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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澈握拳回头,扫一眼廊下闻声探出来的许多颗脑袋,咬咬牙大步出了门。
才走到院门外徐滢又一阵风似的追到身后来:“忘了跟您说一声。明儿上晌下官要告个假。”
说完俯身深鞠了个躬又走了。
宋澈鼻子快喷火了。他答应她了吗!
虽然说想不到万全之策,但徐滢还是决定去赴这个约。
因为程筠就算知道她的身份,只要他不点破。她也没必要心虚。不过她对于程筠的邀约还是有一点点的疑惑的,她跟他总共也才只见过几面,并不算深交,就算是她对他颇有几分欣赏。而他也出于道义替她解了几次围,说到要把她当朋友一样地邀约。倒让人有些“受宠若惊”。
但即便如此,翌日早上她也还准时到达伍门寺。
伍门寺位于东城关东店胡同,占地不算很大,但古朴雅致。建立已有数百年之久。据说原先是个胡僧建的,所以寺里有些古迹还保留着异域特色。附近也有几间外族人开的面馆和小吃店,香火应还是挺旺的。
徐滢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善男信女赶来。老老少少如同蚂蚁搬家,看着装倒是都很齐整。有些锦衣绣服的贵族,但是不多。徐滢遁着人流走进去,找到程筠所在的禅院,他已经在廊下等待了。
“小侯爷这里倒是风雅静谧。”她进门便笑道。
程筠扬唇笑着,看着清逸的她眼里满是柔和,“我每年在这里捐五百两银子和五百斤的香油,他们便把这禅院辟出来作我的别居,我盛情难却,也只好受了。”
望见她额上的汗珠,又顺势把手里扇子递了过去,动作流畅自如,仿佛日常做惯了这样的事,让人觉得舒服得紧。
宋澈昨儿回府之后余怒难消,想想做什么都没有意思,吃了饭就倒头睡了。
早上到了衙门,处理了点公事,想叫人来沏茶,才记起徐滢跟他告了上晌的假。
她接了程筠的信后立刻就跟他告假,八成跟程筠有关。他们俩干嘛去了?
他心情又不好了,叫了林威进来沏茶,瞪个眼简直能把人戳死。
这些人平时都跟她鬼鬼祟祟交头接耳,他们都是一伙的!没想到她手段这么强,不但把他的小吏全给笼络了过去,居然还去勾搭程筠!
“来人!”
人进来了。“大人有何吩咐?”林威抹着汗。
他又愣住了,有什么吩咐,他自己也不知道。她跟谁结交那是他的自由,他似乎也管不着……不,话也不能这么说,她在上衙办公的时候外出办私事,这本来就不合规矩。要是她家里出急事倒也罢了,要是跟程筠出去见面,那不是渎职吗?
作为她的上官,他必须阻止这种行为!
想到这里他底气又足了,挺直身道:“去查查,程家小侯爷现在这会儿在哪儿?”
林威麻溜儿地去了。等宋澈喝了半盏茶便就倒转了回来,禀道:“回大人的话,小侯爷往伍门寺赴法会去了。”
法会?宋澈冷笑起来,他们倒是好兴致!
法会辰正开始,前后共一个时辰。
程筠很显然受到相当大的优待,他的禅室西窗推开正好对着会场,所以并不必出外与大众聆听。
与会的皆是寺里的僧众,由方丈主持,香客们可以选择跪在蒲团上颂经,也可以选择在周边静坐,总之不要扰到会场就成了。而受邀到来的一些香客有些如程筠一般呆在禅室,有些则位列会场两侧的上席,待会过后会有寺里安排的斋席。
小沙弥们在窗下摆了小方桌,置上瓜果茶点,程筠盘腿坐下,手持念珠而凝神倾听。
大胤朝皇帝奉道,徐滢自小对僧佛并未十分景仰,跟着听了小半个时辰,便就轻轻端了桌上杯子。不知怎么惊动了程笙,他偏过头来,薄唇扬起:“你不信佛。”阳光落在他侧脸上,将他左边的眉眼睫毛镀上一层金,衬着他的微笑,看着确是个美男子。
第101章 不是跟踪
徐滢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也扬了唇道:“还好。”
程筠放了念珠,拂一拂经书上并不存在的灰,起身道:“你也难得上这里,这会儿正好清静,不如我带你进寺里逛逛。”他拂拂衣摆站直,说着又看了眼窗外道:“崔家的禅室就在西边。今儿来的是崔家的女眷,崔嘉应是没来。不然的话,咱们倒是可以过去打个招呼。”
崔嘉怎会来?他如今正避着不肯上徐家,自是要装孙子了。
只是崔伯爷父子都没来,又要如何探听底细?
