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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姬央是公主,不用认真的对长辈晨昏定省,否则照她这样睡到日上三竿的情形,做人儿媳必然会惹得舅姑不满的。
姬央快到晌午时才起床,第一句话就是问玉髓儿,“六郎有说今晚回不回来用饭吗?”
玉髓儿摇了摇头,姬央颇为失望。
北苑的日子才过了几天就开始有点儿无聊了,几个长辈若有似无的疏远,姬央能察觉出来,她倒是想得开,毕竟自己才刚来,又是公主之尊,彼此不亲近是应该的。
姬央想着沈度,摸了摸下巴,好像应该去老夫人和阿姑跟前亲近亲近,但是跟老人家聊天实在没什么好玩儿的。
至于大嫂裴氏更是比老人还老人,成日就在佛堂里诵经,五嫂虽然是个才女,只是性子也喜静,不能老去打扰她。其他两房的妯娌姬央就更不熟了,想起八弟妹贺悠就有点儿不来劲儿。大娘子沈薇要管家还要绣嫁妆十分忙碌,其他几个小娘子年纪又太小。
姬央唉声叹气地细数了一番,竟然没有一个可玩之人。想她在宫里的时候,但凡流露出一点儿无聊的意思,下头的人就会绞尽脑汁找好玩儿有趣的事儿来逗她欢喜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玉髓儿上前询问道。
姬央嘟嘴道:“有点儿无聊呢,你快想想法子,我都要发霉了。”
“那我们去园子里逛逛吧。”玉髓儿赶紧道。
真没劲,再美的园子也是死物,没什么乐趣。姬央的性子活泼本就不是那种赏花看草的人,所以她只撇了撇嘴。
玉髓儿又道:“那公主要不要弹琴,练字,下棋……”玉髓儿的声音越说越低,因为姬央看她的眼神真是越来越鄙视了。
玉髓儿也是痛苦呢,以前在宫里自有那些小太监陪着公主玩儿,她们何曾费过脑子,“那公主想做什么呀?这儿又没有歌姬、舞姬,不然也能叫来给公主解解闷儿。”
姬央眨了眨眼睛,她对歌姬、舞姬并不感兴趣,但是玉髓儿无疑是提醒了她,这里可是冀州,不是宫中呢。
在宫里的时候她母后管得严,姬央就是一把火把宫殿烧了都没事,但就是不能出宫,可是这是冀州呢。
姬央拍着自己的脑门儿,一下就弹了起来,“瞧我这脑子,居然这么久都没转过弯来。走,咱们上街上玩儿去。”
北苑自成一府,还有向着大街开的门儿,姬央要进出不用跟任何人禀报,她就是公主府的老大。
玉髓儿拖不住摩拳擦掌的姬央,只一脸担忧地道:“公主,就咱们几个人跟着你去啊?外头安全不安全啊?要不然让驸马派一队侍卫跟着咱们去吧?”玉髓儿可不比姬央,她知道如今天下很不太平,人心惶惶的,上回在漳水畔遇袭的事儿,玉髓儿至今心有余悸,可这些话她又不敢对姬央说,只能委婉劝阻。
“怕什么呀,这里可是六郎治下,我看挺太平的,难道还有人敢对咱们动手不成?何况,我又不是以公主的身份出去的,咱们就扮作普通百姓好了,还可以体察民情呢。”
玉髓儿心里翻了个白眼,贪玩就贪玩吧,居然还给自己找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
姬央嫌弃玉髓儿拖拖拉拉,秀眉一拧道:“你到底去不去啊,不去我就带露珠儿去了。”
玉髓儿一听这可不行,她宠婢的位置可不能丢,但又实在是担心姬央的安危,“那就多带些人吧,公主还得带上面纱才行。”
姬央不耐地嘟嘟嘴,“你好生啰嗦呀。”
玉髓儿收拾东西的时候,姬央不忘在旁边叮嘱,“多带些钱。”小公主也是知道钱的用处的,在洛阳宫中有一条专门的御街,就是为姬央而存在的。
苏皇后受不了姬央痴缠,又不许她出宫,只好在宫中模仿民间建了条御街,让太监在那些铺子里兜售各种民间玩物,还有茶楼酒肆,真正的客人就只有一个——安乐公主。
