看到他们的狼狈样子之后,顿时就大笑起来,也就是这一刻,他们觉得受伤其实不算是一件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
张方平一夜未眠,看着窝牛山糜烂的战场不知道说什么好,黄胄的军队被山贼成功的拖到夜晚,就在晚上,窝牛山的山贼趁着夜色掩护,强行破开官兵的包围圈,二十几个盗贼头目逃进了深山老林,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方平才知道弥勒教的另一个大头目,葛秋烟也在窝牛山,听到这个消息张方平暴跳如雷,几乎将黄胄开刀问斩,黄胄却将贼人逃掉的罪责推到了云峥的身上,并且告诉张方平说云峥不听将令,私自回营导致自己兵力不足才造成这样的糜烂之局。
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会记得云峥回营的将令是张方平自己颁布的,上官不会错,也不能有错,有错的只会是部属,张方平被种諤看了大笑话,天一亮就从山上下来,带着黄胄一干将校准备拿云峥泄愤,张方平认为云峥太不顾大局了。
种諤依旧云谈风轻的骑在马上,和怒气冲冲的张方平并辔而行,一边走路,一边说着蜀中的秀丽山水,对都江堰的景色赞不绝口。
云峥带着军卒操练的场面被张方平和种諤看了一个正着,他们没有想到云峥在大胜之后依旧不忘操演,无论如何,这已经做到了胜不骄!
军卒报讯的时候,云峥刚刚洗漱完毕,对这张方平的到来并不吃惊,算算时间,他们也该来了,黄胄那个蠢货要是能在天黑之前攻陷窝牛山才是怪事情。
张方平落座之后,没有问云峥脱离战场的事情,他还干不出诬陷部下的事情,他质问的是云峥为何在友军陷入危难的时候袖手不管。
云峥疑惑的看看黄胄道:“启禀大帅,卑职离开的时候,黄都监已经两度攻上寨墙,寨墙也已经被损坏的七零八落,只要再下定决心冲击一次贼人必然星散,卑职之所以离开是担心黄都监以为卑职是在抢功。
抢功乃是军中大忌,黄都监已经付出惨重的伤亡,卑职要是那时候上去,一定会被黄都监恨死的,于公于私,卑职都没有留在窝牛山的必要。”
其实不光是云峥疑惑,张方平也非常的疑惑,自己在的时候黄胄已经胜券在握了,军卒们已经攻上了斜坡,弓弩手将贼人死死地压制在寨墙后面,只要将火油扔进山寨,用火箭点着就算是赢了,这是自己和云峥早就制定好的战略,因何在自己上了赵公山之后形势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如果黄胄那里真的兵力不足,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云峥回营的。
军中讲究二虎相争,自己这个主帅才好居中调整,一方独大就会生骄矜之心,对自己的统御会非常的不利。
黄胄的眼睛都要被气的突出来了,窝牛山易守难攻,自己的步卒一直在仰攻,已经苦战了快一天,下午的士气怎么可能跟早上的士气是一样的,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是谁都懂的道理,不过防御使好像不懂。
种諤忽然插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如想想怎么把那些逃掉的贼人一网打尽才是正经,却不知都虞候有什么高见。”
种諤这句话说得很无理,他是客人,不该插手张方平的事物。
很奇怪,张方平并没有动怒,反而点点头,认为种諤说得很有道理,又把目光盯在云峥的身上,等着他说话。
云峥笑道:“其实也不难,窝牛山的盗匪投靠了弥勒教,而刘凝静就在黄都监的控制之下,据邸报上说,弥勒教教义森严,见死不救者即使逃脱,也会身遭三刀六洞之刑,黄都监有一个弥勒教的大人物在手里,难道还担心他们不上钩?”
种諤似笑非笑的看着云峥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孔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好毒的小子啊,这是要将黄胄全家置于死地的计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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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种谔的见闻
“武胜军和永兴军互不统属,如今永兴军既然遭受了重创,卑职唯一能帮到他们的地方就是将赵公山的功劳拱手相让,也只有这样,永兴军才能逃脱处罚。”
种諤听到云峥的话,心头一片冰凉,这就要抽身而退了,而且退得如此的干脆,为了不让弥勒教找自己的麻烦,他居然连泼天大的功劳也不要了……
“卑职以为,只要黄都监将妖女刘凝静押解京师,路上自然会有贼人出手抢夺,到时候黄都监只要布下天罗地网,正好将贼人一体成擒解送京师,这又是一桩大功啊!”
