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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掀开了帘子。低声道“大人。百花居已经到了,您是在这就下车,还是在门口等客人?”王德虎被他的声音惊醒,忙振作了一下精神。大声道“好,就在这儿下,你在门口等着,我大概两个时辰后回府。”
崔阿圃和沙吴仔原是南海最大的海盗头子,王德虎早年还跟他们混过,两人自然也是洪家兄弟。朱济世取了广东之后就想招安他们,并不是指望用他们去打击满清水师,而是希望他们能少在南海上面惹事。虽然南海的华人海盗多少给朱济世这个“海外天子”一些面子,但是这些海盗总归是南洋海上贸易的一个麻烦。如果不招安早晚就得出兵围剿。这可就坏了洪门兄弟的义气,因而郑洪、王德虎还有苏三娘一直力主招安。最后,总算把两个海盗头子还有他们麾下的一百几十条海船和几千海寇都变成了大明海军的一部分。
不过还是听封不听调,说是海上军阀也不为过,而朱明却要支出一大笔军饷用来“养寇”。其实就是花钱买个海路平安罢了。
两个受了封的海盗头子在广州城内也有宅子,他们一个是平海伯,一个是定海伯,算是大明的贵族,自然得到了赐田和赐宅。不过两人却不大喜欢北城的宅子,便整日流连在谷埠的花街柳巷。今天就在百花居定了包厢,要和王德虎耍个通宵。不过王德虎却从朱济世那里给他们俩讨了个意想不到的美差——保护朝鲜!
潘仕成早就在百花居里定了一个厢房,几个头牌姑娘都给潘大尚书定了下来,厢房里早就摆上了花酒,珍馐罗列。王德虎进来的时候,潘仕成、崔阿圃和沙吴仔已经在里面搂着姑娘推杯换盏了。这潘仕成是十三行的行主出身,外贸是他的本行,同崔阿圃、沙吴仔两个海盗怎么会不熟悉呢?这海盗其实不是靠打劫为生,而是靠收过路船只的保护费和掩护走私过日子的……和十三行的大老板还有广东水师的双枪兵都是老相识了。
看到王德虎进来,潘仕成坐着拱拱手就算行了礼,崔阿圃和沙吴仔则笑呵呵喊了声“国舅爷吉祥。”真不知道是哪国的礼节?
“潘先生,”王德虎先给潘仕成还了礼,找了张椅子坐下,又笑嘻嘻冲着两个海盗头子道“阿圃、吴仔,潘先生和你们说了朝鲜贸易公司的事情了?”
“说了说了,”长得黑不溜秋,剃光了头的崔阿圃哈哈笑着说道,“皇上(指朱济世)让咱们和十三行联手去朝鲜大捞特捞。”他回头看了眼打扮的斯斯文文,皮肤也白一些的沙吴仔,“阿吴仔,你觉着朝鲜的这趟买卖能做吗?”
“操控一国的买卖如何不能做?光是一个垄断贸易,一个发钞权,一个采矿独占权就能赚翻。”
这个时代的大海盗都是亦商亦匪,自然会做买卖,也知道兰芳公司、和顺公司是怎么捞钱的。因而潘仕成简单地说了一下构想,崔阿圃和沙吴仔就都明白了。
“不过这个买卖不能让湘湖派的酸儒插手……得真的放权给朝鲜贸易公司。”沙吴仔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同样的买卖让商人来做是一本万利,让官儒来做就能亏个底掉儿。
“不想让朝廷插手是不可能的,朝鲜毕竟是大明的属国,朝鲜贸易公司不过是一家有特许权的公司,不是朝鲜的朝廷。”王德虎让身边的姑娘给自己倒了杯酒,饮了一口,淡淡地道“这也是为你们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凡是做过买卖的人都知道,一锤子买卖总不如细水长流。咱们过去在海上收保护费,也就是沾一点利益,如果收得人家生意做不下去,咱们的保护费也到头了,是不?”