她笑笑地随他出了门,绕过会场走上古旧的廊子,一路往后面殿堂里去。
程筠始终静静地,看上去的确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但分明不管人多人少,他表现得总是那么放松自如。就譬如眼下徐滢即使与他并不熟,他的谈吐也总是恰到好处,两个人就着沿途的风景闲逛到了正殿,瞻仰了各方菩萨之后,就顺势到了功德碑前。
徐滢果然看到了崔伯爷的名字。
崔家跟程筠一样,每年也是五百两银子五百斤香油。
徐滢顿了下,说道:“崔家是因为十年前被袭而在此敬奉,那小侯爷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程筠一笑,负手望着她道:“可记得当初你闯到程家我那间小书房来时我正犯着腿疾?”
徐滢点头。
程筠便道:“我这腿疾其实也是多年落下的外伤,只不过不像崔伯爷那么惊险罢了。那年也是听崔嘉说起他们家在伍门寺许了长愿,我到这一看这寺虽小但却别有一番古朴沉着之感,便就也在佛前立了愿,请菩萨保我再也不要有什么意外。”
徐滢听到他说意外。拈住身畔一朵蔷薇停在那里。
程筠一面下着石阶,一面看了眼远处已然准备撤场的会场,笑说道:“快散场了,我们回房去。”乍然扭头一见到她撩花的姿态,那目光又渐见深沉。
徐滢是穿着常服出来的,色泽极正的宝蓝织锦袍子衬得她皮肤越发晶莹,简简单单一个发髻在头顶。面上也干干净净。身上没有女孩子惯常的珠玉发饰,唯独只在腰间系了块羊脂玉噤步,一只绣着寒梅的荷包。倒是显出她有着杏眼俏鼻和樱唇的小脸的精致来。
“这是——镛哥儿么?”
这短暂的静默里,忽然响起道陌生的女声。
两个人连忙转身望去,只见面前不远站着个四旬上下的贵妇,身边有两名少女相随。正面带微讶往这边看过来。
徐滢哪里认得来人?但她既然开口称呼却也只好躬身下拜:“徐镛见过夫人。”
程筠也含笑行了一礼:“见过崔夫人。”
原来这就是崔夫人!徐滢心里有惊讶,但却不意外。明知道崔家女眷在寺里,那么会碰见也并不叫做偶然。只是没想到上次她明明答应了让崔嘉上门赔罪却到如今还不见踪影,眼下倒是还好意思来打招呼。
便就扬唇道:“不知培毓在何处?晚辈正好有几句话想跟他聊聊。”
崔嘉表字培毓。名字倒起得好,就是人品不咋地。
崔夫人听她提到崔嘉便有些后悔招呼打得太快。竟是忙了崔嘉跟徐滢那事还没了,当着徐镛这晚辈眼下竟有些下不来台。这的确是崔家理亏,她还是个长辈。如今这么久了崔嘉还没上门,而她又大喇喇打起了招呼。未免显得太不把人放在眼里。
她忍着面上微僵,笑应道:“你崔伯伯正催着他让他赶紧养好伤到徐家来赔礼,然他身子尚有不适,今儿个在家里候大夫。”
徐滢并不知道崔嘉过找程笙,也就是刺刺她而已,因而没再做声。程筠自然也不会做声。
崔夫人有些许尴尬,徐家三房如今是徐镛当家,这事崔嘉能不能得到原谅他是很关键的因素。
身旁崔家两位小姐里乃是待字闺中的两位,二小姐崔静茹显然是个懂事的,见状就出面打圆场,笑着向程筠道:“小侯爷竟跟徐家哥哥在一起,你们是约好的么?”