张方平不说话,又把目光转向黄胄,既然甲子营连自己的功劳都不要了,永兴军当没有什么话可说了,黄胄咬咬牙拱手道:“引蛇出洞而已,末将早就心中有数,只是窝牛山战事糜烂,无颜向防御使献策而已,只要甲子营不提赵公山的战绩,永兴军将出逃的贼人再次擒获也不是不可能。”
张方平开口道:“你永兴军空口白牙的就拿走甲子营的战功未免太便宜了些。”
这句话张方平作为长官是必须要说的,不管公正不公正,这样的姿态他必须有。
“步人甲五十具,脚踏强弩一百具,远程八牛弩三具,弩矢三万枝,八牛弩攻城凿三百枝。”云峥想都不想的张嘴就要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得到的东西,在大宋,这些东西乃是禁军专属。厢军虽然也有少量的配给,那也是给校阅厢军,而不是给武胜军这样的叫花子军队。
“休想!”黄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步人甲为大宋步兵最高的防御甲胄,由1825枚甲叶组成,总重量达到六十斤,也只有这样的重步兵,才能在手持长枪,巨斧结成方阵之后面对异族的骑兵岿然不动。永兴军全军拥有的步人甲不超过两百具,这已经黄胄多年以来刻意经营的。
脚踏弩最早出现在秦朝。到了本朝才得以大规模的盛行。种类繁多,云峥非常的想要神臂弩,但是问遍了军中老人,没人听说过。后来云峥才想起来这东西好像是西夏的东西。现在似乎还没有被大宋掌握。所以只好问黄胄要些脚踏弩。
至于八牛弩。这东西是云峥的最爱,世称“一枪三剑箭”,发射的时候蔚为壮观。箭支有如标枪,近距离发射可以直接钉入到城墙,攻城兵士可以藉此攀缘而上,在战场上大显神威。他早就垂涎不已,只是这东西只有京师将作才能制造,而且工艺繁琐,价格昂贵,云峥根本就没有任何得到,自己马上就要去银星和市,和西夏人打交道没有强悍的武力那根本就是在找死,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他如何肯放过。
张方平皱着眉头问云峥:“这些都是军国重器,你要他们做什么?”他也觉得云峥要这些东西有些过分,甚至有些逾制了。
云峥从怀里掏出一个本章恭敬的拿给张方平看,张方平接过来匆匆的扫视了一眼,就合上本章揣进袖子里,对黄胄说:“此事就如此办理,你速速调拨甲子营所需物资,并且开始着手安排引蛇出洞事宜,擒拿剩余盗匪,本帅在给朝廷的奏折里不会再提甲子营之事,只说永兴军。”
种諤和黄胄都非常疑惑张方平会有这样大的转变,竟然会答应云峥的无理由求,看样子都是那个本章起了作用,他们非常的好奇,想知道本章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张方平和云峥在一个隐秘的所在交谈了整整一天,除了他们之外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种諤在军营里漫步的时候,很快就发现了这座军营和自己以前见过的所有都不同。
首先就是干净,甚至可以说干净的有些过份,地上没有尘土杂物,那些拿着扫帚扫地的军卒依旧扫的一丝不苟,看到松软起皮的土地还会拿脚仔细的财结实。
干净的不光是军营,还有那些军卒,衣衫说不上好,和其余的禁军一样,都是号衣,缠头,上面也有补丁,只是非常的整洁,合体,同样的衣衫,穿在他们的身上,就显出一股子精神气来,这只是干净二字而已,竟然让人对整座军营充满了好感。
拿木槌砸木头桩子练力气这在军中很普遍,种諤发现,这些人敲打的木头桩子非常的长,需要站在很高的地方敲打,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站到营地的最高处才明白甲子营的寨墙是怎么来的,云峥没有浪费自己部下的任何一点力气。
相比黄胄,种諤更加的在意云峥,他这一次想要战马就要从云峥身上打主意,每年给青涧城的配额实在是太少了,一个骑兵最好的配备是一骑双马,这样的骑兵才会拥有远程突击的能力,胜则突飞猛进,退则远遁千里,成为霍嫖姚是每一个统兵者的梦想。
黄胄就算是不死也会脱层皮,最重要的是,种諤认为黄胄死定了。弥勒教本来就是最早从关陇之地盛行的,暗杀是他们最常见的手段,一旦招惹,就如同跗骨之蛆,想要甩掉,除非弥勒教被斩尽杀绝。
云峥的李代桃僵之计非常的狠毒,自己占大便宜,却把懵懂的黄胄送到了风口浪尖上,种諤早就看出来了,云峥对于武职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他自己本身就是文人,又是文官出身,老师不是大儒就是高官,这样的人只要自己本事不差本身就前程无量,所以依靠杀敌得来的战功在将来他入仕的时候只会成为他的负累,被文官集团认为粗俗,得了这样的一个评语,那就落了下乘,能打仗的文官,只适合经营四方,而不适合留在中枢,说白了,就是一辈子打仗的命。
甲子营里最让种諤感到惊讶的就是伤兵营,他走到这里的时候没有闻到意料中的腐臭味,还有酸涩的柳枝水的味道,就连最起码的哀嚎声都听不见。
哼哼声倒是有,那是彭九在哼唱一些下流的曲子,掀开竹帘子,一股子浓烈的酒气就扑面而来,还以为有人在喝酒,却发现是几个老婆婆正在把酒含在嘴里,最后喷出来,喷的很仔细,半点遗漏的地方都没有。
如果说外面的军营是干净可以形容的话,那么,这里的干净简直就是纤尘不染,种諤不明白为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