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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胭脂在脸颊上揉了揉,添了一丝血色。
眉心,姬央自己给自己画了一枚血红的芙蓉花,然后才满意地对镜端详,再站起身看了看她身上的鸾凤泥金大红宫裙。这样走出去应该不会堕了安乐公主的身份。
姬央提着裙摆沿着阶梯往上走,她想先去母后的寝宫看一看,不知是否烧成了灰烬,可总要亲眼看看才放心。然后她会去宫里最高的摘星楼。
安乐公主如果要死,也绝对不能选择上吊或者自戕,那样她不能保证她的尸身不受辱。
从摘星楼跳下去却不一样,粉身碎骨,也能落得身后干净。
外面奇异地安静,姬央从御花园枯井里走出去时,原是十分紧张的,就怕中途遇到人,想死也不能死。
既然无人,姬央便飞快地穿梭在楼阁间,她朝着昭阳宫飞快地奔去。
昭阳宫被焚,整座大殿只剩下一片台基,被烧得漆黑,台上残留着一些烧焦的木头,姬央站在灰烬里,茫然地顺着昭阳宫前的石阶往乾元殿看去。
乾元殿依旧伫立,整个禁宫里烧掉的只有昭阳宫。
“谁在那儿?”一队巡逻兵匆匆行了过来。因为这昭阳宫全被烧光了,也没有什么剩余价值可挖,所以梁王等人根本不会往这儿来,巡逻的人也就松懈了。
这会儿突然见空荡荡的台基中央立着一个红裙女子,那巡逻的队长还以为是见着女鬼了。
(捉虫捉虫)
☆、洛阳劫(二)
姬央闻声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却是糟糕了。
那队巡逻兵就像齐齐被人定住了似的; 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样美的人。美得就不像人间的人。他们弄不清楚,这个女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心里正自疑惑; 以为是鬼怪,还有些发憷; 下一刻却见那女子突然跑了起来。
“追。”
就算是鬼怪; 生得那般美貌; 死在那裙下,做鬼也风流。
红裙在楼阁间翻飞,就像蝴蝶扑腾的翅膀; 眼看着就要捉着她的翅膀,下一刻转过角去,那队长眼前就失去了美人踪迹。
“怪哉怪哉,难道真的是鬼?”
“队长,那女鬼生得那么美; 是不是就是妖后的鬼魂啊?”
“不管了; 给我搜。”队长道,“是妖后的鬼魂就更好了; 咱们这么多人怕个球,没见她先怕得跑了吗?给我追; 我去回禀梁王。”
却说姬央究竟去了哪里?她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只是转角时,被不知哪里伸出来的手一把拉了进去; 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捂嘴了嘴巴,“公主,是我,是我。”
那人是福山,苏后身边的太监。姬央记事起他就一直跟着她母后了。
“福山。”姬央问出声道。
福山给姬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领着他绕着曲巷走动。蛇有蛇道,鼠有鼠路。福山这些宫人对禁宫的了解比姬央可能还更多些,他们知道的路,姬央就不知道。
一路穿行无阻,直到来到一间偏僻破旧的小屋。
“这是哪里?”姬央完全没想到宫廷里居然会有像流民窟一样破败的地方。
“这是关押罪奴的暴巷。”福山道。也只有这里,才没人愿意踏足,是梁王的手下搜查过第一遍之后就再也没有兴趣搜查第二遍的地方。
“福山,你怎么在这里?我母后呢,我母后还活着吗?父皇呢,父皇又在哪里?”姬央连声追问。
“皇上被飞羽将军护送着去了金墉城。”福山道。
飞羽将军就是李鹤的爷爷,也称老李将军,曾经为魏立下过赫赫战功,若非他老去,即使群獠环视也不敢轻易动的。
金墉城在洛阳宫城的西北方,是一个狭小的小城,易守难攻,但是物资却也匮乏,他们被逼到了金墉城,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破城是迟早之事。
可即使这样,也足以让姬央激动,“母后呢,母后是不是也在金墉城?”