程筠看了眼徐滢,笑微微回她的话道:“哪里?我们只是碰巧遇上。”
徐滢听见崔静茹这么问的时候便皱了眉,她虽是男扮女装,可到底不知私底下还有哪些人看穿,若让人知道她跟程筠孤男寡女相约在此,日后恐怕会生出诸多不便。因此琢磨要不要抢在前面回答,听程筠这么一说,她就放心了。
但同时她也纳罕,程筠的态度是不是也能说明,他是在已知她真身份的情况下替她掩护?
“竟有这么巧?”崔静茹望着徐镛,“徐家哥哥今儿不用上衙么?”
徐滢拢手笑道:“连日做噩梦,听说寺里有法会,来听听经安安神。”
她很怪这个崔二小姐多事,不过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确是容易让人起疑,而且缠着她不放的是崔夫人,倒也不能全怪到她身上。
但是她就越发不明白了,崔家怎么就那么想要娶个死了爹又在家族里不得势的她呢?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崔嘉都反抗成那样,这样强拗着有意思吗?正常的情况,应该是像杨氏那样的态度,意识到强扭的瓜不甜就该顺势放手不是吗?
这个崔家,真真有趣。
她抬眼一望渐渐散开的人群,笑微微跟崔夫人道:“夫人想必是进内入斋席的,时候恐怕差不多了。”
崔夫人也并不好再扯下去了,便就点头:“回去替我向你母亲问安,改日我再去拜访她。”
徐滢恨不得早些告别,颌首称着是,谁知道一转身就愕住了。
宋澈拿到程筠下落后便直接赶过来。
跟踪这种事情做到第二回,已经没有什么羞耻感,他并不是去干坏事,不过是去抓属官的包,抓了她的包正好他就可以把徐镛在籍上除名,从此大仇得报扬眉吐气。
也别怪他心眼儿小,凭她做的那些事,他没揭穿她真真已是客气!
他赶到伍门寺,很轻松就找到了程筠的禅室,没有人,但是桌上果然摆着两只茶杯!
侍卫们被他的牛气所感染,也是个个如临大敌。他们也没想到宋澈爱上的竟然是这么一个渣,上次被跟踪到去跟女孩子勾搭,这次更不得了,连他们的表少爷都不放过!这个姓徐的简直男女通吃啊!这还了得?太欺负人了!太不把他们主子放眼里了!
接着找!
他们问寺里的小沙弥,小沙弥说去了后殿。
于是一路又直指后殿。
一进门槛就见那姓徐的跟程筠有说有笑地站在太阳底下,面前站着几个女眷,竟然好似谈得很愉快的样子。
这寺庙逛的很过瘾嘛!宋澈站在廊下望了半晌,便就板着脸扶着剑走了上去。
徐滢撞上宋澈身子,愣了有好几秒。
旁边的程筠也有些愕然。
崔夫人听见徐滢闷哼也回转身来了,望着突然顶着一脸寒霜杵在徐滢面前的宋澈也是怔了怔,京师里关于宋澈与徐镛的传言虽未有人敢拿到台面上说,但私下里却一直没断过,眼下宋澈怎么也跟着徐滢到了这里?
徐滢愣了半刻,端端正正跟宋澈行礼,宋澈沉脸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程筠看着宋澈这样面色,先前还敞亮着的脸色忽然染上层郁色。
崔夫人走过来:“没想到小王爷也来了!”
崔伯爷常跟端亲王一处吃酒,宋澈到底还是得给她几分面子,遂缓下神色行了半礼,说道:“前些日子染了些小恙,听说这里做法会,所以来听听经去去邪气。”
崔夫人和崔静茹心下都有些发怔,怎么那么巧,刚才徐镛也是说连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