“可是公主,你的衣裙都是宫制,咱们往日制的那些民服都是女儿家的衣裙。”玉髓儿为难地看向姬央。
姬央又是一拍额头,她在宫中逛御街的时候自然不穿公主服饰,有时候扮作宫女,有时候又扮作男儿,或是富家小姐,穷家碧玉,但可从没扮作过妇人。
“女儿家就女儿家吧。”姬央重新在妆奁前坐定,“那就梳个双环髻吧。”那是女儿家惯常的发髻。
只是玉髓儿的手艺实在一般,姬央忍不住抱怨道:“可惜环娘不在了,倒是应该让母后再给我送两个梳头的过来。”那环娘是宫中专职梳头的宫女,心灵手巧,姬央的发髻可以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儿。只可惜那次在漳水畔她也罹难了。
如此拖拖拉拉,等姬央出门时,已经是午饭时分了,正好去酒楼用饭。
姬央去酒楼乘坐的是牛车,满大街都是牛车,很少看到马车。因为现如今连年征战马匹是极为贵重的。
冀州并不产马,所以战马一直很紧缺,民间不许擅自拥有马匹,即使养马也是为官府养的,全都供给了军队。直到最近几年沈家兼并了幽州,才在冀北之野兴建牧场开始牧马。
当然姬央是有马车的,不过她可不想惹眼,因此只叫管家准备了牛车,至于去哪家酒楼姬央也不知道,就只管往那楼最气派人最多的地方去就是了。
德胜楼在南北通衢信阳大街和东西大道长乐大街的交汇处,是信都最为繁华的街区之一,周围茶楼、酒肆林立,外地客旅多投宿此地。
只是这会儿正是午食时分,德胜楼几乎座无虚席,姬央一行人上得二楼,窗边已经没有位置,就只墙角有个三人位,坐在那里什么都看不见,憋气。
玉髓儿四周看了看,便抬脚往窗口正对长乐大街的那一桌走去,“几位能否行个方便,这一顿就算是我家公……我家主子请的。”
那三个汉子看起来穿着朴实,长相也憨厚,玉髓儿这才挑了他们这个“软桃子”捏。
结果那三个汉子只扫了玉髓儿一眼,呵笑一声便转过了头去继续喝酒吃菜。
玉髓儿可是跟着姬央长大的,平素在宫里谁敢不给她面子,这会儿却被这三个布衣男子给奚落了,面子上实在过不去,柳眉先是一竖,又想起她们这趟是微服出来的,也没带个侍卫,眉毛又平了下来,从荷包里拿了一个金锞子出来摆到那三人桌上,语气倨傲地道:“三位若是移步,这锭金子就是你们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聊总是惹祸。
有情最终伤心。
☆、一锭金(下)
结果那三人中最年长的那位,从袖口里掏出两锭金元宝来拍在桌上,“你要是立即闭嘴,这两锭就是你的了。”
玉髓儿柳眉一竖,眼睛一瞪就要发飙,结果却看到她家主子步伐轻盈欢快地走过她面前,一手一个地抓起了那两锭金元宝。
“还楞什么,走啊。”姬央朝玉髓儿道,然后往空中抛了抛金元宝,“这样子赚钱可真是太容易了,走,咱们换一家吃去。”
那三个男子大约没想到会有这样戏剧性地转变,姬央一行还真就往楼下走去了,别看他们金元宝拍出来的时候很有气势,那不过是输人不输阵而已,若真叫姬央拿走了那两锭金元宝,他们的盘缠可就没了。
“慢着。”三人中的瘦猴子喝道,“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姬央回过头去朝那三人羞了羞脸,“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到底算不算数啊?不是你说我家丫头闭嘴,就可以拿走这两锭金子的吗?怎么,想反悔啊?羞、羞、羞。”
那瘦猴子就要暴动,却被那最年长的中年汉子一把捉住了手腕,“算了。”
“大哥。”那瘦猴子不服地想挣脱开,却被那中年汉子牢牢地钳着。
“三弟。”中年汉子朝他摇了摇头,“难道你想被个小姑娘笑话?”