福山缓缓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姬央不解,为什么她父皇去了金墉城,她母后却不在?
福山流着泪道:“飞羽将军也想将皇后护送到金墉城,但是他的属下都不肯,集体哗变,也嚷着要诛妖后。皇后娘娘便在永坤宫自焚而死。”
“父皇呢?父皇就眼睁睁看着母后自焚吗?”姬央不敢相信,他们明明是那么恩爱的。
福山道:“丽妃娘娘有了身孕,皇上身边哪里还有皇后娘娘的位置。”
姬央跌坐在椅子上,虽然早有预感,却不想她父皇薄情如斯,那么多年的夫妻,竟然可以坐视她母后自焚,说不定那里面本就有父皇的意思。她母后惊才绝艳,又聪慧无比,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怎么可能选择自焚,姬央不敢再往下想,她怕内情比她想的更为不堪,所以也不敢开口再问。
“骸骨呢,母后的骸骨呢?”姬央流着泪问。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哪里还有骸骨,都成了灰烬,想拣也拣不出来。”福山也流着泪。
“也好,这样走得也干净。”姬央擦了擦眼泪,摇摇晃晃的起身往外走。
福山忙追问道:“公主要去哪里?”
“我要去陪母后。”姬央道,她的母后死得太可怜,天下人都背叛了她,连他父皇都遗弃了她,那样绝望,怎么可能走得安心。
“公主!”福山拦住姬央道:“老奴早就该随着娘娘一起去的,是娘娘让老奴留着一条命在这儿等公主,她就是怕公主会回来。”
知女莫如母,尽管有沈度看着,苏后还是怕姬央一条筋地奔回洛阳。
“娘娘给公主留了一封信,说是放在公主最爱藏宝贝的地方了。”福山道。
姬央藏宝贝的地方在御花园的假山腹中,大白天的她根本不可能走到那儿去而不被发现。
福山道:“老奴去给公主弄点儿吃的,晚上我们再去御花园。”
然而福山虽然弄回了一点儿吃的,却也带回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公主,现在樊望的人都知道你回宫了,正到处搜查。”福山道。
在永坤宫的台基上那队巡逻兵虽然不知道姬央就是安乐公主,但却将事情禀报了上去。
樊望身边的惠宁公主一听心里就猜测是姬央回宫了。宫中有姬央的画像,她将那画像拿给那巡逻队长指认,那队长一眼就认出了画上的美人正是出现在永坤宫的安乐公主。
“她是怎么进来的?”樊望看着惠宁,其实这个问题无需人回答。惠宁公主哪里比得上安乐公主的地位,惠宁这女人根本就不知道地宫的所在,若非看在她容貌还过得去的份上,樊望根本不会搭理她。
但安乐公主就不同了,她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宫中,肯定是从密道进来的,又是苏后的独女,必然知道地宫所在,甚至知道苏后将搜刮来的财富都放在哪儿了。
且不说那些提起来就让人眼热的财宝,光是安乐公主的画像就已经叫樊望的鼠蹊蠢蠢欲动了。
只是原以为安乐公主是冀州沈度的夫人,所以樊望没敢打她的主意,但现在既然安乐出现在了宫中,他就是掀地三尺也得把她找出来。
惠宁一眼就猜出了樊望的心思,心里暗自愤恨,脸上却带着娇笑地依偎过去道:“安乐这般美貌,王上得了她只怕就忘了我这个旧人了。”
樊望捏了捏惠宁的下巴,“胡说,女人各有各的好,你姐妹二人团聚,正好是娥皇女英。”
惠宁面上应好,心里却想着要怎么先找到姬央,最好能套出地宫的所在来,若是不能,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她既然不得已委身给了樊望,自然不会允许姬央来夺她的恩宠。