潘仕成笑着接过话题“崔大哥和沙大哥都是老生意了,怎么不明白?兄弟已经和他们商量了几条规矩,要不虎兄给参详一二?”
王德虎点点头,潘仕成笑着往下说道“第一就是朝鲜为大明属国的地位无论如何不能改变;第二是朝鲜的李家王朝无论如何都要维持;第三是朝鲜的领土不能割裂;第四是朝鲜贸易公司的人不能在朝鲜朝廷里面担任顾问以外的正式官职;第五是贸易公司不动朝鲜朝廷原有的财源,而是另辟财源,从贸易、矿山、林业、渔业、金融入手;第七是贸易公司的军队须接受大明大元帅府的指挥,一应费用由贸易公司负担;第八条是朝廷在处理同朝鲜有关事务之时,必须同朝鲜贸易公司协商,必须通过朝鲜贸易公司实行对朝政略;最后一条,就是王上须给予朝鲜贸易公司在100年内独家经营朝鲜的对外贸易、矿山开采和货币发行。虎兄,您看这九条王上能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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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利用,还是利用求月票
“如何不能答应?”
王德虎笑了起来,这九条本来就是朱济世关照下来的“朝九条”,看来潘仕成已经用一张巧嘴说服了崔阿圃和沙吴仔二位了。
他微微一笑,又换了一副神态,似乎是推心置腹的样子“潘老哥,阿圃哥,吴仔哥,兄弟跟着王上的时间久,又和王上沾了亲,论起揣摩上意来,自问还是有点心得的。
你们别看王上和湘湖派走得近,可实际上王上并不是儒生,他也是个商人。孔圣人的那些书他根本看不进去,他现在给一帮酸秀才做官并不是真的相信他们能把事情做好,不过是利用他们来挖满清的墙角。重商的根本并没有变,特别在对外国的问题上,一直都没有儒生士大夫说话的份,所以朝鲜贸易公司根本不会让朝堂上的酸儒插手,这一点可以绝对放心。
而且这朝鲜贸易公司绝不会是大明唯一一家特许贸易公司,将来还会有更多的特许贸易公司出现的!还有现在的立宪议会和地方公局,可不能以为是权宜之计,这是王上在扶植咱们商家参与政治,是要以商制儒……前明是用太监,咱家天子则是用商人。”
也不知道王德虎的这一番见解是不是从他妹妹那里批发来的?总之都是颇得要领的,朱济世的为人其实非常务实,用得着的时候自然什么话都好说,等到利用完了,可就别再想“共天下”的好事儿了……
就在王德虎向潘仕成、崔阿圃还有沙吴仔三人交底的时候。朱大天子正站在一幅油画面前,仔细端详着,这是他自己的画像,是由一位法国画师所作,极为传神——这幅画像将作为朱济世的标准像悬挂在所有的大明官衙的军营还有驻外使馆当中。同时,第二版的汇丰银行钞票一元纸钞上面的朱济世头像,也将从这幅画上选取。想到自己的头像竟然有印上钞票的一天,朱济世就有些出神,连罗泽南走进来的脚步声都没有留意。
“王上,安徽巡抚苗沛霖的军报,僧格林沁的大军从开封开拔西进了。”
说起这个苗沛霖,倒是和崔阿圃、沙吴仔两人差不多,都是听封不听调的军阀,让他出兵打仗也是要讲条件的。而且一开始也不是按时给朱济世的朝廷送军报——李鸿章的老爹现在当然不会阻扰苗沛霖和武昌之间的通信。
另外,苗沛霖虽然是安徽巡抚,但是他现在的用兵重点却是河南,而不是淮南。因为淮南是李鸿章父子的地盘,李家父子的四万淮勇可不是好对付的。而且打下淮南后苗沛霖就要和朱明直辖地盘接壤,之后必然会有诸多约束,这个军阀可就当得不自在了。所以他现在干脆利用满清和太平天国在黄河两岸大决战的机会,向豫皖交界地盘大肆扩张,现在已经逼近河南省界了。因而这段时间,苗沛霖在琢磨成立一个淮北省,自任淮北巡抚,所以开始定时向广州通报消息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朱济世把目光从画像上收回,望着罗泽南道。
“12天前……是公历10月8日开拔的。”罗泽南道。眼下中国是存在四种历法,满清的“癸卯元历”,太平天国的“天历”,而朱明这边同时存在两种历法一个是明末修订的“时宪历”,一个就是“公历”。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时宪历”是二百多年前的“老黄历”了,早在康熙年间就出现了误差,所以满清朝廷才会进行修订,推出了“癸卯元历”。现在大明恢复,自然不能用满清的历法,而“时宪历”又不太准,因而官方就暂时用“公历”,民间则使用“时宪历”。
“12天前开拔的……”朱济世走到书桌旁,将一幅河南地图摊了开来。罗泽南也靠了过去,伸手指着豫北彰德府道“王上,如果属下所料不差,现在僧格林沁和杨秀清应该在彰德府一代对垒了。”
“苗沛霖……此人可用?”