“大哥说得对,人最重要的就是信义。”三人中最其貌不扬的老二起身帮衬老大道。
那老三这才愤愤地放下手,却听老二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没想到咱们三个老江湖今天却看走了眼,遇到了这么高明的骗子。”
“说谁是骗子呢?”玉髓儿不服气了,她家公主可……可不在乎这点儿钱呢,从来不会骗人钱的。
姬央又朝空中抛了抛金元宝,“啧啧”道:“本姑娘才是大开眼界呢,明明是自己想说话不算话,却还诬赖咱们是骗子。”
姬央往回走去,往那三人跟前一站,将金元宝拍在桌上,连带着玉髓儿给出的那一锭也放到了桌上,“我却是说话算话的,你们若是现在走,这三锭都是你们的,怎么样?”
那被称作大哥的卢铁山也有些动怒了,先才他见姬央语态娇憨,自己这方也的确有说话不算话的嫌疑,便动手阻拦了张耿,哪知道对方得寸进尺,他们三兄弟可也不是好惹的。
“别以为我不打女人。”张耿闻言立即握起了拳头。
姬央面对张耿的威胁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好吧,你们不想走,咱们也想坐这一桌,相逢不如偶遇,这样吧咱们拼桌行不行?”
“公……”没等那三兄弟反对,玉髓儿最先跳了出来,“这怎么可以?!”
姬央朝玉髓儿道:“那你有本事让他们挪桌吗?”
玉髓儿立即哑口无言,心里想着下次再出门一定要带着侍卫来清场。
那三兄弟大概没想到画风会陡变成这样,一时哑口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位做派十分出格的姑娘。
看她华服丽婢应是世家出身,怎么却是这样的性子?
姬央可不管这些,往那老三的凳子上一坐,冲着他道:“喏,你坐过去吧,这样就大家都能坐下了。”
老三木楞楞地还真就往旁边让了让,和他二哥挤到了一张椅子上,三个汉子突然就拘束了起来。
倒是姬央跟没事儿人一样对玉髓儿道:“你去叫小二来收拾了上菜,今天我请客。”
玉髓儿只嘴上“哦”了一声但是脚下一点儿没动。
“怎么还不去?”姬央开始不耐了。
“小姐,这样不好吧。怎么能跟不认识的人,还是男子同坐一桌呢?”玉髓儿道。
姬央道:“这不是挺好的吗?我正愁没人陪我吃饭呢。”玉髓儿等人因着主仆有别,是不敢上桌子同姬央一道用饭的,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那太监开的御街上,姬央吃饭的时候从来都是孤零零的,所以她才那么期盼着沈度能回北苑用饭。
玉髓儿还待要开口劝阻,却被姬央一个冷冷的眼风扫过,再不敢说话,毕竟主子的命令本就要无条件服从的。
看着玉髓儿去找跑堂的小二,姬央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她的美目刚看向卢氏三兄弟,就见那大哥卢铁山站起身道:“我们吃好了,姑娘慢用吧。”
“大哥,我还没……”老三张耿的肚子还瘪着呢。
但是卢铁山可不管张耿,拉了他就往外走。
到了德胜楼外,张耿甩开卢铁山的手臂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啊?好不容易吃顿好的,我都好几天没吃饱饭了。”
卢铁山道:“她一个姑娘家,你好意思跟她同桌吃饭啊?”
张耿是个粗汉子,“我怎么不好意思啦?是她自己坐下的,又不是我拉她坐下的。我怎么不好意思吃饭啊?”
老二何敬仁拍了拍张耿的肩膀道:“走吧,换个地方吃。大哥做得没错,那姑娘的身份恐怕不一般,她脑子虽然有毛病,但她家人肯定没毛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