姬央却是不知道这些的,但却从福山的嘴里知道,樊望攻进来第一天,惠宁是主动投靠到樊望身边去的,还指出了几条宫中的密道,导致姬央的父皇无法带她母后从密道逃走,最终是靠着飞羽将军血战才退到金墉城的。
姬央和福山对皇宫无比熟悉,且福山又身具功夫,乃是苏后身边第一高手,两个人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进入了御花园的假山中。
姬央探手摸到假山腹中的那汪水池里,在水下第五块砖出摸出一个石匣子来,那里面是她的宝贝,有她换下的第一颗牙齿,还有她自己做的一朵绢花等等,都是小孩子的玩意。
在匣子的底部有一个油纸包,是以前没有的东西,姬央小心翼翼地将油纸包打开,里面的确是一封信,写着“央宝亲启”,央宝是苏后对姬央的昵称,也唯有她会这样喊她。
姬央展开信,急切地看了起来。的确是她母后的笔迹,小字非常秀丽工整,没有一丝慌张的气息。
姬央静了静心,这才从头读到尾。
“公主,皇后娘娘信上说什么了?”福山问道,他看见姬央满脸的复杂,心里有些焦急。
姬央茫茫然地将将信纸递给福山。
福山看完信激动地哭道:“原来皇后没有死,我就说娘娘这般聪慧的人绝不可能被人逼得自焚而死。”
“山叔你将信纸处理掉吧,绝不能落在别人手上。”姬央根据苏后信里的指示,尊称福山为山叔,其意就是指今后再也没有什么安乐公主了,国已亡,她将来能相依为命的就是这位山叔了。
福山“嗳”了一声将信纸揉成一团放到嘴里吞了下去,这自然是最保险的处理方式。
福山将信纸艰难地吞下去之后才开口问姬央,“那公主现在作何打算?是去金墉城和陛下汇合,还是去找冀侯?”
姬央本来的打算自然是去找她父皇,就算他对她母后薄情,可那毕竟是她父皇。只是谁知道,苏后的一封信改变了所有的事情。
“我去找陛下做什么?”姬央苦笑着反问。
福山这是因为苏后还没死所以有些激动,从而忘记了信上提及的姬央的身世。
父不详!何其讽刺。那段时间苏后的男人多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谁才是姬央的生父。
不过苏后唯一能肯定的就是皇帝陛下不是她的生父,因为就在皇帝强纳苏后之后,苏后就给他下了断子绝孙的药。所以说如今丽妃肚子里的那块肉只怕也是另有来历。
如此一来倒也好,她父皇对她母后薄情,而她母后对她父皇也是无义。曾经美好的面纱撕了开来,下面全是血淋淋的丑恶。
“那我们去找冀侯吗?”福山问。
姬央摇了摇头,她现在是什么都无法信任了,因自嘲地笑了笑,“不用。即使没有我的帮助,凭冀侯的本事最终也能得到天下的。”
(捉虫捉虫)
☆、洛阳劫(三)
“可娘娘在信上不是要你……”福山急道; 他将苏后的话奉若圭皋; 他的命本就是苏后救的,对她又暗自仰慕,用情之深非常人可以想象; 所以福山见姬央不听苏后之言这才有些着急。
姬央摆摆手,“我们去益州找老姑姑和玉髓儿她们; 然后再去母后说的海边找船; 这中原的事情从此就跟我们无关了。”就算是父不详又有什么关系; 她有她母后就够了。
苏后金蝉脱壳之后已经往离开中原的地方而去,姬央找不到苏后的踪迹,也不敢去找; 就怕泄露她的行踪。
福山叹息一声,那信上明明就是让公主和冀侯好好过日子,若是万一冀侯将来有异心,再寻海边的退路不迟,可却没想到小公主会如此心急。福山想想也知道必然是小公主和冀侯不谐; 才会有此举动; 他也并不多劝,对福山而言自然更想快点儿见到苏后。
“公主打算从哪儿下密道?”福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