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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奚听久了,忽然间发现,那艰涩的琴音犹如打开了那扇厚重掉漆的老木门板,而门内又是另一番鸟语花香,宛若连珠落玉盘,冰弦阻流水,叮叮咚咚,泠泠清清,令人心醉。
待江淇玉停手,问奚都久久未回过神来。
“公子,这曲儿妙啊,比刚才您这些天来琢磨的那首好听了岂止百倍。”问奚说道。
江淇玉忽而一笑,“这还是那首,只是通了罢了。”
问奚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半晌回味过来,又不得不佩服。
不多时,江淇玉起身,终于要回到了岸上。
“走吧,是时候为花宴的事情准备了一下了。”
时日不多,所有的事情进行地都愈发得紧凑,江淇玉也不能再这般继续躲下去了,他这边悠哉悠哉,未见那些闺秀小姐们的紧张,除了小姐,还有的便是祁曜后宫的妃嫔。
祁曜的后妃人数本就不多,再从中挑出善舞之人,便更在少数,宁修容便是其中之一。
宁修容身旁有经验老道的舞娘子教导,这么些天来成效还算不错。
为了这次花使夫人竞选,宁家也废了诸多力气,与往年不同,宁修容没有那个能耐,也不乐意上台丢脸。今年却关乎到伴君的大事儿,她便比谁都着急了。
“娘娘,这金丝楼的衣裳穿在您身上真是漂亮,若是您待会在舞上那么一段,定然好看。”明薇说道。
宁修容面上却没什么开心的神色,颇为不满道:“这衣裳颜色这般深,花宴又是在晚上,那那时乌漆抹黑的,谁能看见我,唉,真是,让他们早点去定王家名下的成衣铺,他们偏偏手脚那般慢,现在订不到了,拿这等次品来充数,还比什么?”她说着心中恼火愈发大,手下一拧,尖锐的指甲抠破了最外层的纱。
“哎呀,这……”明薇见了忙托起来查看,“娘娘,咱们来不及换了,您怎么能把它弄坏呢。”
宁修容闻言,脸皮一拧,用力将明薇推开,“笑话,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我将就着穿着乞丐一样的衣服不成,我看你也是个吃里爬外的,拿了钱尽不干好事儿。”
明薇被她骂的面红耳赤,又不敢辩解。
“我养你们一群废物等死不成,全都给我滚!”宁修容发了火儿,见到这群人就来气。
粱萱一直都没有吱声,见明薇偷偷瞅了自己一眼,面色不善,心知自己要是再不说话,怕是待会儿她便要拖自己一同下水了。
“娘娘还请息怒。”
“息怒?你叫我怎么息怒啊?上次那事儿我还没有找你算账,憋了我一肚子气,你就那点本事,让她身上起几个红疹子便好看了吗?”宁修容终于将怒火烧到她身上了。
“娘娘,那次不是奴婢干的。”粱萱忙摇头。
“你还敢狡辩。”宁修容走到她身旁要收拾她,却见她跪下来,解释道:“娘娘,您想想,那日奴婢一直在您身后,如何能对温娆下手,真的不是奴婢。”
宁修容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虽然事情有些远了,但她依然记得,温娆那日浑身发痒,身上还有一堆红疹子,她一直都以为是粱萱干的,深怕祁曜追究,便一直没有吱声,做好了若是他们追究来之后便将人交出去的准备。
谁知道,这事情就跟颗沉水的石头一般,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真的不是你?”宁修容想着事情过去了那般久,现在说出来也不会再有人怀疑她们了。
“真的不是奴婢。”粱萱惶恐道。
“我知道了,定然是温茹身边那个丫鬟,那日她也在,我瞧她帮着温娆说话,想来定是那个温茹指使的。”宁修容哼道。
“起初奴婢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那日映秀她忙着与娘娘针锋相对,而且她处的位置不容易做手脚,奴婢把当日的位置又细细地想了一遍,发现十分得凑巧,那日我们无一人靠近过温娆,但是温娆被下药的事情断定了就是在那段时间内……可事实上,唯一一个靠近过温娆的便只有媚妃娘娘了。”粱萱说道。
宁修容皱眉眉头仔细去想,竟然想不起来了,只是听粱萱这么一说,便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儿,越看越可疑。
“竟然是她?”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只是细想也没什么奇怪,虽说温茹先前名声在外,只是皇宫里什么人没有,往往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就偏偏会发生。
“是啊,奴婢觉得就是她。”粱萱说着,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那日没有任何一个人直接触碰过温娆,若说可疑,最可疑的人其实是她,即使是温娆本人也认定下手的人是粱萱,却从来没有想过是粱萱以外的人。粱萱在这个关节旧事重提,便是要令宁修容有所针对。
“娘娘,当下不是说这个事情的时候,而是您的衣裳……”明薇想劝几句又生怕宁修容再朝她发火,只好用眼神狠狠地瞪了粱萱好几眼,意思让她去与宁修容说。
宁修容低头看着衣裳,本就不满意,冷哼了一声,将扣子挑开,不耐地甩在地上。
“娘娘,这衣裳确实不好,奴婢却见了一件顶好的,那料子又鲜又亮,怪招人喜欢的,奴婢就瞅了一眼,便被惊艳到了,心想,娘娘若是能穿上这件衣裳,再加上您的天人之姿,定能胜券在握。”粱萱眼中闪过一道不怀好意光芒。
☆、第46章
“哦?有这样一件合适的衣裳,你怎么不替娘娘直接拿回来?”明薇讽笑道。
粱萱侧目,勾起唇角,回以微笑,“明薇姐姐是不知道,咱们是宫女,又不是土匪,怎么能看中了就抢回来呢,再者说,奴婢喜欢的,娘娘也未必喜欢,便是再好看,就像眼下这件一样,那也得娘娘喜欢。”她的眼睛瞟向地上那条被宁修容弃若敝屣的裙子。
明薇被她气得一噎,有宁修容在,她也不敢越格。