这是朱济世第二次问罗泽南同样的问题了。满清和太平天国的决战在即,作为这场三国争霸战中的第三方,朱济世的大本营广州的确离中原有些遥远了。虽然北迁武昌的决心已下,但也不是朝夕之间就可以实现的。因而苗沛霖这个皖北军阀,就成了朱明争夺中原的唯一一枚棋子了。
“苗沛霖,枭雄也!”
“枭雄?何以见得?”
罗泽南捋着胡须笑道“臣下曾经命锦衣卫密侦过此人,得到几首诗词,便知此人雄心万丈,非一般人物。”
“诗词?”朱济世知道这个时代的文人都喜欢作诗,而且常常会在诗词中流露自己的真性情,以诗明志。
“苗沛霖在皖北颇有才名,同臣下一样为孰师多年,他的八股文章一般,不过诗文却是小有名气。臣下记得其中几首,可念给王上一听。”
朱济世不会作诗,不过毕竟是后世医学院的高材生,语文总归学得不错,记得不少有名的诗篇,现在听到罗泽南如此推崇苗沛霖的诗文,也来了些兴趣。
“苗沛霖曾作《秋霄独坐》,诗曰手披残卷对青灯,独坐搴帷数列星;六幅屏开秋黯黯,一堂虫鸣夜冥冥。杜鹃啼血霜华白,魑魅窥人灯火青;我自横刀向天笑,此生休再误穷经。”
“我自横刀向天笑!?”朱济世如何不知道这是谭嗣同《狱中题壁》中最豪迈,最感人的一句诗,没想到竟然是从这个苗沛霖处抄来的……
“这诗果然有几分豪迈!”朱济世说着这话却不由想到了左宗棠和罗泽南,听这诗中的意境,苗沛霖和他们好像就是同一类人啊!怪不得罗泽南对他总有一种惺惺相惜。
“苗沛霖还有一首《故园》也流传甚广,诗曰故园东望草离离,战垒连珠卷画旗;乘势欲吞狼虎肉,借刀争剥牛马皮。知兵乱世原非福,老死寒窗岂算奇?为鳖为鳌终不免,不如大海作蛟螭。”
“知兵乱世原非福……这乱世果是被他等到了!”朱济世微微苦笑,中国历来的乱世都是英雄起四方,如今也不会例外吧?
“他在皖北有多大局面了?”朱济世的目光投向了地图上淮河以北的大平原,自古就有得中原者得天下一说,在如今的三国之中,自己虽然实力最大,但是却远离中原,想要得中原只怕不太容易。所以最好的策略,就是不让太平天国和满清中的任何一方独霸了中原之地。苗沛霖这个枭雄,倒是个不错的搅局者。
“不过数月,苗沛霖已经据有圩寨数百,拥众数万,控制了凤台、蒙城、埠阳、太和等县,日前还出兵围攻亳州州城,现在多半已经打下亳州城了。”
罗泽南伸手点着地图上面的亳州道“亳州地近归德府和徐州府,离赛尚阿所据的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