“你说得是谁的东西,那么稀罕?”宁修容静了静心神,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兴趣不是很浓的模样。
“那是个小宫女的,她特意为自己做的,只不过,奴婢觉得她是妄想了。”粱萱说。
“宫女?”宁修容挑眉,她面上带着讽刺,嘴里道:“真是个有志气的宫女。”
“若是娘娘感兴趣的话,奴婢想办法替您将那衣裳拿来,您见了便知道好不好了。”粱萱说道。
“好吧,你去拿过来吧,横竖我也没有中意的。”宁修容微微一叹,又叫明薇过去给她梳头。
粱萱目的达到,这才抿唇一笑,心满意足地退下去了。他现在是个奴婢不假,可她曾经是个小姐,她害怕这群人不假,但不代表,她就会放任这几个人舒服度日。
她转身走向门外,笑意更浓。
“长生,你看,好看吗?”温娆就站在长生面前,轻轻地转了个圈扬起裙摆。
这是她亲手所做的,也是她第一件这么认真做的衣裳。
裙子不是大红大紫色,而是浅浅的粉色,这点令长生也很意外,色浓才衬得人亮,但千篇一律都是这样的色调,反而会感到视觉疲惫,这点温娆未必是与众不同的,但长生以为,她至少会是最令人挪不开眼睛的那一个。
她的裙子看起来似乎一点点缀都没有,但在灯火的映照下,长生才发现,她裙摆上镶了无色的琉璃,片片折映出荧光,碰撞出泠泠之音……
长生忘记了她的衣裳上面还有哪些精巧的地方,总是每一个地方都令他新奇,她用了不少的小聪明,知道自己不会发光,便借着灯火之辉来点缀自己。
她却不知道自己在长生眼里,本就是个如同烛焰一般的存在,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吸引无数只飞蛾不顾生死,前仆后继。
长生是其中一只,从未后悔过。
温娆后知后觉发现长生呆呆的不说话,她便也顿住了,觉得自己忙碌了半日像只搔首弄姿的猴子。
“长生,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她原本还有些信心,却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惴惴不安。
“好、好看,当然好看,我都给看呆了。”长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温娆这才松了口气,“你觉得好看就行,等明日我将谱儿交给演奏的乐娘便好了。”温娆说道。
宫内的女子是不需要从最底层来筛选的,只有宫外的女子,现下大约还在如火如荼的层层淘汰晋级,宫妃到底是带了品阶身份的人,端上了架子,皇帝的女人,谁敢随便指手画脚。
“能准备的都差不多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温娆说道。
长生点头,这才将目光恋恋不舍地收了回来,道:“小姐不必紧张,明日一定会顺利的。”他说道。
待到夜里,温娆自己打了一桶水,一旁放着自己采集的花瓣,今夜是无论如何都要洗个香喷喷的澡,为明日做准备。
她小心翼翼地将身上点缀了诸多花样的裙子脱了下来,挂在屏风上,脱干净了之后跳进水中,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从前她都是在大浴池里洗澡的,有许多人伺候,现在的她是一个人打水在一个浴桶里泡着,事实上感觉也不比浴池差。
因为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用的仅仅是她所需要的那么大的区域,多了的她用不过来,少了的她也不缺,兴许就是这样的原因,她和以往的她一样,没有多少变化。
“好漂亮的人儿,若是娘娘们知道你衣裳底下是这样的美,大约会嫉妒得眼睛发红。”
有个声音冷不丁地出现在温娆背后,温娆动作一僵,扭头看到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梁萱,你是怎么进来的?”温娆冷冷地看着她,防备至极。
“我在你打水的时候便进来了,心里猜想等会儿你洗澡的时候我再出来会不会吓你一跳。”粱萱笑道。
“你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温娆怒视着她。
“哈,现在我们彼此彼此,你觉得你自己会比我好到哪里去。”粱萱前一步,伸手撩了一把温娆的洗澡水,“温娆,我只想告诉你,明日的花宴你最好躲远一点,能不去就不去,不然,你会后悔的。”她说道。
“这点无需你来警告我,我明日一定不会缺席,也一定不会后悔。”温娆看着她那只手,心中一阵莫名。
“那很好,我就喜欢听你说‘不后悔’,真是个有骨气的女子。”粱萱勾着唇角,退后了几步,转眼扫了温娆放在屏风上的衣裳一眼,道:“我觉得,这件衣裳你做得很漂亮。”
温娆瞪着这个不速之客,若非自己人在水中,也不至于和她啰嗦。
粱萱推开门,转身又盯着温娆,笑道:“就是不知道你明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穿上它了?”说罢,她才慢慢将门合上。
她人一走,温娆立刻从水里爬了出来,裹了件衣服将门重新栓紧。
粱萱到底是来干嘛的,若说她什么手脚都没有做,温娆是万万不信的,若是她做了什么手脚……温娆抬眼看向四周,没有一个地方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所以说,她真的仅仅就是来警告她,为了扰乱她的心神不成?
她低头想起对方方才碰过这桶洗澡水顿时皱起了眉头,躬身将水换掉,想来还是感觉不舒服,又重新换了一桶水去洗澡。
翌日一早,温娆起床,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觉得有些不舒服,伸手一摸,觉得有些湿凉粘腻的,不知是何缘故,她打了盆热水擦擦,又清爽了许多,便再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乐娘拿到了所有人的曲儿之后,渐渐地皱起了眉头。